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打开门看到陈乐那一刻，昨天什么气话什么不小心他早就不在乎了。

满眼都是从包装袋后探头出来看着自己的陈乐。

唐喻少见地笑出了声，开玩笑地说：“吃的喝的给我，你回去。”

陈乐闻言立即不乐意，满眼哀求地问：“真的吗？我都这么有诚意了。”

唐喻心情蓦地变好，也没打算继续打趣对方，侧开身让陈乐进来。

“你家里人不在吗？”陈乐熟稔地走进唐喻的房间，把东西放下后问。看到书桌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是唐喻和自己的微信聊天框。

唐喻也意识到手机没熄屏，红着脸急忙冲进来把手机屏幕盖住，然而看到陈乐意味深长的表情就意识到挡也没有用，对方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面红耳赤地绞尽脑汁想怎么解释比较自然，却听见最不想听见的话。

陈乐单手撑在桌上，好不慵懒地问：“怎么是我的聊天框？”

“你看错了，我口渴装水去。”唐喻着急忙慌把手机收回，拿起自己的杯子就往外走。

陈乐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跟上去还追问：“我看错了吗？那个可乐简笔画头像就是我啊。”

前一会陈乐还是身为赔罪者出现，现在却像一个刨根问底的小孩。唐喻现在实在后悔让陈乐进来，当时干脆狠下心把东西收下把人拒之门外管他怎么委屈巴巴求情。

唐喻屏蔽陈乐的问题，走到厨房那陈乐还在问，唐喻眨了眨眼：“没完了是……”

“我的杯子呢？”陈乐打断唐喻的话，皱起眉问，话里掩饰不了的质问。

唐喻背对着门口的陈乐，听到他这么一问莫名心虚。本来手机那件事已经足以让他无地自容，现在这种感觉更甚。

心想自己昨天怎么这么多手就把杯子藏起来，眼下还被发现了。

“啊？对、对了，你的杯子呢？”唐喻随机应变，只好装作陈乐的杯子不见了在翻找。唐喻嘴里念念有词一点也不自然显得更心虚，他感觉陈乐就靠在门口那看着自己，那灼热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昨天一时赌气把杯子藏起来，当时莫名觉得这样做能得到一丝慰藉，现在却只剩下尴尬和无措。

待会被发现了又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跟陈乐实话实说，搞不好还会让对方会错意，这又可怎么办？总之他现在只好假装卖力寻找，但就是不打开杯子所在的橱柜。

为什么？因为橱柜没什么东西，即便杯子被放在最里边，可一打开柜子，杯子便会暴露。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所以绝对不去碰那个橱柜。

“小糖果。”

唐喻动作一顿，听不出对方的语气也没有回头看过去，背对着他回答：“怎么了？”

半晌，唐喻也没听到回复。意识到陈乐已经从自己那拙劣的演技看出端倪来，唐喻指尖挠了下脸颊，虽然还没想好措辞解释但他还是承认：“好吧，你的杯子应该还在，指不定被放在哪了。”

那双澄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没有说话，唐喻被看得心里一惊，既然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那就以退为进，他说：“要不你先回房间坐？我再找找。”

“不行，我现在很渴。”陈乐神情平淡，嘴角更是勾起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与平常无异。可唐喻隐隐约约感觉到无形的压迫，厨房气压骤降。

唐喻不甘示弱地挺直腰板说：“那你用其他杯子吧。”

“不要，我有自己的杯子，我就要用那个。”

唐喻只觉得站在门口的人十分耍赖，无奈地抱怨：“你这人怎么这么赖，不用就渴着。”话是这么说，可他还是用玻璃杯倒了杯水给陈乐，全然不知道陈乐走到自己身后。

“我说过我有更赖的你不知道。”声音愈来愈近。

唐喻拿着杯子转身看到身后的陈乐，猝不及防地愣了一瞬。浓郁而淡雅的柠檬清香瞬间入侵到周围的空气中，唐喻刮了刮鼻子稳定情绪说：“你、你的水。”

陈乐也没打算让唐喻举着杯子，但接过后也没喝，看起来不像是渴的样子。唐喻只想逃离柠檬清香的牢笼，然而陈乐抬手似乎不让他走。

“为什么藏起来？”陈乐看着杯子晃荡的水，声音清冽。

唐喻偏头不看陈乐，鼻尖却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气味。

“我又不会真的不来，”陈乐放下杯子，“这么说吧，你赶我走和我坚持要来根本就是两码事。”说完，陈乐眼神放在唐喻有些泛红的耳垂。

唐喻闻言心倏地跳了一下，他昨晚就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认真，真怕对方听不出话里的赌气就不来了。忐忑入睡。

