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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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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澍一人循着记忆向山门外走去,她要去将慧娘的药草寻回来送去;祠堂位于与斋堂相对的右面,距山门大概有不到半个时辰教程,方才在祠堂内不过待了一二刻;

山门到那药草之处,昨日行了两个时辰,但今日只她一人,不用一个时辰定可到达,脚程快些是能赶回来做晚课的;这样想着,毋澍又加快了些步伐。

一路遇见了不少道友与同门师兄弟,都在各自忙碌,她们这些刚刚入观的小道士,还未分配到任务;

毋澍一路无阻,下山之路轻松畅快,步子也越来越轻盈,哼着小曲儿一路也在眺望远处的各峰,又仔细看这山顶上的草树,有许多与山下完全不同,不过这银杏与这枫树还是最多的,还是那金黄与火红互相映衬着。

往前走便看见了一亭子的檐角,毋澍走得有些急了,不禁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一抹绿,这深秋之时,漫山金黄,除了极个别一些矮草,是很难见到绿意的;见离路边不远,她便行了进去,这棵树极高,树干下盘呈万根盘旋状,毋澍无论在岩城还是都城都未曾得见过。

树的叶片有些小,但非常繁茂,其后也有数棵此树,树干、叶片都是生得一样的,但那几棵的树叶却是已经变成了黄色,只面前这颗绿意葱葱;

毋澍又靠近了些,仔细看这挨着的三颗,三颗的叶片颜色都是不一致的,那两颗叶片黄的程度也是一深一浅,就似深秋、初秋、春夏这般区分开来。

一阵清风拂过,几片叶缓缓下落,那树极高,毋澍抬头,看着绿叶、交叉着纷踏而下,是为:迎风叶落,不辨春秋。

正当此时,又是一阵箫声传至耳畔,毋澍阖上双目,长睫触到了被风吹落单的叶片,紧接着是鼻端,一阵冰痒之觉让毋澍不自觉间牵起了嘴角。

毋澍结束了嘻玩,箫声仍旧延绵不断;为何这箫声总是如此低沉,满怀愁怨?

毋澍对乐理知之甚少,但还是能观赏一二;因启蒙习字读书太晚,她时常需要挑灯夜读,后来又入了凌云观,观内人不乏会琴棋书画的,那些世家子弟总是喜好卖弄,时日一久毋澍也便耳濡目染。

然而那出尘子似乎看她极度不顺眼,正眼都未瞧过她,给她安排的那位师傅还是一个道貌岸然之小人,暗地里只为荒淫无道,并未对她有何四艺上的指导,更别提道法玄学上,后来的几年竟将注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难堪其扰,但是又想能早日助那人成事,便只得一边借机躲着,一面自己研究那些道家经文,道术、易经、风水、占卜等;

这些集道家所长之著,无人引路领悟之下,毋澍竟也通识了那许多,反正上一世,用来观星测风、水、气,用来配合玄煦是绰绰有余了;就是武艺一项,她并未敢花过太多心思,因玄煦道:伴君侧,不可过于盛气凌人。

的确,若是武艺修为极高,恐怕连皇帝身都无法近待;毋澍也就未曾偷偷下过功夫,但倒也还算得上是有些功夫傍身。

继续行着下山之路,不多时就远远瞧见了山亭的亭身,昨日上山她并未注意到此间有座山亭;只这凄凉的箫声愈发地近了,她循着声音走近,就见亭中有一身影,半倚在靠近毋澍这边的巨大圆柱之后。

那人手肘曲着,碧绿色袖口迎风飘动着,衣料上乘;箫声正是自那处传出;毋澍又走近了些,那人一条腿直直平放在亭椅之上,另一腿亦屈起踩在其上,衣袂摆随意地被坐着、踩着、风吹着;双手上下握着玉箫,长指轻点着箫身,好个不羁的贵公子做派。

又见他吹奏时不摇头晃脑,只偶尔随曲子的起伏微微调整头部的位置,又显得清雅端庄;只这人一直垂着眸子,毋澍看不清他的眼眸与神色,他长眉微蹙,侧脸上那恰到好处的眉骨山根,与高挺的鼻梁衔接得宛如雕刻的一般精巧。

