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你好好呆在这,我晚上回来跟你玩。”唐喻眼里满是宠溺跟窝在床上的芝麻说话。
芝麻也特别乖地应了声,还甩了一下尾巴。唐喻不舍地走出房间,他还记得刚抱芝麻回来的时候它才小小一只,现在都抱不动它了。
不过他一点也不嫌弃,毕竟现在抱起来舒服多了,写题写累了还能把脸埋进芝麻肚子里“充电”。
总之就是越来越喜欢芝麻,巴不得把它带学校去整天抱着它。
最近唐喻的同学发现,唐喻一放学就跑回家,一刻都不想怠慢。不仅如此,唐喻还会拉着其他同学一起聊有关猫的事情。因此也有不少女生捕捉到这一点,趁着机会跟唐喻多聊点。
“我们能去你家看看芝麻吗?”一个男生问,“听了这么多回它的名字,还没见过呢。”
“对啊对啊,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啊?”另外一个女生附和问。
“再说吧。”唐喻勾起一个笑容,他虽然天天和同学有意无意聊起芝麻,可是说到底还是有些私心不想让他们看到芝麻。
同学们顿时觉得没意思,但也没纠缠唐喻。
一个人久了,家里多了只猫似乎都变得无比热闹。现在的唐喻,除了卷子就是芝麻。芝麻的存在让他在家里解题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正确率也高得离谱。
“唐喻再见。”
“唐喻明天见啦。”
唐喻跟同学说了再见便兴冲冲地跑回家,早上刚离开家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挂念芝麻了,现在更是欢欣雀跃。他热情地回应着小区里保安大叔的招呼,也跟坐在榕树下跟人家对弈的阿伯打招呼。
天气越来越热,连小区里的拉布拉多都热得不想出去玩,然而唐喻却开心得整个人散发着光芒。
他旋开钥匙,喊了一句:“芝麻!”
然而没有熟悉的猫叫,唐喻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芝麻又想往常一样故意躲了起来,要找好一会才能找到。
唐喻抓起玄关鞋柜上的逗猫棒,一边甩着一边低声喊:“芝麻?芝……”他抬头看到赵蔚青坐在客厅里,顿时没了声。
不仅仅是因为她突然出现,更是因为赵蔚青脸上的表情。
赵蔚青吸了吸鼻子故作镇定地问唐喻:“小喻回来了?”
芝麻的事唐喻谁也没说,他把芝麻藏得很好。
他不知道赵蔚青允不允许他养猫,他现在僵在原地,既担心芝麻又疑惑赵蔚青怎么突然回来。
“嗯,妈妈,我回来了。”唐喻这才想起把逗猫棒藏在身后,然而还是被赵蔚青看到了。
“小喻,过来妈妈这。”赵蔚青勾了勾手示意唐喻坐在自己旁边。
唐喻不太情愿挪了挪脚,他现在更想去房间看看芝麻还在不在。
“房间里的猫。”赵蔚青这么一说,唐喻心里下意识一紧。
“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私自养……”唐喻越说越小声,心里越来越没底。
“嗯,妈妈帮你送走了。”
这句话对于唐喻来说,无疑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深深插在胸口正中央。
很疼,但好像疼得没感觉了。
从小到大唐喻什么时候不懂事?连唐喻都能断言自己没有给家里人添多少麻烦,小时候家里停电外面还电闪雷鸣的时候自己躲在被窝里熬过,病了自己一个人熬好。
赵蔚青除却节假日就没有回来过,唐喻不懂事都被逼得不得不懂事。说一点也不怪她是假的,但唐喻知道赵蔚青在国外的艰辛。偶尔埋怨一会,转头又打起精神安慰自己。
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即便赵蔚青回国了也还是时常会有这种情况。
唐喻承认小时候的他真的很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像普通父母一样,不求天天陪着自己,偶尔坐在一起吃饭,聊聊当天在学校发生什么就足够了。
可希望是这么希望,现实就是自己一个人在书桌面前做做题,写累了就休息,洗澡然后睡觉。
一个人惯了也没什么,但自从把芝麻抱回家的那一刻,唐喻就不觉得一个人独处有多好,甚至怀疑自己之前是怎么走过来的。
两年,把芝麻抱回家到现在已经两年了。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赵蔚青恰巧也没回来过。可是芝麻在的这两年唐喻很开心,一边开心一边害怕哪天回家芝麻就被赵蔚青赶出去。
一人一猫就懒洋洋沐浴在夕阳之下也行,相互依偎入睡也罢,在周末陪着自己也好。
明明都是一个人,但多只猫又好像不一样了。
凭什么?凭什么连唯一的陪伴都要夺走?
“我不同意!”唐喻第一次这么大声跟赵蔚青说话,赵蔚青一愣但脸色还是没变。看到唐喻逼得通红的眼眶又是一愣,只听见唐喻抖着声音,“凭什么?我连自己养一只猫的权利也没有吗?”
越说越委屈,唐喻眼眶里的眼泪不断往外跑,顺着脸颊滴落。
赵蔚青话语还是很温和:“妈妈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唐喻攥紧手,“芝麻去哪了?”