这种忐忑，很像他曾经回家没找到芝麻那样，心都跟着紧了一下。

直到早上陈乐出现在自己家门前，他都几乎断定对方再也不会过来。一开始他还能告诉自己对方不来就不来，平时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怎么这段时间反而习惯了？

陈乐也有权利选择永远不来，过来也不过是因为陈乐家里吵。只要环境允许，陈乐当然不会再过来。

有一天陈乐肯定不会再来，这股清泉只是经过他这棵枯木罢了，怎么为之驻留。这再正常不过，可唐喻越想越郁闷。

“小糖果，告诉我，为什么藏起来？”陈乐低头朝唐喻看去，似乎想从对方发间看到对方的情绪。

唐喻抬眼看去，却发现他们两人之间仅有半米距离，清香不断侵入，唐喻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

陈乐就这么看着唐喻的眼睛，看到对方眼眸里倒映自己，手抓住唐喻身后的桌沿，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把唐喻圈在怀里。

唐喻屏着呼吸眼睛放在陈乐身上没移开过，他不敢动，两人现在的动作实在太暧昧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蹦出来了，躁急难以压抑。尤其是陈乐身上的气味，像是要将他人领地侵占般汹涌，唐喻警觉同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感觉陈乐正慢慢地俯身靠过来，距离逐渐缩小，对方眼睫毛都看得无比清楚，酒红色宽领卫衣底下的锁骨也暴露在眼前，自己的脸也越发滚烫。

“我……”

“咔嗒。”大门开锁的声音清脆地打破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

“小喻，你有看到妈妈的文件吗？”赵蔚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唐喻回过神僵硬地推开陈乐，心跳依旧如擂鼓般提醒他刚才的事是真实发生的，连脖子还是红的就走了出去，肉眼可见的窘迫。

唐喻问赵蔚青：“是忘了东西吗？”

赵蔚青看到儿子耳朵都是红红的，便问：“对啊，把文件落家里了。你怎么了？耳朵怎么这么红？”

“阿姨好啊！”陈乐从厨房走出来，热情地跟赵蔚青打招呼。

陈乐这么自然地跟赵蔚青打招呼，让唐喻不由得一怔，生怕赵蔚青看出什么不对劲。

赵蔚青留意到两个孩子都是从厨房走出来，便问唐喻：“你们两个怎么在厨房，不是在房间吗？”

“我渴了想喝水，他正帮我倒水。”陈乐抢先回答，坦然自若的样子反倒显得唐喻别扭至极。

赵蔚青没看到唐喻的表情，顾着回答：“你也来这么多回了，想喝什么自己来就好，不用这么拘谨的。”

陈乐脸上笑容不减：“好，谢谢阿姨。”

赵蔚青急着回公司，找到文件后跟唐喻说了两句又出门。这下子房间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陈乐似乎不记得刚才的事，心情好得还哼起歌。

唐喻把杯子拿出来，还若有似无地能闻到那股香味。似乎衣袖、领子上都沾染了柠檬的气味，直到现在都没消散。他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假如赵蔚青没回来，陈乐会怎么样？

琥珀般明澈的双眼垂下眼皮看着自己，还有若隐若现的锁骨，在酒红色的卫衣衬托下皮肤如瓷釉般亮白。

唐喻双手撑在桌面上，本就不平稳的心跳愈发剧烈，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出问题了。

“我的杯子找回来了？”陈乐坐在书桌前转身看到唐喻捧着那个奇形怪状的杯子进来。

唐喻点头，把自己的椅子拉开了点坐下。这一举动被陈乐看在眼里，他狭起双眼没吭声。

“不吃吗？”陈乐拿笔指了指那盒西多士问道。

唐喻笔下一顿淡淡地说：“什么时候吃是我的选择。”

闻言陈乐笑了声：“行。”

