几分钟后，一群人窝在商场的洗手台。

尽管不流血了，周知祎还是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严肃强调：“我再说一遍，我流鼻血是因为这几天我天天在吃补品，上火了，天又太干了……”

她东张西望，“你看，暖气开得这么足，热死了。”

胡婧仪忍不住提醒她：“你是在雪地里流鼻血的，姐妹，热吗？”

周知祎：“那能不热吗？我们在打雪仗，又蹦又跳的。”

“……”

孟常光：“放心吧，祎姐，没人说是你是因为被陈数与扑倒然后害羞得流鼻血的。”

周知祎：“……”

陈数与悠悠睇来一眼。

从刚刚流鼻血之后，周知祎就再没正视他一眼，和他说一句话。

周知祎：“电影快要开始了吧，我们买票吧。”

转移话题的技巧极其生硬。

陈数与率先起身，大家看看周知祎，又看看陈数与，识相地闭嘴跟上去。

等坐到座位上，周知祎又开始坐立不安。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在打了一场这么尴尬的雪仗之后看爱情电影？

为什么男主角和女主角也在打雪仗？

为什么他们也摔了一跤，抱在一起？

为什么两个人的嘴就那么凑巧的亲在一起？

旁边传来李思辩很欠的声音。

“哇哦~”

周知祎脸在发烫。

脑中不自觉回想那个画面。

少年优越的脸，锋利的喉结滚动着，冰凉的雪洒下来。

她闭上眼。

在黑暗中，心中的火燃烧了一整片荒原。

“唔……”

浴室里水雾弥漫，氤氲着爬满了整个玻璃。

周知祎目光朦胧，搭在面前少年的窄劲漂亮腰间的手被覆盖住，他仅用一只手就轻松地握住了自己的两只手腕，抵上身后冰凉的玻璃。

当他抬头望向她的眼时，潮湿的空气仿佛被凝固，无法言喻的渴望刺破屏障。

他伸手，漂亮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抚摸，带来一片热浪，拇指反复摩挲着嫣红的唇.

按压着，绽放出一抹白.

然后稍用力，破开齿关，探入一片温热之中。

她发软的向后躺去，却被他搂住腰肢，猛地靠近他……

！

周知祎“蹭”地从床上坐起身。

她难以置信地甩了甩头，朝卫生间冲过去。

镜子里的少女满脸惊恐，头发凌乱，却也掩盖不住潮红的双颊和眉眼间一派潋滟的春色，再加上下边潮湿的感觉……

怎么会？！

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啊！！！

太羞耻了！！

梦中的一切都很清晰，一闭眼，陈数与的脸就出现在脑海中。

梦里面，他鼻梁挺翘，有水珠从上面滑落，坠落到她的唇边。

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她猛得打开冷水洗脸，嘴里不住念叨：“吃多了补品，对，吃太多了，上火了，我就说会出事吧，再也不吃了……”

周知祎在大冬天用冷水冲了近十分钟，直到自己的脸都冻麻了，才放过自己。

窝回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对陈数与的感情与对别人的感情都不一样。

她很少麻烦别人，但经常烦陈数与，对着别人总是很坚强，却在陈数与那里动不动就哭。

做什么事情都想和他一起，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总是先看他。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习惯了他的存在，也这样自欺欺人地说服了自己很久。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可能是从郑家辉造谣陈数与那件事开始。

也可能是发现自己格外害怕陈数与转到竞赛班开始。

脑袋里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倒放着，元旦晚会时看到她受伤疯了一样打人，家长会那天提前赶回来安慰她，在岑昭生日那天逗自己开心……

是那个夏天吧，一定是的。

那个雨声，蝉鸣，暧昧的风声混杂的夏天。

他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红色的球服嚣张又热烈，他看书时沉稳安静的样子，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时不时点点她的额头，蹙着眉让她认真做题，他午睡后醒来的样子，惺忪的睡眼让平常的锋利尽散，少年漂亮的眉眼温和隽永。

脑中画面一帧帧地划过。

最后停留在一个温柔的夏夜。

少年掀起的白色衣角，擦过她桌上的试卷，描绘出夏夜温柔潮湿的风，映照着皎洁的月。

蝉声足以代表夏，故夏天像一首绝句。

绝句里藏着她朦胧的喜欢。

她攒了这么多年的少女心事，

在这个冬天，

忽然就发芽开花了。

周知祎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想了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

她喜欢他。

这时，手机振动两声，她打开，是老刘在班群里发了信息。

一日游学，畅游Q大——Q大参观交流活动。

她点开。

后天去进行交流，是一个附中毕业的Q大老师组织的，一个非常短的游学活动。

全程Q大学长带队讲解，会去Q大的四大院系等具体的院系进行参观。

陈数与的妈妈是P大的教授，周曙然和岑昭也都是P大毕业的，周青也是P大的，她可以说是土生土长的P大星人，周知祎对P大的人文自然景观都挺熟的，相对来说，对Q大的了解就远远不如了。

特别是对这些具体的专业情况十分陌生。

……还挺想去的。

她火速报了名，然后发信息问胡婧仪去不去。

胡婧仪回得很快。

【我不太想去】

【我想等P大的游学，我更想去P大。】

周知祎：【你确定啦，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个，所以想去Q大看看】

周知祎：【P大也会有游学吗】

胡婧仪：【嗯嗯，会有】

胡婧仪：【就，沈老师的儿子，好像就是联系了他当给我们讲解的志愿者。】

周知祎：【嗷嗷。】

周知祎：【你认识沈老师的儿子？】

胡婧仪：【我妈说的。】

周知祎眼睛一眯，刚开了窍的她看什么都不对劲。

【真的吗？你那个给你补数学的老师，你不是说也是P大的学霸吗？】

【该不会是他吧】

胡婧仪：【。。。是他又怎么样】

她迅速扯开话题：【你怎么不叫陈数与一起去】

周知祎：……

她得先一个人冷静个一两天。

她怕自己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她发信息和周曙然说了这件事，那边等了一段时间才回信息。

