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喻见陈乐弄了很久都没弄好，两个人靠得近，又觉对方再一次戏弄自己，不耐烦地问：“到底弄好了没？”

“还没，还有一点。”其实唐喻头上没东西，陈乐现在只是假装帮他整理。

唐喻等了一会，感觉到头顶上方低沉又克制的笑声，他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唐喻退开，怨怨地看着陈乐。

陈乐笑到肚子痛，断断续续地说：“对不起，小糖果，你别生气。”

唐喻抄着扫帚抓起陈乐的衣领，因为身高不够，他还是要微微抬头看着陈乐，气势汹汹地说：“陈乐！”

唐喻手上力度不大，陈乐收回嬉皮笑脸，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真切地看着唐喻，像个被老师说教乖乖站好的孩子。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一会。

“你！”唐喻眼睛往下一瞥，看到陈乐的衣领被自己抓着，歪了一片。

“小糖果，我……”

“你们两个松开！”

陈乐还没说完，被一边冲过来一边朝他们两个大喊的展明昭打断了。

展明昭跑过来时带起了一阵风，让陈乐好不容易扫一堆的落叶散开。他还没看清楚他们两个在干什么，冲上来就把对面两个人分开，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李均岚和诗羽华、刘欢晴她们两个女生。

唐喻双手被拉着，有些疑惑。

“唐喻…我看到…你和陈乐快打起来了，就把他们喊过来。”诗羽华跑得脸都红了起来，看得出来很着急了。

李均岚从陈乐身后探出头说：“乐哥，你们什么深仇大恨啊，喻哥不过是刚来我们班。”

陈乐被扣住手，有点哭笑不得：“你说我们在打架？”

刘欢晴和诗羽华点头，陈乐好笑得笑出声。

展明昭见唐喻冷静下来，就松了手，和气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前两天吵架了，可是都这个年纪了，道个歉就过去了嘛，干嘛非得打架。”

唐喻揉了揉被抓得有点疼的手腕，皱眉说：“我们两个没打架，也没吵架。”

李均岚也松开拉着陈乐的手，陈乐虚掩嘴角，也阻挡不了笑意从眼角溢出。

刘欢晴注意到陈乐的表情，不确定问：“真的没有吗？可是我和小羽刚才在那边看到……”她说话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是不敢继续说下去。

“看到什么？”陈乐回想一下，又说，“看到班长拽我领子？”

诗羽华和刘欢晴点头，两个女孩子哪见过两个男生打起来，现在她们两个都还是有点后怕。

“那才不是打架，只是打闹而已。”陈乐解释。

“抱歉，吓到你们了。”唐喻温柔有加地跟两个女生道歉。

诗羽华和刘欢晴连忙摆手，诗羽华说：“没事没事，你们没有打架就行。”

展明昭走到陈乐身边，用只有陈乐能听见的音量问：“你跟喻哥真没打架？”

陈乐无奈：“要不要给你看看身上有没有受伤？”

展明昭上下打量陈乐，又仔细看了看唐喻，两个人身上干干净净。不仅是干干净净，他们两个人的校服都一如入学报道那样整洁，他自己穿久的校服都不是当初拿到的那样洁白无瑕。

虽然确认过他们两个现在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但展明昭还是担心他们两个趁着没人打起来，还想站在原地盯着他们。

“你是不怕被小梁骂是吗？”陈乐拿着扫帚问展明昭。

“你不相信喻哥，你也好歹相信乐哥。他那脾气会打架？”李均岚强硬地架着展明昭，狼狈将他拖走。

他们消失在拐角之前，展明昭还大喊着：“你们两个别打架！”

刘欢晴和诗羽华也回去继续清洁，新知亭的两个人沉默一阵。

蓦地，两人默契般笑出了声。

唐喻也没打算真的和陈乐打起来，展明昭一行人突然冲过来二话不说阻止他们“打架”，他觉得有些搞笑，不过也感到温暖。

“小糖果，能不生气了吗？”陈乐语气真挚地问，随后又说，“我做什么都行。”

