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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孑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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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坪又迷路了。

他现在在不知道哪里的驿站边上,原先是想去打听一下,结果发现那驿站年久失修,好久没人住了。

他和乔锦连了线,可是……

让路痴凭借这个去找路,还是太高看他了。

他捏着瓶子在原地转了几圈,有点不知所措,拿着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屋子,”乔锦半弯着腰,手背在后面左顾右盼,“贴这么多驱魔符?”

屋外贴了一圈驱魔符,残阳如血,勾勒着符的边缘,显得阴森。

杜渐摸着门口的一张符,用两指摩擦着闻了一下。

新贴的。

“要掀吗?”乔锦问着,将一张符半掀起来又掩回去。

杜渐将手心贴在门上,半晌后确认没有其他法阵后才稍稍使劲,缓缓地将门推开。

一阵阴风从内向外袭出,裹挟着一股尸臭味和雨夜后的潮湿朝他们迎面扑来,惹得他们皆将袖子抬起掩了一下。

“好久没闻到那么,额……”乔锦掩着鼻子进去环视了一番,“集中的尸臭味。”

杜渐打了个掌心火,往味道最集中的地方走着。果然看到一具女尸瘫在外堂与卧室的交接处,面上还涂着胭脂水粉,身着红绸舞裙,看样子是刚从舞楼出来回家。

她唇上涂着深枣色胭脂,嘴角边扯出一丝笑意,从齿间流出黑紫色的半凝液。插在鬓边的花簪掉落在颈间,显得她既美丽又狼狈。

朱昭家说不上富有,平民之家温饱有余,一切都恰到好处。只可惜现在不一样了。

朱昭说她娘唤作许池,在晨铮楼做舞伎,常年挂榜前三,客人都爱听她奏古琴舞轻舞。可见许池收入不少,往里看去,奖赏的红绡也不在少数。

杜渐探看了一番,没发现内外伤。于是在她的嘴角边捻了些黑紫液体后就着火光看,心道失礼了。

虽然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能肯定是服毒致死。

那边乔锦在封屋,顺便往边上瞟了一眼。

“哎哟这是什么……”乔锦走到隔壁房,瞟到小几上有张边缘翘起的纸,好奇看了一眼,结果看见了许池的契约书。上面写着“天渚八年十二月九日解约。”

他看见玩了把放在边上的铃铛,默默数了数今日是七年十月。他又再看了几眼契约书,确认无异样后背手踱步,往杜渐那边走去。

杜渐这头刚把许池的尸身封入乾坤袋里,起身便看见乔锦往这走。

“怎么?”杜渐问道。

“我刚刚瞧见许池和晨铮楼的契约书。”他往隔壁房一指,“在隔壁房小几上。”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放小几上?”还是说她知道她必死无疑?这毒到底是自愿还是他使?

杜渐走到隔壁房去看契约书,拿着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天渚元年十二月九日签约……楼主徐知。”

他不知晨铮楼内情如何,也不知这所谓的楼主徐知是否还在。于是心里盘算了一番,去趟晨铮楼。

杜渐再次检查了一遍周围,说道:“契约书带走,先回府看她的毒是什么毒。”

乔锦应了一声,接过乾坤袋,在杜渐出门后在门上落阵。

天寒风动,有鸦停在枯枝顶上沙哑地发出几声嘲哳声,随后振翅高飞。

他们刚走出没几步,杜渐似是若有所感,猛地回头朝乔锦喊道:“丢掉!”

乔锦一听,想也不想就把系在腰间的乾坤袋往后面抛去老远。

回头一看,那具女尸竟是突破了封印,从乾坤袋里爬了出来。手脚并用,乌发遮脸垂地,姿势奇异地扭动着躯体。她倏地抬头,任由鬓发从那张涂着胭脂水粉的脸上滑落。

“又见面了呀。”她咯咯地笑着,男声和女声混合在一起,回荡着一种诡异的回声。一双白金色的瞳孔从乌发中露出,闪烁着瑰异的光芒。

唐岚原先是在卧房外面发呆,忽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引得她猛回头。觉得有些不对便敲门问着:“长老?怎么了吗?”

“拿文书出去整理,别管我。”她听见南宫微沙哑的声音,愈发疑惑。

唐岚开了一点门缝,得到默认后伸手去拿。结果刚拿出来门就被大力地关上了,吓了她一跳。她站在门口愣了一会,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门内的南宫微打翻了墨砚,仰起头靠着椅背上止不住地颤抖着。

“谁要和你见面?”杜渐一个闪身,反手召出剑疾如旋踵倏地将她钉在地上。

她笑着,手腕转了一个非常人能旋的幅度握住剑,作势要拔剑。

“我以为你会带他,”她微微转目,看向画阵的乔锦。“竟然只是带了一个小鬼?”

