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车礼,温定岚都不曾细看,怎么就不满意了呢?
冬卿想不通。宋天朗想不通。
满城听闻这一故事的往来客,都想不通。
只知道那天,温定岚如她所说的那样做了——没收礼,让宋天朗拍拍尘灰,赶着十辆礼车送回原处。
原处,自然是状元府。
满城的纷纷议论,从不止歇。
现在议论的,成了“温掌琴究竟心仪何物”?
纨绔子弟相互攀比,立下赌约,就要找到温定岚心仪的礼物。
抚弦聆音阁的客人比以往翻了几倍,听完曲、看完舞,都会多嘴问一句:“你知道温掌琴近日喜欢什么物件吗?”
听曲看舞,不过次要的消遣。打听到温掌琴的爱好,送对礼、出一波风头,才是京城里目前最重要的事。
抚弦聆音阁的伶人机敏,当然不会把答案就轻易告诉往来的宾客。
实际上,温定岚究竟中意什么,也没人知道。
冬卿也不知道。
忽悠着纨绔子弟们日日夜夜前来,心甘情愿地花销。到头来,却还是双手空空来、空空去,“讨美人欢心”的大梦破碎渐醒。
当然,也有头撞南墙,就是不愿意醒的人。
给抚弦聆音阁添了不少麻烦。
那日,温定岚在院子里养花,养一株就快□□的淡粉桃。
冬卿急来,夺了温定岚浇水的壶子。
见冬卿慌里慌张,温定岚就知道又有事得自己出面了。
今日恰巧已经梳妆,想拖延都没借口。
冬卿揽过她,二话不说就推搡她向堂前赶去。
“你好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好想出主意,再出面吧?”温定岚懒懒磨蹭,风波的正中心人物竟如此气定神闲。
冬卿一口气说完的,不带喘气:“车奎元花了宰相府大笔的积蓄做了一架金琴亲自送来阁里了!”
“慢点说,什么金琴?”温定岚原先的琴,琴弦为救状元郎而断了,满城皆知。如今车奎元送这样的礼,心思倒是想得细腻。
“金身金座金弦线。我看的顶真!车奎元还放话说,那是送给温掌琴——送给你的聘礼!”
要是收了,就等于应承车奎元做他新妾;
要是不收,宰相府的后院娘子怕是要诉上抚弦聆音阁,要温定岚吃官司。
进退两难。
“这车奎元——纨绔浪荡得没个分寸!”给抚弦聆音阁填了麻烦,车奎元还沾沾自喜,不自知。
温定岚当然不能收。
但是,又该如何有据有理地赶走车奎元这尊瘟神呢?
温定岚犟住不走了,冬卿拖不动。
“我不能出去。”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我们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要是车奎元在这儿住下了,又该怎么办?”冬卿惶惶生怯。
神仙都怕难缠的小鬼。
不由得烦怨。
温定岚如果当初收下江舜遥的十车礼,不就不会惹上后续这么多的麻烦事?
现在说什么,都太迟。
木已成舟。
温定岚在淡粉桃前来回踱步,思虑万千,脑海里过了许多种解决方案。
竟没有一种解决方案,能让抚弦聆音阁退脱得安全圆满。
在这紧急关头,舞者某也赶来再次报讯。
冬卿忙抓着舞者某问:“可是前厅又出了事?车奎元不消停?”
温定岚也关切,等后话讯息。
“不、不是前厅。是后门来人了——那人玄色衣装,不是阁里的常客。她指名道姓,要见温掌琴你。”
冬卿正上火着呢:“现在没空理会后门,前厅的麻烦事还没着落呢!”
温定岚觉得有人走后门奇怪,多问了一句:“除了一身玄衣,没别的了?”
舞者某实诚回道:“有。那人举着青瓷酒壶,说——‘她欠温掌琴一杯醇酒’。”
淡粉桃花炸苞而开,散发出不易察觉的迷离香气。
温定岚连日来的郁闷消散了。
她终于等来了想见的人;
她终于等来了能收受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