“那…”唐喻想了想让陈乐做点什么来表示歉意，又不想做得太过分，实在想不到就随便说，“…现在还没想到，先欠着。”

陈乐见对方已然没有生气的意思，也就轻松回应：“好，听你的。”

新知亭凉爽至极，两人将落叶扫好。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天空中，几朵小云加以点缀。树叶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一副云卷云舒之态。

唐喻刚到新知亭时也略显惊讶，感叹学校还有这个别有洞天的闲逸之处。

晚自习之前，展明昭第三次问他们：“你们后来真的没打架了？”

唐喻被问得不耐烦，干脆没搭理展明昭，陈乐哈哈说：“如果真打架还这样？”说着，把手搭在唐喻的肩膀上。

少年卷而长翘的睫毛随着眼皮的翻动在颤抖，唐喻轻微皱眉，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单眼皮薄薄的，没什么表情却让人感觉十分疏离。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们俩真打起来我可谁都要帮的。”展明昭不再问下去，反而认真地说。

“放心好了，我才不会打班长。”陈乐说完往唐喻的方向挑了个眉。

唐喻拒绝接受陈乐的暗示，没吭声。

陈乐眨眨眼看着唐喻，佯装伤心，乌发下那琥珀色的眼眸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楚楚动人，让人不忍心继续玩笑他。

可唐喻没理睬他，拿开对方的手开始准备晚自习，剩下展明昭在一边哈哈调侃陈乐。

“不过吧，喻哥，我还是觉得如果你们两个打起来，那我肯定先帮你。”展明昭像个啰嗦的老妈子，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他还继续补充，“不是我看不起你，只不过阿乐他……”

出于男生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唐喻的注意力被展明昭的话吸引住，很想听下去。但铃声掩盖住展明昭后半句话，这让唐喻不得不在铃声停下后细声问了一次。

“我说，阿乐他很会打架。”展明昭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眼睛里都是后怕。

唐喻假装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问：“因为跆拳道？”他还记得陈乐在校外和黄霄旁边那两个男生说他会跆拳道这件事。

展明昭转了转眼珠子，把挡着视线的刘海往后拨，才缓缓地说：“这么和你说吧，跆拳道只是他后来去学的，可他打架…蛮狠的。”

如果不是因为学了跆拳道才会被展明昭说很会打架，那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下手狠？

唐喻瞄了眼陈乐，对方正看着题目，右手转笔的动作十分熟稔。

“为什么？”唐喻都开始在想象陈乐在打架的时候都恶狠狠笑着力压对方的场面。

展明昭抓了抓头发：“个中原因我也不方便说，但在小学的时候，有次我看到他打架，对面可是四五个人，阿乐他当时揪着人家衣领一顿揍，拳拳到肉那种。”

唐喻自己想象的场面也不是没可能，又试探性问了句：“他有暴力倾向？”

这话一问，把展明昭给问笑了，他连忙摆摆手：“阿乐他那样还有暴力倾向？你就理解成正当防卫吧，真的想知道你也可以去问问他。”

唐喻抑制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好奇，见展明昭不方便说也就不继续问下去。他收回思绪准备刷题之前又看了眼陈乐，赶巧陈乐也正看着他。

十七八岁年纪的少年们独有的青春气息从陈乐的笑容中跑出来。手中转笔的动作没有停，小臂上的线条若隐若现。

唐喻面无表情转回来，拿着笔的手也下意识地开始转笔，结果没能成功。

暴力倾向有没有他不知道，喜欢捉弄自己的倾向陈乐肯定有。

第二天一早，徐澈看到唐喻几个人就说：“听说这次二班的罗书文数学成绩是作弊的。”