“说谁小鬼你?”乔锦忍不住骂了一句,又一步退得老远。

南宫微?她凭什么以为他会带南宫微?

杜渐止不住地想着,这人到底和他们有过什么交集。

“太可惜了,我就讨厌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说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不跌下来?”她露出了厌恶的神色,用力将剑身握碎,打了杜渐个措手不及。

瞬间碎片炸开四飞,划破了杜渐的脸。

杜渐抬臂擦过新伤,望了一眼她的脸。

“不敢拿回自己的剑?”

他握着剑柄朝她后脑的穴位击去,侧头躲过了她的手,反手拧住方才那只伸出的手,卸去了她右臂的力。

她被击中穴位,脑袋一痛,松了松刚握住剑柄的力。随后膝盖一抬,撞到了杜渐的右手肘,让他不得不把手缩回一些。

一旁的乔锦终于画完了阵法,将手中灵线一拉,将她束缚起来。

她看出了他们对这具身体有保留的意味,一直不敢伤着,死又不行驱赶也不行。想到这点她便玩味地笑了起来。

杜渐正烦着为什么驱不了这个人出体,看见她笑更烦躁了。

乔锦在一旁收线,吃力地后撤几步。他能感受到这夺舍的人灵力旺盛,远在他之上。灵线被她的力量冲断,他失力在泥地里滚了几圈,爬起来抹了一把脸。

失去束缚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杜渐身后伸手,作势要往他脖颈上抓。

尘土纷纷扬扬地散落在两人的身上,有一瞬沙雨落下遮住了她的视线,杜渐那如豺狼般的眼眸从中如刀般闪出。

杜渐凝了灵力在手中,倏地反手将她的手抓住,手中灵力化作禁锢捆住的双手。他借力带着她推到前面,重重掼到土墙上。

她能感受到脖子上的手正在慢慢收紧,眯起眼来端详着眼前这个人。

“我不玩啦。”她翘起嘴角,“我喜欢尸身,操纵起来毫无知觉,这多好啊。你又何必来这人间遭两次罪呢?”

她白金色的眼眸里满是疯癫,那是胜者的欢呼,对败者演奏的悲歌。

“我的目的达到了,下次见。”

他在几次和杜渐无声的战斗中占据上风,拥有蔑视败者的权利。刀剑无眼,沙场黄沙狂风大作,他们之中注定只能留下一个人。

杜渐正欲说些什么,可惜他走太快了,许池的眼眸一下暗了下来。

乔锦看不见他们干什么了,方才有一堵屏障将他死死挡在外面,无论如何都破不了。

“怎么了怎么了?”他看见杜渐一身灰土,又看见他那个掐脖子的姿势,马上猜了个大概出来。

杜渐还没缓过来,他余力未散,仍保持着那个动作。

他知道的太多了,像是对他们了如指掌一般,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而他们却对他半点消息都没有。

目的?他又达到了什么目的?

杜渐霎时表情变幻莫测。

陵安?淮海?蜀都?抑或是……?

他蓦然回头望向淮海司罚府的方向,正好对上了乔锦的视线,吓得乔锦往后退了几步没敢问话。

“稍后回府,晚点我去一趟晨铮楼。”杜渐掸了掸身上的灰,把乾坤袋递给了乔锦。

乔锦有点不敢收,问道:“他不会再来了吧?”

“就这点出息?来了我照样打。”杜渐抹了一把脸上的划痕,用指腹摩挲着血迹。

天暗了,寒鸦在苍白的天幕间高飞。

“檀施……檀施……”

小南宫微站在苍白的天幕之中,拖着长长的衣摆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我想要他脚上的铃铛。”

“小施,是娘对不起你。”

“我若身死,苍南便给你了。”

“若今陵安沦陷,我等百身何赎?”

“疯子!疯子!他要屠尽所有人!”

他觉得头痛欲裂,这些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的声音像绳子一般束缚着他。他不自觉间朝着水天交接之处奔去。铃铛声如随如影,寒风呼啸而过。

“你我不过天地中的一枚灵子。”

他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木然地顿在原地,长袍随势曳地,散落的乌发落在脸旁。霎时暴雪袭过,小南宫微任由雪吞没他的身影,站在原地伸出手。

“哥?”

年幼的南宫微孑孓独行于雪虐风饕中,本能地呼唤着最亲近的人。但是他抓不住雪,也不会抓到一丝温暖。

刹那间身影拉长,南宫微收回了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成拳。转身张臂去迎风雪,像立于雪中振翅的鹤。

可他不是鹤,他只是凡人。他有凡人之心,忍不了再次被抛弃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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