【支持，需要帮你联系人吗？】

周知祎：【不用，学校会安排好的。】

【好。】

她又打开电脑浏览Q大的官网，一路看下去，校园看点，学术科研……

参观日主要是去理学院和机械科学学院，上午和下午各有一个讲座，她大致浏览了这几个院系的师资力量和科研成果，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咋舌。又扫到学生活动，不自觉点开，不禁为少年们取得的荣誉而惊叹。

她怔忡地看着，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感觉在滋生。

如果她也考上了，

她是否有资格在这片更加广阔的领域发掘属于自己的风景呢？

下午的时候，陈数与发消息过来：

【我去和孟常光打球，来吗？】

周知祎：【不来。】

陈数与：【晚边在外面吃饭，来不来？】

周知祎：【不来。】

陈数与：【这么冷漠？】

陈数与：【还不理我？】

陈数与：【不就是昨天抱了一下吗？】

周知祎“嗷呜”一声，把手机丢开，脸埋进被子里。

什么叫不就是啊？一个简单的抱抱至于让她梦到浴室play吗？

还让她去看他打球，到时候汗流下来挂在脸上，再配上他刚刚运动之后的喘气声，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梦来呢。

心里一通疯狂输出之后，她拿起手机，冷漠回道：

【不是，我报名了老刘发在群里游学，要查点资料做准备。】

陈数与：【噢】

陈数与：【我自作多情了】

周知祎：“……”

这人，说什么话呢？！

游学那一日，学校包了车直接送他们到了Q大校门，下车第一步就是举着横幅拍了张照，然后对接的老师和学生来了，和老吴握了握手，学生很敬重地唤他“吴主任”

周知祎她们这群学生平时都没个正型，“老吴老吴”地叫他，老吴自己也没意见，乍一听这么正式的称呼，都没忍住笑。

学生故作正经地解释：“我也是附中吴主任这一届毕业的，你们别看吴老师平时咋咋呼呼的，他带出来了名校学子可不少呢。”

大家眨巴眨巴眼，老吴挺了挺腰，“你们这群兔崽子但凡出去多打听打听，我附中老吴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

有同学叫到：“老吴，没机会出去啊，多放点假吧！”

“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刚刚还有些局促尴尬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我也姓吴，叫吴润林，你们叫我学长就行，来，我们第一站先去理学楼参观参观。”

老吴点了点他，“今天别找老吴，找小吴啊。”

学校大，他们又上了车，有几个男生和吴润林简单聊了几句，发现他脾气性格什么都好，人很随和，一会儿就熟了。

有人问：“学长，P大好还是Q大好啊！”

吴润林：“这个问题，贵校先把定位改好之后再来和我们交流哈。”

大家都笑，但还是忍不住和他辩，“学长，我听说Q大管得比P大严格，大一的时候课超级多，没有P大自由。”

吴润林应对其这种问题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你听过自由的P大这个梗吗？”

“没听过。”

大家齐齐摇头。

“P大的说，在我们自由的P大，任何学生敢揭露学校的黑暗，批评P大的管理层。”

“我们就翻白眼，难道你以为我们Q大的学生不敢批评P大的管理层吗？”

大家愣了一瞬，然后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绝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吴润林也笑着摆手：“开玩笑，都是玩梗，别当真哈。”

刚好到了理学楼，大家陆陆续续下车，又是合影拍照，然后前往报告厅听上午的讲座。

教授念PPT，是不是加上一两句自己的点评，妙语连珠，逗得下面的学生笑声阵阵。

“哎，这里，经常会有小情侣来约会，男生以后也可以带着自己的女朋友来，当然，男朋友也可以的咯。”

下面笑。

“这个食堂，我每次去都坐在东南角的位置，想着能不能和马克思一样把地上坐出一个坑，后来想了想，这事肯定不行的，能做到这点，要不时间足够久，要不质量足够大，我两个都不占，还是不强求了。”

下面又笑。

当然也穿插了非常有用的学科和研究方向的介绍。

周知祎凝神听了全程，最后感叹着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不太适合搞纯理学研究。

她除了对化学有点兴趣，对其他这种纯纯物理，数学研究，陈数与来可能还行，她是实在不行了。

中午一群人去食堂开了两桌，然后又被打包送到了机械科学学院。

讲座是安排在能源与动力工程系，介绍的老师别出心裁，把他们分成两组参观他们的展览厅。

展厅的工作人员详细地介绍着发动机的演变历史，从最开始的珍妮纺纱机，到瓦特的蒸汽机，再到居纽的“卡布雷奥”，第一台四冲程内燃机，第一台柴油蒸汽机……到现在的氢内燃机模型和加氢站构想……

最后，周知祎站在展览厅的尽头，无言地看着面前的那台“卡布雷奥”模型。

有些笨拙，前边放着一个梨形的巨大锅炉，走起来速度巨慢，十五分钟不到就要停车加热，看起来呆呆的。

可就是这样一台机器，划分了时代。

动力机械驱动在交通上从此有了一席之地。

她看着面前琳琅摆放着的模型与展品，只觉得一股颤栗的感觉从头皮蔓延下来。

震撼。

科技的发展变迁带着浓浓的历史感，淌过岁月的河流，跋涉到她面前。

她的一眼，科技的几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蝉声足以代表夏，故夏天像一首绝句。——三毛

这一章，是祎祎感情上，和理想上双重觉醒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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