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介绍员看着高中生们清澈的眼眸，里面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韧劲，带着一股子无所畏惧的莽撞，明亮得像是要点燃世界。

他转身，看到了展厅门口安静站着的陈瑞平。

不由得一惊，忙准备走过去招待。

陈瑞平摆摆手，自己走了进来。

“同学们，看完了展览，感觉怎么样？”

大家都似如梦初醒，恍然地看着面前温和笑着，可以说是有些慈祥的老人。

见到陈瑞平，周知祎怔了怔。

老教授看着孩子们懵懂的样子，爽朗地笑了两声，“是不是感觉很震撼，心痒痒的？”

他们点点头。

“这么想就对咯，国家需要你们，科技的发展需要新鲜的血液，世界就因你们这群年轻的面孔而变化万千，奔流不息。”

陈瑞平收了笑，严肃了些，“我是干这行的，一把年纪了，有幸赶上了国家科技迅速发展的时代，我上学的时候想，要怎么样，做一个见证者好不好？然后又对自己说，不好，要做就做参与者，要做就做引领者，要做，就做开辟浪潮的人。”

“这么多年来，我也听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科技发展是否有利于物质精神文化的发展？科技发展是否会抹杀我们‘人’的意识？到现在，人工智能兴起，新的一轮辩论铺面而来，没有坚定信念的科研工作者，只能措手不及。”

“新技术的诞生对于人类来说是什么？便利的生活，幸福感，还是危机意识，彻夜难眠？我们作为科研工作者，总是先一步领略到科技发展带来的冲击，我们的包容度，决定着新技术的意义。”

“你们有人看过安徒生的《光荣的荆棘路》吗？对，就是那个童话作家，里面写着，萨蒙洛·得·高斯说明了蒸汽的原理，却被关进了疯人院，直至死去。时代的局限，造成了天才的陨落。”

“现在，我也从质询别人的愣头青成了被人质询的老古董。”他笑得眯起眼睛，眼角的纹路细腻地展开，“那我会怎么回答那些问题呢？”

“仓颉作书，而天雨粟，夜鬼哭，文明由此而生。人的意识随着达尔文的进化论而觉醒，《权利法案》、《独立宣言》伴随工业革命诞生，我们开始谈论理性，平等，人格，自由，再到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的思维更加广阔，思想更加深邃。”

“我想说啊，可以质疑，可以反对，但要客观，更要包容，任何一个伟大发明的诞生都要经受无数不相信的洗礼，这是一场蜕变。古往今来无数次破茧成蝶才有了现在的大千世界，现在，接班的时候到了。”

老教授的笑容带着宽慰和鼓励，透露着慈祥的力量。

“下一站，看你们的了。”

无声沸腾的感觉一丝一丝蔓延着，勾动着周知祎的心。

心如擂鼓。

那一刻，一句“好啊！”几乎要脱口而出。

陈瑞平讲完，吴润林又带着一群人往报告厅走。周知祎坐下没几分钟，老吴进来了，弯着腰走到周知祎座位旁，轻声叫她出来。

出门到一旁的休息室，他恭敬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陈瑞平爽朗的声音，

“进来！”

见到跟在吴主任后边的周知祎，陈瑞平笑着招手：“不认识人啦？祎祎。”

周知祎笑着说：“怎么会，陈爷爷好。”

陈瑞平打趣道：“怎么样？Q大还不错吧？没想到都快要住在P大里的老周家，居然出了个闺女要来Q大，今天早上你爸爸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别提多惊喜了。”

他得意地哼哼：“周老头再怎么厉害，孙女不一样到我手里。”

周知祎尬笑：“陈爷爷，还不一定考得上呢。”

“你们吴主任不是说年级前十吗？那还考不上？考不上那要找你们老师麻烦。”

老吴：“……”

真的是，好大一口锅。

陈瑞平又问：“目前对以后要读的专业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知祎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太清楚，但今天看的挺感兴趣的。”

“感兴趣好啊。”陈瑞平抓起桌上的钢笔，写了两个词。

“我觉得呢，高中生选专业，一要看兴趣，二要看回报，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没有兴趣不行，这是要做一辈子的事情，不是自己喜欢的，很大几率会学得非常痛苦，死气沉沉。没有回报也不行，总是做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人的斗志很容易消沉，当然，情绪价值也是一种回报。”

“选择专业这方面的事情，除非是招生老师，不然很少有人敢给你提建议，但我不同，我就喜欢指指点点。”

他开了个玩笑，然后点点桌子，表情认真了些。

“祎祎，不用担心家庭经济问题，你就已经比别人拥有了更加广阔的选择范围。这个时候，不妨把格局放大一点，不要想着拥有一份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工作，庸庸碌碌一辈子。”

“你可以去革新，去创造，去做一些为我们的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社会带来利益的工作。”

陈瑞平看着面前的女孩。

有些愣怔，眼里却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轻笑道：“去闯一闯吧，你本事可不小啊。”

周知祎扬起唇。

她从来不是什么畏缩不前的性格。

“成啊，先考上再说。”

“哈哈，好，拭目以待！”

吃晚饭时，吴润林悄悄挪到周知祎边上，一脸八卦。

“学妹，你认识陈院长吗？”

周知祎眨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噢，没事，就是有点好奇。”他声音小了点：“我刚听见老吴和院长在聊你。”

周知祎含糊：“就是家里长辈认识。”

“噢噢，你放心，我不会乱讲的。”