毋澍不敢打扰这派宁静,又听那箫中情绪低落了不少,便转身要继续走,只这第一步还未跨出,这箫声竟是戛然而止;

接着是两声扣柱之声响,毋澍有些不明所以,想着继续装没看听见怕是不好,这人身份不俗又同住观中,难免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于是便回头准备打个招呼再走。

“……”

毋澍几乎楞在了原地,那人不知何时已悄然到了近前;她自认见识过不少美貌的女子男子,可面前这人容貌之盛竟让她有了一瞬的失神;

即使此刻这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发带、发丝、衣衫都被风拂得纷飞起来,任然令人觉得,这山间万物与之相较,皆尽黯淡无光。

那左眼下无比深的泪痣,也像是冰天雪地里天降的一株墨梅,尽显其光华。那人就这样低头盯着她,眼中突然泛起了笑意,嘴角轻扬。

其唇不像是玄煦的薄唇,反而像是女子涂了浅色口脂一般丰盈,只是恰到好处。

毋澍回过了神,暗道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

“对不住,阁下实在是太好,哦!箫声动听,我听入神了!”毋澍带着歉意道,似乎是忘了自己刚刚转身就走的爽快。

“……”毋澍见那人不语,也没有动作,只是还挂着浅浅笑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道:

“可还有事?”无事她便要走了。

“那,那就有缘再会,我,我还有事。”毋澍又要走,只见那人当她的面又敲了两下柱子,毋澍觉得好生奇怪,难道这圆柱之上有何玄妙之处,于是走近细细观察那人手指敲击之处,又把周围也查看一遍,除了部分有些掉色以外并无任何发现。

这人该不是耍她呢?毋澍决心要告辞。

“这并无何异处,还请阁下明示。”

那人摇摇头,似是还在笑;

毋澍撇了撇嘴,心道:不能第一天就错过晚课。

她退后,作了一揖道:“既然我帮不上忙,这便告辞了”

毋澍转身便走,后面再没传来声响,此时却传来其他人的脚步声,非常轻微,但极快,毋澍料定此人武功定然不低;下一刻便看见一人自拐角处走来,是那名玄衣人。

“这位来得正好,你家公子似乎是有事,但他又不出声,请问是自来就不喜与人好好说话吗?”

毋澍语气有些不好,她可不喜被人耍着玩;

那人上前,看了看自家公子的面色,眼神中熟悉的寒冷一扫而过,他硬着头皮开口道:

“公子……。”

毋澍见了这玄衣人背着的那筐、那药,不由瞪大了眼睛道:

“这筐子药草,是,是慧娘昨日暂放那处的,不知……”

毋澍话未说完,那人急忙道:

“姑娘别误会,我家公子专门遣我去寻这药草来送还与你,为谢二位昨日慷慨让行。”玄衣人拱手行了一礼,坦然地讲明因果。

“此话当真?可……”毋澍觉得这碧衣男子不大可能作出为此等小事道谢之举动,越发觉得这人可疑,一时间眼珠子来回在这二人身上转。才道:

“罢了,这回是我该谢你们,多谢了。”

又行一礼,反正这药草是寻来了,她还是与这等神出鬼没又无礼之人少有牵扯为好,毋澍抬手示意要接过药筐,玄衣人反手一放,一端,便就将药筐递到了毋澍跟前,好似筐子在他手里轻如羽毛;

毋澍让他放在地下,然后蹲下背了起来,筐子不是特别重,但是对她来说很大,宽就算了,长度快到膝盖弯了。

毋澍只想着还好不重,大就大些吧。往前走去,毋澍却听见了轻笑之声,心道莫名。

祁成看见那小姑娘背着那药筐,实在是太过于好笑,就跟一匹小马驹托着一个成人一般,对比太过于滑稽,不由笑出了声。

结果刚刚出声就挨了自家公子一记眼神,又将剩下的憋了回去,眼看那姑娘就要走远,碧衣人玉箫一指那背影,示意祁成前去“好好解释”。

昨日到了观中,便听观中不少人在猜测这小姑娘与太虚老祖瓜葛不浅;他家公子想要与这传说中的得道之人会上一会,索性便让祁成想方法先接近一下这小姑娘。于是祁成便想到了路边的药草,一路上都无人经过,想必定是她二人所留。

