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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剑煞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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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鸢在人群中穿梭奔忙,街上行人步履缓缓,只有她面色匆匆。

进京一个多月以来发生了许多事情,可她心下却第一次有这般无力的感觉——预知有何用,找不到人也是惘然。

无数人脸在她眼前茫然闪过,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道旁的树枝都尚且刚抽出嫩芽,更对梦境中的那棵桃树产生一股浓烈的不安感。

惶惶间,有人却在背后叫住了她,她一回头,正看见唐祐穿着一身青绿色的彪扑服走来,面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慕容鸢的指尖微微嵌入掌心,手心传来的一点尖锐的刺痛终于唤醒了她的神智,她对着唐祐微微含笑道:“唐大人近日可好?”

“也还算过得去吧,”他浓重的剑眉皱成一团,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只是听说了宫内发生了那档子的异事,还不知王爷接下来要如何自处。”

自从景阳宫发生数人中蛊暴毙一事以来,民间纷纷传闻是江予怀命格太毒,更有甚者说是他克死了母妃余贵妃,害得她死后不得超生,化成厉鬼来为祸人间。

唐祐初闻这个消息时只觉得荒谬又心疼,当初余贵妃因病离世,江予怀又中了噬心蛊,这些年蛊毒渐渐侵蚀了他的身体,他每每强硬地用重药加以压制,仍然坚持出兵平乱。

眼下突然发生这般变故,满朝文武支支吾吾,除了柳少卿,居然无一人敢出言相帮,就连太子殿下都说此事过于棘手,若是他贸然出手,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引得陛下的怀疑越来越深。

“此事我也尚不明了,还得等王爷从宫中回来才能知道内情,”慕容鸢轻叹一声,环顾一圈后又道,“只是唐大人这个时辰不应该在城门处巡逻才是,怎么能在街上能遇见你?”

听到她的询问,唐祐的愁意更深,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

“我刚收到消息,南夷使团中有一位叫科洛索的左持节,方才在城南酒肆里遇刺身亡。城南已经派了禁军层层把守,城门也已经封死无令不得进出,统领大人要我在街上排查是否有可疑人士混入百姓之中。”

他的面色不大好看,那酒肆不大不小,却也能容纳二三十人,居然在青天白日之下皆被屠杀,科洛索也未能幸免于难,连他刚过去时也被一地血水给吓了一跳。

慕容鸢如闻天谴,脸色倏地变得煞白,她稳着嗓音问道:“那个酒肆附近……有没有一棵桃树?”

唐祐回道:“是啊,那个酒肆在深巷之中却颇有名气,不仅因为他家的桃花酿是出了名的醇香,门前的桃花树更是四季不败,曾经还有不少书生慕名去那处题词呢。”

原是如此,她终是来迟了。

脑中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断开,慕容鸢的双眼像是突然被摄走了心魂般暗淡无光,她在恍惚之中别了唐祐,脚步虚浮地往王府的方向走着。

不多时,她终是支撑不住,突然卸了力气的身体一软,脚下一个踉跄,便直直往后跌去。

“小心。”

来人结实有力的臂弯稳稳将她揽住,她回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双眸,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泛滥开来。

透过眼里不断上涌的雾气,连日光都眩亮得令她头晕,她努力张了张嘴皮子,却只堪堪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江予怀,我梦见了,我本可以的……”

“我知道。”

男子眼中的淡漠如春日冬雪融化了一片,他低着头,日光为那锐利挺拔的眉眼镀上一层暖晕。

“尽力就好,我们回家。”

慕容鸢艰难地点点头,却没注意到回府和回家二字的区别。

*

待二人回到府后,怀若谷早就在府中像块望夫石般眼巴巴地盼着,见到慕容鸢回来了就连忙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

他热络地喊道:“祝枝,快,趁热喝了。”

“你这煮的什么东西?”

江予怀往那药碗中黑乎乎的一片汤汤水水看了一眼,身子不自觉地挡在了慕容鸢的前面。

“当然是药啊!”

怀若谷有些跳脚,这还是他行医以来第一次被人质疑:“这药你别看卖相不好,但是对于驱除离魂之症可是大有成效。”

“离魂之症?”