原来今天早上，一中的贴吧上被“罗书文数学作弊”这件事刷屏。一班成绩是整个高二年级最好的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二班次之。这次开学考二班冲进前四十多名的人不少，尤其是罗书文，直接来到第十一名。当时学校贴吧上对罗书文各种夸赞，有些甚至在阴阳怪气一班的学生不过如此。

而且有人翻到高一期末考的排名表，罗书文当时的排名就停在能进一班的名次。当然，前提是唐喻没拿第一。

可唐喻拿了第一，那名次就只能下降一位，所以罗书文自然而然进不了一班。

但这次作弊事情一出，贴吧里本来看好罗书文的学生都纷纷转变态度，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这样的消息唐喻一概不知，他八百年都不看一次学校贴吧，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徐澈说完，唐喻反应了一会才想起罗书文是谁。陈乐和唐喻没什么反应，都自顾回座位收拾，只有展明昭一脸震惊地又问了一次。

“你不信就去学校贴吧上看，年级大群昨晚也说了这件事，你没看？”徐澈问。

“我才没看，作业多得离谱，我这会还得抄呢。”展明昭没好气地说。

徐澈同情地看了一眼展明昭，转而跟唐喻说：“对了，喻哥。高一期末考，那个罗书文本来可以来一班的，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你这匹黑马，”徐澈一脸看戏的表情，“你拿了第一名，后面的同学名次往后一位，他就只能和一班擦肩而过了。”

在教室里面的陈乐似乎听到了徐澈说的话，他交作业的动作顿了顿，直到课代表问陈乐，他才回过神交作业。

唐喻没什么表情，客观说了句：“那很厉害。”

他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考不考第一名和罗书文能不能进来一班根本不是一回事，加上如果高一期末考有这个实力，那为什么这次开学考试要作弊，还是数学这一科，这些事怎么也没有逻辑能联系一起。

思来想去，也不关自己的事，唐喻也没什么好说的。

展明昭反倒在一旁惊讶，看着徐澈：“你这话真的假的？”

徐澈给他看了眼贴吧的帖子，说：“是真的，我当时也震惊了。”

“不是，他实力不差，为什么这次开学考试要作弊，这次考试又不分班。”李均岚坐在前面也忍不住疑惑。

徐澈收回手机：“所以罗书文本人和老师们都没表态，这件事还不确定真的假的。”

闻言，展明昭兴致缺缺：“你这不是废话，我还以为实锤了。”

徐澈甩甩手：“我也没说实锤了，不过要真的是作弊，脸都不知道要丢哪里去了。”

展明昭和李均岚点头表示同意，唐喻没心思听他们说话，默默地沉浸在英语之中。

罗书文作弊这件事像是飘云一样，不用一会就被其他事情覆盖了，消散在学生饭后讨论的话题里。

最终罗书文有没有作弊，唐喻不知道也没心思知道。

周五下午放学前梁舒让诗羽华把唐喻和陈乐叫到办公室。

“叫你们三个来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梁舒问他们，表情舒缓，没有一丝责备之意在里面。

“我们没做错什么吧？”陈乐试问。

诗羽华点点头，只听见梁舒笑了声：“你们没做错什么，你们三个是这次一班数学成绩最好的，”梁舒低头看了眼数学成绩单，“这次数学卷子难度有点大，最后两小题甚至超纲了，可你们还是做得很好。尤其是唐喻。”

被点名表扬的唐喻眨了眨眼，又听见梁舒继续说：“中秋节的第二天有个市的数学竞赛。我想让你们三个参加，你们可以吗？”梁舒没有强迫他们，又补充，“不强制性参加，毕竟那几天是节日假期。”

三个学生面面相觑，诗羽华率先答应。

陈乐和唐喻也顺势答应下来，梁舒喜笑颜开，点头道：“还有一个星期准备时间，期间我和二班的数学老师高老师一起协助你们。”