下午陈乐过来的时候唐喻已经把西多士和咖啡解决完了，陈乐猜测唐喻可能是把他买回来的东西直接当午饭吃了，可就这么点又怎么吃得饱？

“中午吃什么了？”陈乐游刃有余地在卷子上写下答案，漫不经心地问。

“点外卖。”唐喻撒了个谎，他中午只是吃了陈乐买回来的西多士，虽不饱腹但也足够。

陈乐扫了一眼唐喻，察觉到对方在说谎，也没生气。

“明天中午我不在，你不用过来了。”

陈乐挑眉：“去哪？”

“明天我妈生日，出去吃顿饭。”唐喻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陈乐停下笔转身面对唐喻，看着对方的侧脸问：“那怎么一脸不高兴的？”

唐喻一愣，刚才清晰的解题思路瞬间变得模糊。

“什么？”他问。

他还等着陈乐进一步解释他的问题，然而对方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摆摆手：“没什么。”

陈乐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既然还不肯主动说，那他也没必要逼问下去。

唐喻觉得陈乐莫名其妙，自己连头都没有抬起来，陈乐又怎么知道自己不高兴了？

不过唐喻的确不太情愿，这些年他很怕跟赵蔚青坐一起吃饭，虽然赵蔚青很少回国，但一回国就会一起吃饭，坐在一起就会聊到一起，一聊起来就会聊到唐喻。从生活琐事到学校生活，甚至是芝麻的事。

张口闭口都是这件事，似乎这样她就觉得总能问到和往常不一样的回答。

周末最后一天，赵蔚青开车来到早就订好房间的饭店。

即便是生日，赵蔚青今天还是有工作，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点好菜之后又走出去接电话。

唐喻早在出门前就把提前准备好的项链给赵蔚青，她立马就戴上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唐喻低头看去，是陈乐发来的消息。

可乐汽水：我妹给我买了个二猫的耳机套。

唐喻看到跟在消息下面的图片，是一只德牧外形的耳机套。

唐喻嘴角浮现一道浅浅的笑容，从进包厢那一刻的沉闷在看到陈乐发来的消息时销声匿迹。

吃不吃糖：很像。

赵蔚青回来了，菜也开始端上来，唐喻回了句便收回手机。

吃饭期间，唐喻除了回答赵蔚青那没有新意的问题，也没再开口说话。

赵蔚青饭后走出去接个电话，唐喻默默走到小阳台那边吹风。

换做曾经的他或许能跟赵蔚青聊得有来有往，可现在似乎很难做到。

微信上陈乐发了不少消息过来。

可乐汽水：好无聊啊。

可乐汽水：还是去你家好玩。

可乐汽水：不过今天特殊情况就算了。

对方还连续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看得唐喻笑出了声，吃饭时的郁闷又一次不见了。很神奇，他总觉得陈乐出现得刚刚好，要不是唐喻不相信这些东西，他都快以为陈乐会读心术。

“小喻，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赵蔚青挽了挽头发，走过来。

唐喻不着痕迹地藏起手机，才说：“没什么。”又问她，“今天还是有很多事情吗？”

“忙不过来，”赵蔚青走到唐喻身边，温声说：“谢谢你的项链，很好看。”

唐喻点头。

“这家店设计和布局都很像欧式风格的建筑，我在国外也见到不少这样的餐厅，但还没试过像今天这样走进去吃一顿。”赵蔚青想起自己在国外忙得焦头烂额，连好好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赵蔚青闻言苦笑了声，只觉得唐喻话里礼貌比关心更多，说：“妈妈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我们的小喻变成这样。”唐喻敛起神色，“陈乐那孩子和以前的你还挺像的。”

唐喻呼吸一滞，不明白赵蔚青为什么这个时候提起陈乐。

唐喻没吭声，但赵蔚青接下来说的话也没让他放松多少：“是因为芝麻吧？”

不是问陈乐的事让唐喻松了口气，但提起芝麻那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起来。唐喻眼底溜过一道微光，他沉住气回答：“没有，我一直都是这样。”

唐喻自知撒了个谎，但他宁愿自己从小就是这样，倒也不会让赵蔚青三番两次关心自己。

“我知道这件事是妈妈的错……”

“不是，你没有错。”唐喻就像以前那样打断赵蔚青接下来要说的话。

赵蔚青愣了好一会，心知唐喻不想聊芝麻的事，失笑说：“那我们不聊这个了，妈妈有件事想和你说。”赵蔚青满眼柔情地看着唐喻，“我考虑很久了，打算等你高考之后搬去国外住。”

“妈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到国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