自家公子素来对人,尤其对女子无好脸色,把赖上来的那些人惹哭也是常事,但何时善过后?如今这十岁孩童般的小姑娘,竟还要他去?不愿也无法,祁成几步追了上去。

“还是我来吧,姑娘!”毋澍感觉身上一轻,药筐被人提了起来。

毋澍停下,还要拒绝,只听那人道:

“我家公子不是故意的,姑娘,对不住。”

毋澍刚刚要开口却只听他继续道:

“我家公子口不能言,还请姑娘海涵。”

祁成发誓这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干这种事儿,黑锅往公子身上扣,成不成他都不管了!

毋澍表情凝住了,那人是哑巴?那岂不是耳力也有一定问题?小伢儿爷爷说过的,天生不能言或者不能听都会互相影响,啊呀,怪不得刚刚那人一点反应也无!不知什么时候箩筐又被对方拿了去背上。

她作罢,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人,还站在风口处,风势愈发大了,她再一次地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对了,我叫祁成,你叫做什么?”祁成边走边开口问,毋澍回过头说:

“我叫毋澍。你姓祁?”毋澍想起,那人看衣着长相定是自建邺而来,建邺城中姓祁的可不多。

“那你们府上与那大将军府可是亲戚?”姓祁的,毋澍只知一门,乃是先皇在世时的崇威大将军以及如今当朝的抚军大将军,这二人乃是父子。

“正是我们府上。”这人好似并不想隐瞒身份,毋澍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姑娘怎知这远在建邺的大将军府?”公子昨日便吩咐下去,查明这姑娘的底细,但还未有消息。

“大将军威名远扬,我们那小地方自是也有很多慕名之人的。”

“啊,这倒也是。”祁成看对方表情真挚。

“往后一段时日我们公子都会在观中借宿,还望姑娘照拂一二了!”祁成又拱手行礼,又将话题引到重点处,自家公子要想套话,估计还得与这姑娘多多接触才是,要他说,直接就上美男计那是最简单不过了的,奈何自家公子那人……唉!他心里直叹气。

“祁公子不必如此多礼,你家公子也是个可怜人,我先前不知,可能有些,额,对不住。”毋澍不好意思。

“啊,无碍无碍,我们公子,哈哈……哈。”

祁成跟见了鬼差不多,怎的还是这姑娘说对不住?依公子那性格,不可能,绝不可能吃亏!况且自家公子可怜吗?

啧啧着摇了摇头,这姑娘是除了闻连大人之外第二个说公子可怜的,依他看啊,被公子盯上的人才叫可怜。

毋澍将药草送去给了慧娘,慧娘还留她吃了会儿茶。

直到做完晚课,毋澍又在想,一般先天残缺的人,内心应当都是极度敏感的,即使性子极好如小伢儿,偶尔也有闹脾气钻牛角之时;但那人在看人之时却好似始终带着一副笑容,这笑不知是否发自真心,但却是到了眼底的。

晚膳后,毋澍自行回了屋,她拿起了今日流云给她带的一摞经书,这是几本初入道门的人必读的,流云说新弟子一般入观二月余才能开始被教习武艺一项,太虚观看重弟子的品德,不注重出生、不推崇男尊女卑,倒是有些看重武艺这项。

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红木簪,这是宜铭师傅让流云转交的,想必玉阳子已经照答应她的安排好了,毋澍四处细看,这簪子并无其余特别之处,倒是古色古香的,别有一番韵味。

上一世,她在凌云观,众位师兄弟比的都是出生、外貌、才学、琴棋画技,识别身份的都是造价不菲的一串玉佩宫绦,就连道袍都是御赐的贡料;

这太虚观的衣物用品虽也是精致不俗,但是都追求朴素自然,应是出自那太虚仙人的遗风,毋澍很是欣赏这份心性。

毋澍记起了今日在林中看见的那棵树,安放好宣纸一张,提起笔按照记忆慢慢将那树摹了下来,最后一笔结束时,毋澍侧头看向窗外,圆月已高高悬挂在半空,只缺了一小角,这月就圆满了。