说着，梁舒把放在柜子里的一沓试卷拿了出来，给他们每个人两套，说：“明天开始的晚自习直接去高三教学楼四楼最靠近饮水器的小自习室那边吧，我和高老师会在那里给你们讲卷子。”

诗羽华突然问：“老师，只有我们三个吗？”

这句话提醒梁舒，她回答：“还有二班的罗书文也去，一共四个。”

诗羽华抓着卷子的手弄出了些声响，她知道罗书文疑似作弊这件事，也知道篮球赛的时候罗书文不小心碰到唐喻让唐喻受伤的事。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唐喻，对方没有任何表情，低着头看卷子，仿佛卷子更加吸引他。

反倒是一旁的陈乐，脸色有点黑，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抗拒。

周末陈乐依旧去唐喻家里写作业，到了周日晚上四个人一起回学校上晚自习。陈乐和唐喻在门外等收拾东西的诗羽华，她收拾好小步跑过来，三个人一起走去高三教学楼的自习室。

“原来这次考试，羽华同学只比我少两分，看来是我懈怠了。”陈乐似是痛心疾首地说。

诗羽华看着陈乐的样子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谦虚地说：“没有的事，我这次不过超常发挥而已。”

“下次就可以超过他了。”唐喻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诗羽华浅笑，陈乐则难过般摇了摇头：“来自班长的嘲笑。”

三个人聊天间已经走到自习室，时间有些早，老师还没来，但自习室里已经有人了。

罗书文见到唐喻，立刻走上前，非常抱歉地说：“唐喻，我是罗书文，上次篮球比赛把你撞倒了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唐喻这才看清楚罗书文的模样，对方发色有些浅，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他去染的。戴着金丝眼镜，眼尾处有颗黑痣，会随着眼皮翻动而动，十分灵活。皮肤很白，白得有些病气，但罗书文的身段很好，倒也中和了些皮肤白带来病殃殃的感觉。

唐喻看着对方离自己有点近，后退一步，彬彬有礼地说：“没事。”

“现在已经好多了吧？”罗书文温文尔雅。

唐喻刚想回答，突然肩上一沉，陈乐的手搭了过来，说：“好多了，谢谢关心。”

说完，他拽着唐喻找位置坐下，诗羽华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也急忙跟在后面选了他们两个座位前面的位置坐下。

唐喻说不上来陈乐现在是什么问题，明明刚才走过来三个人还好好的，结果现在对方整个人都在绷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别靠近我”的气息，和他本人完全不符。

也不知道罗书文是不是看出来彼此之间的氛围，期间他也识趣地没有过去找他们，唐喻就这样看着陈乐带着些情绪坐在身旁。

晚自习结束后，他们小分队一起走回家的时候，陈乐又恢复成平时那副见谁都笑的表情。这样的态度转变，一度让唐喻错以为自习室里那样的陈乐没有存在过。

难不成是罗书文的缘故？

陈乐和罗书文有过节？

唐喻想不明白，想问对方又认为可能是自己过于敏感，就打消这个念头。

一班中午的小测是不确定的，全凭老师的意愿，今天中午小测过后陈乐就慢悠悠走去便利店。

唐喻看着地面升起的热气，加上烦人的蝉鸣，打心底佩服陈乐这么热还要出去，怀揣着佩服默默目送对方消失在楼梯处。

一班中午午休的人很多，小测之后更是倒了一大片，除却一两个同学轻轻翻页的纸张声音，就剩下空调制冷的声音。

唐喻是被班里窸窸窣窣嘈杂的声音吵醒的，他紧皱眉头，看向窗外。看见徐澈和二班的刘胤跑着过来，两个人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红的，还是跑太快热红的。总之，两个人的脸都涨红。

刘胤靠着门喘气，徐澈气喘吁吁地和后门的唐喻和展明昭说：“喻哥、展明昭，乐哥他在食堂那边打架了。”

展明昭都没反应过来，只觉身旁一阵风，一个身影闪过，不一会的功夫，唐喻已经消失在楼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