赵蔚青知道唐喻在生什么气,但还是平淡地说:“小喻,你先……”
“芝麻去哪了?”唐喻固执地问。
唐喻着急的声音砸下,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
赵蔚青叹了口气,实话实说:“我看到它本来想捉住,结果它自己跑出去了。”话音刚落,赵蔚青稍不注意,唐喻已经冲出去了。
唐喻不是没带过芝麻出去,但最远也没超过小区大门。芝麻自己跑出去,现在又正值下班高峰,种种不好的预感不断浮现在唐喻脑海里。
现在能不能养都已经没关系了,他只要芝麻平安,只要能找到它,无论赵蔚青怎么反对都没关系。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跑得太快,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唐喻喘着气走遍所有芝麻可能在的地方,都一无所获。
唐喻不想抱着最坏的打算,可当他跑到小区外最近的一个马路口,看到川流不息的车辆,已经挤在一起等灯的刚下班的人。
还有从人们腿缝里看到马路中间那一团黑黑的东西。
绿灯亮起,车辆停在线内等待行人通过,唐喻二话不说挤进人群。
“麻烦让一让,那是我的猫。”唐喻顾不上路人投来不耐烦的目光,双眼通红,脸颊上的泪痕引人注目,声音不自觉就带上几分颤抖,听得叫人心中生怜,“麻烦让一让!”
远处的汽车鸣笛声还有行人打电话的嗓音都把唐喻的话淹没,经过一天工作的鞭笞,行人脸上本来就只剩下疲倦,下班高峰街上到处是人和车,这让他们更加不耐烦。
他们低声暗骂在人群中推搡的小孩,马路上的死猫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心思,小小年纪一只小动物就是自己的全世界,一只猫又怎么能比得上日常柴米油盐或者是工作上的一通电话?
唐喻艰难挤在人群中,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不可企及。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溺水者,窒息感愈发强烈,他急需空气,竭力拨开人群寻找新鲜的空气。
行人的绿灯时间很长,唐喻心灰意冷地蹲下看着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芝麻。甚至差点被行人踢到,也没分心去听别人骂了什么,满眼都是地上那只猫。那一身顺滑锃亮的毛现在被血液粘结在一起,狼狈不已。唐喻甚至有些逃避般欺骗自己地上那只猫不是自己悉心照顾的那只,可是那只猫颈上的吊牌给了他当头一棒。即便名牌被被刮花连名字都看不清,他都不会认错。
自己满怀期待定制的名牌,连那天怎么蹦着回家他都记忆犹新。
唐喻早就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是被赵蔚青带回去还是自己走回去他已经忘了。手里攥紧的名牌告诉他,芝麻离开了。
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把它带回家,可是在他逐渐习惯芝麻的存在时又被拽回一个人的环境里。
失了神的唐喻洗过澡后呆坐在床上,看着冷调的房间,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房间这么大这么空。
明明猫爬架和猫砂盆等等这一系列猫用品都在,但他就是觉得很空。
他不知道赵蔚青对猫过敏,也不知道赵蔚青在国外的这段时间靠多少药物减缓工作带来的压力,他怎么可能知道。
唐喻在房间门口看到赵蔚青将一罐又一罐、一盒接着一盒的药拿出来,分别服下。
赵蔚青攥紧手跟唐喻说:“小喻,我们不养猫。好吗?”
唐喻看着桌面还没收拾干净的药,无声点头。
天空猛地下起雨,这个时候的雨来得毫无规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么突然狂风大作,要么轻轻一撒,雨势何时变大何时变小都说不准。像淘气的孩子,乐此不疲。雨滴狂乱打在窗户上,似乎极为不满这层透明玻璃阻挡了它的去路。
唐喻听着赵蔚青耐心解释,眼睛却望向窗外,他早已不哭了,曾盈满的心突然被挖空,再多的眼泪也填不满。雨滴滑落的倒影恰恰映在他的脸上,好似这场雨给他的嘲笑。
“妈妈,对不起。”唐喻估计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所声音冷静得有多吓人,“我去给你倒杯水。”
饭店的包厢里。
赵蔚青看着低头没说话的唐喻,她笑着解释:“我也是为你好。我想等你在这边考完试再带你过去,我们在那边一起生……”
“为什么?”赵蔚青还没说完,只听见唐喻沙哑地问,轻飘飘的话,可像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她胸口上,“你突然回来,说要陪我,可是你在家的次数又有多少?”唐喻抬眼看着赵蔚青,眼里的疏离让赵蔚青心痛不已,“为什么现在又说要带我走?”
“小喻……”
“是所有的家长都像你这样自私,还是只有你是这样?”唐喻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也正是这样面不改色赵蔚青才觉得心疼,她放在胸前的手猛地攥紧,衣服上都被抓出几道褶皱。
“芝麻的事我真的不怪你,也不要再说养猫的事,你不是也不喜欢吗?”唐喻眼底翻涌的情绪让他这张平时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多了几分生动。
赵蔚青尴尬地回答:“没事,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件事……”话还没说完,她便看到唐喻转身离开,想伸手拉住少年的衣角,却扑了个空。
唐喻不再管身后的赵蔚青是怎样的表情,也不怕会扫了她今天生日的兴,就这么离开。
他坐上出租车,看到微信上陈乐不久前发来的消息。刚才一直闷在心口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他不理会司机怎么从后视镜里看自己,只是再也无法抑制情绪外泄。少年轻微颤抖的脊背是那么单薄,仿佛轻触一下就会断开,又是那么□□,什么事都默默担着。
可乐汽水:下午我等你一起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