毋澍将墨迹吹干,举起看了几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觉得自己画艺方面还是能凑和的,自己是否应该现在去找流云请教一二。

如此想着,毋澍拿这纸出了门去,流云的屋子里并无人应答,又想对方应当是忙去了,毕竟是宜铭师傅的大弟子,应是要参与重要事务的;

毋澍想着去哪里寻她?要不还是回屋等吧,刚要起身,箫声隐约就传入耳中,毋澍闭眼感受,这箫声绵长悠远,与白日相比,少了几丝惆怅;毋澍不知不觉地就寻着声音而去,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那层层修缮精美的客堂,从客堂最后一排右侧进去。

这里没有了高高的引路灯,但是月光倾泄而下,一切事物更加清晰,那箫声也在毋澍耳边扩至最大,因为暗巷尽头,只见那人在月光下孑孓而奏;

背影显得落寞无比,毋澍不想打扰这份宁夏悠远,她默默靠在了墙边,抬头,月朗星繁,最近应是没有降雨了,毋澍习惯性地推测天气。

她无事时便喜欢观星,幻想着离这些能发出光亮的遥远星石近一些、再近些会如何;书册有载:月本身无法发光,只是借助了日之光。

但她觉着虽月无光,却也将日之光带到了世人面前;世上大多数人相信月儿有光辉,那便足够了。

一曲罢,毋澍还在抬头望星月;那人走近,屈起两指,敲了两下墙壁。

“咚咚。”

毋澍闻声回过神来。

毋澍下意识解释道:“对不住,我并非有意……。”

又想起白日里祁成的话,便挪了两步,站到了月光下,比划起了手势,边比还边念念有词:

“我,偷听的,不是,故意。”毋澍比划得极其认真,再复杂一些的解释她也不会比了,她见那人眼神没有变化,只唇角微微扬了扬。

“对不住。”毋澍又做了一个手势,抬头一脸歉意地看着那人:

祁成说他家公子年方十五,可这身量都比宜铭师傅高出许多了,毋澍只能到他的胸口处。

那人的表情好似突然间便发生了变化,他低眼侧看避开了毋澍的眼光,毋澍循着他的眼光,是自己手上的树。

毋澍有些讪讪地:“这是我随便画的。”

她这画技对这些世家子弟来说,简直是班门弄斧;一边说一边准备藏到身后。

“毋姑娘!你也在此处?”祁成突然出现,毋澍松了口气,面前这人的气势让她觉得很难自然相处。

“祁公子,真巧啊。”毋澍笑着回道

“你为何拿着这张画?”祁成不解地道。

“我今日在林间寻到了这棵树,觉得特殊,我还未曾见过,便想画下来去寻我师姐问问,无意间路过此处。”毋澍将手中的画挥了挥,说最后一句话时偷看了一眼那不会说话的人。

祁成接道:“如此,不若你问问我家公子罢,我们家公子平时看得最多的便是这稀罕之物了。”

“……”毋澍觉得他这是废话,他家公子知道了也说不出来。

“公子,请。”祁成见公子并未反对,边说边掏出了一只笔;

这笔不似普通毛笔,鼻尖处似乎不是寻常材料,笔身也短小很多。毋澍还没反应过来,眼看那人接过了自己手中的纸,左手拎着,又添了几笔画上去,然后在一旁空白处添上了几个字。

毋澍又得以接回宣纸,上面写着三字

“黄桷树。”毋澍念了出来,

这添下的几笔竟是与今日毋澍观察过的那棵别无二致,这几笔一添,这画儿变得灵动了许多,毋澍很是高兴。

祁成接过公子的眼神示意,忙道:“就是修行之人所言的菩提树了。”

毋澍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这便是菩提树!

“多谢二位公子啦!我这便先走了。”毋澍得了答案,行了一礼,便照来路回去了。

“……”

“这便走了?”祁成挠了挠头。

“……”祁成接过公子手中的笔,一按,那机括将笔尖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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