江予怀听出一点不对劲来,淡淡瞥了一眼身后的人,她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于是他冷笑一声,一手搭在怀若谷的肩上,只消指尖稍稍用力,后者就咿呀地叫着疼。

怀若谷原本温善的笑脸变得扭曲起来,只觉得肩膀都要被他掐碎了,忙不迭地喊道:“莽夫,快撒手,爷的肩膀块要断了。”

“你也知道我是个莽夫,要再不说,断的可就不止是肩膀了,”江予怀冷冷说道,“说,为什么她会有离魂之症?”

“倒也不算离魂之症,”怀若谷讪讪一笑,“只是她毕竟差点受到祝由术的反噬,多少喝点药吧,保个平安。”

祝由术?

江予怀抿了抿唇,面色不大好看地松了手,将药接了过去。

慕容鸢在两人的注视下匆匆喝了药,正欲争辩几句,碗却被他丢回了怀若谷怀里。大手一牵,直直抓着她的手走了。

*

直到他们进了书房内,江予怀才放开了手。在一片寂静中,他面色铁青,双眼低垂着一言不发。

慕容鸢愕然,乖觉地一动也不敢动,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动气。

良久,江予怀薄唇轻启,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之意:“你明明已经能预知未来了,为什么还要用祝由术?”

“这次实属情况紧急。”

她踌躇了片刻,面上浮上一分悲戚之色:“若我说预知梦的能力已经大不如前,甚至不知何时就会消散,王爷还会容许我留在京城么?”

他沉默着没有接话,慕容鸢叹了口气,便将白天的梦境和溯梦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其实在施展祝由术前,她就一直在怀疑自己看不清梦境的情况,到底是不是因为预知梦的能力快要维持不住了,毕竟这项能力当初也来得十分突然。

于是,她淡淡地补了一句:“我原以为这次我一样可以像上次救了李进财那般救下他们,只可惜,我终究是高估自己了。”

“你没有高估自己,但却低估了我。”

日光之下莹尘点点飞舞,他容色浅浅,剔透眼眸似琉璃无暇。

“慕容鸢,我告诉你,就算没有预知梦,你所求之事一样能够做到。以身涉险不是良计,你费尽千辛万苦才回到京城,怎么就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同样重要呢?”

男子的语气恳切,却没有责怪。慕容鸢盯着他疏离的眉眼,一时间出了神。

待纷涌的心绪稍缓和些,她才定下心神,想起他进宫的事情,不禁也生了几分担忧。

“宫中的事情怎么样了?”她问道。

“暂时脱不了身,毕竟我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那些人也会中噬心蛊。”

江予怀凌眉一皱,当初下蛊的士兵早已畏罪自杀,怀若谷又曾说此蛊毒性非常,哪怕他曾去过南昭也没有见过,如今却突然大量爆发。

他也看过那些宫女的尸首,不仅骨头上只剩下薄薄一层人皮,就连七窍都盘旋着细密的蛊虫,身上还遍布了细密的蓝纹,像蛛丝一般死死缠绕,当真可怖。

“其实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慕容鸢故作轻松道,“毕竟噬心蛊再现人间,说不定你的蛊毒就有踪迹可循,不日就可找到解除之法。”

“非也,只怕这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他听了她的话,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前两日我去拜访过科洛索,协商大梁与南夷结盟之后边境该如何治理的事宜,本想界定双方的权力范围以免日后滋生事端,可是他今日却……”

得知其中利害,慕容鸢心头笼上一层忧虑:“你是说他们会怀疑到你身上?”

“我想,许是我一直以来的步步紧逼威胁到了某人的利益,他要除了我罢。噬心蛊是,科洛索的死亦是,都是冲着我来的。”

他眼中的冰雪又结,凌眉一挑,面上不自觉地沾染上几分杀气:“自我回京以来,敌在暗我在明,虽然我们一路摸索,但始终都被他人牵制,我们走过的路似乎十分顺利,可皆没有一个清晰的脉络。”

无论是刘仓司之死,李进财的突然中风,慧觉承认贪税,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排查地很顺利,但起因都是模糊的,结果也都零零散散。

甚至他觉得有人始终在操控着这一切,

他们置身事内被束缚住了身手,那人却凌驾于真相之上,洞若观火。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慕容鸢道。

江予怀冷冷地勾了勾唇:“将计就计,釜底抽薪。”

慕容鸢点点头,想起溯梦之事,又提点了一句。

“我通过祝由术虽然没有看见凶手的面容,但是我分明看到,他握着那把断剑的手有六指。”

“好,”他沉吟片刻,“那我便告诉唐祐,让他这几日好好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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