吴润林比了个OK的手势。

陈瑞平其实是周青的老朋友了……或者说，老对手了。

按道理说，两人一个学文一个学理，一个P大一个Q大，应该没什么交流。

但巧就巧在，他们俩很狗血的同时喜欢上了周知祎的奶奶——习婉同志。

具体过程周知祎不清楚，只知道哪怕周青已经得到了习婉的芳心，陈瑞平还是没有放弃，当时大有做第二个金岳霖的意思。

被家里人知道后，强行拖回去安排相亲，然后……打脸真香了。

现在的陈院长，也是孙子孙女啥的一应俱全幸福老人了。

时间把什么都改变了，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周青和陈瑞平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又互相欣赏的傲娇劲儿吧。

果然，人一旦有了目标，变成了事业批，就不会满脑子里想着陈数与和他鼻尖的那一滴水了。期末成绩出的时候，已经是补课的最后一天了。一堆人挤在教室后边看成绩，全市联考的成绩分析格外详细，总成绩，单科成绩，在年级和全市的进步退步名次，甚至连小题分都打出来了，密密麻麻的。

试卷早在补课一开始就讲完了，大家也都自己估了分，这会儿抄小题分的一大堆，时不时传来几句“为什么我这里只有三分。”“我不是这几点都写了吗？”“靠我作文居然上了50分。”

格外热闹。

最后一节课打铃的时候也没停，老刘半天没来教室，看成绩的同学也就肆无忌惮地不回座位。过了十多分钟，老吴进来了，用力拍了拍门。

“怎么上课了还在后边吵！快点回座位！”

大家安静下来，陆陆续续回座位。

老吴慢悠悠走上讲台，“过了今天，就是高二下学期了，居然还是这样的纪律，真的是无法无天！你以为还有很久啊，我告诉你们，下学期短得很，不算补课五个月。”

他比了个五，神情严肃：“高三一到，时间就开了倍速，看着日子过，你们别到时候快高考了还发蒙。”

梁博问：“吴老师，老刘呢，这节是他的课。”

老吴：“你们老刘让你们先自习，他马上就来。”

大约过了半节课左右，老刘才急匆匆地赶过来，进行放假安排。

“寒假就要来了啊，同学们，马上高二下了，我们有经验的老师都说，高二就是一道分水岭，我看有些同学已经做好翻山越岭的准备了，但还有些同学即将掉队啊，还是那句话，寒假是个弯道超车的好机会……”

照样絮絮叨叨十多分钟，下边开始传来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的声音，老刘也没想过再上课，最后来了句总结：“总体来说，大家整个上学期的表现还是非常不错的，一个学期也辛苦了，放假过年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另外，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专业方向，从下个学期开始，各种大学的夏令营，冬令营，笔试面试会相应的展开，大家一定要明确自己的目标，有的放矢。”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当然，一定要和自己的家人商量好，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产生家庭矛盾，有家人的支持我们才能走得更远啊。”

铃声也就在这时响起。

顿时，欢呼声传来，老刘最后再来了句：“提前祝同学们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老刘！”

“寒假快乐！”

“谢谢老刘！”

闹成一团。

老刘看着一堆没心没肺打闹的孩子，心累地叹了口气，又往办公室走。

一推门，果不其然，母子俩还僵着。

看见他进来，郝菁立即站了起来，还没张口，老刘抢先开口：“别着急，家辉妈妈，先坐下来，我刚刚劝了那么久了，您还不明白吗？要和孩子好好交流，不能一味地要他做你想要的，要交流。”

郝菁：“我没法和这孩子交流，多少遍了，我说过多少遍了，他不适合搞竞赛，我还怕他觉得我是在胡说打击他的自信心，我特地去问了高老师，确实不适合。”

她翻出一张卷子，“我前几天给他收拾桌子才发现，他居然还在做竞赛题，看，这是今年的竞赛题是吧？”

郝菁把卷子往桌上一拍，“哗啦”一声响。

“郑家辉，你还能心安理得地做这个卷子吗？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看看你这次期末考试考成什么样了！全市直接跌出前五百！你这还想上什么好大学？”

老刘：“家辉妈妈，不能这么说……”

郑家辉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翻我东西？”

“不翻我怎么知道？你还想瞒着我？”

“你凭什么翻我的东西？”

郑家辉眼里怒气翻涌着，一反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浑身的戾气要收不住。

“家辉，不要这么急……”

“凭我是你妈！”

老刘：“……”

就无语，插不进一句话吗？

郑家辉怒极反笑，嘲讽道：“这世界上能管我的就一个，我爸，已经死了……”

“啪！”

话音未落，郝菁扬手一巴掌，打在郑家辉脸上。

“家辉妈妈！不能打孩子啊！”

他被打得脸一侧。

猝不及防，老刘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分开两人。

但郝菁已经急了眼，眼里血丝盈满，一字一句冰冷地说：“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在别人面前提起他？”

老刘怕郑家辉冲动，又转过身去半推半搂着郑家辉的肩膀，将他向门口推去。

“家辉，你先在外边小办公室冷静一下，我先劝劝你妈妈……听话，先出去，你们现在都急眼了……听话……”

郑家辉被老刘劝着送到门口，刚打开门，两厢愣住。

门口有不少十七班的同学。

小办公室是放书和杂物的地方，自然不少同学在清书。

没有刻意去听，但看样子，都察觉到里边的动静了。

郑家辉半张脸红肿着，面色阴鹭，看上去生人勿进。

同学们都自发把眼神避开。

除了……胡婧仪。

天杀的谁有她这么背啊，她就想来找一下沈宇文，门都还没敲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身都没来得及转里面的人就出来了啊！！？

就在她战战兢兢不敢动的时候，肩膀忽地被拍了下。

男生带着棒球帽，漫不经心地走近问她：

“站在门口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出成绩时拿着答题卡去教室后边抄小题分，一边抄还一边逼逼赖赖说怎么这一题给我扣了这么多分就是我的高中生活的真实写照了。。。。

不得不感慨，郑家辉同学的每一次崩溃，都为xql关系的更进一步创造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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