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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壹世·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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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死气沉沉的蛮夷在这几日里格外热闹,宰牛杀羊,到处挂满了经幡,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因为他们终于要迎来自己的新王,而汗莫达也会携手新王妃带领族人共同进退。

十八部皆聚于此,等待授冕大典。孔书锦要借此机会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然,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和谈吐很快就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沈诗筠落崖失去了记忆,而汗莫达选择隐瞒。

他双拳握紧,愤愤不平,却无法告知沈诗筠真相,只能让她活在阿缇月的谎言中。

然而,这几日他也不是丝毫没有进展,他知道沈诗筠常去河边,所以在那里制造偶遇,没几天就熟络了起来。

沈诗筠觉得这个汉人很有亲切感,而孔书锦也没有选择去刺激她,只是顺着她的意思,告诉她曾在嘉靖生活过,不感到陌生也很正常。

“你说与我很像的那位故人是谁,我见过她么?”

“或许见过,那应该也算是一种缘分”。

“你喜欢她?”

阳光透过沈诗筠的发丝打落在孔书锦的身上,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若是日后沈诗筠想起今日种种,是否又会与自己生了间隙。

“喜欢,可我与她是云泥之别!”

沈诗筠欣赏他的果敢,因为她觉得孔书锦在谈及那位故人的时候眼里是无尽的温柔,就像汗莫达看自己时一样。

“我也有一心悦之人”。

少女的娇羞使得空气变得格外暧昧,她扣着双手,低头细声细语,孔书锦以为她口中心悦之人是汗莫达,却不想她话锋一转。

“可是我只在梦里见过他,看不清脸,一袭白衣,风度翩翩”。

孔书锦在这一刻深刻体会到心痛的感觉,他知道沈诗筠口中那个人就是林翯翀。

此时此景,他真的很希望林翯翀能够出现在这里,或许就能唤醒沈诗筠的回忆,从而带她逃离这里。

孔书锦眼角有些湿润,直到汗莫达前来寻找沈诗筠,他才慌忙躲避,别过了沈诗筠逃离这里,因为不能让汗莫达看见自己。

汗莫达试图去牵沈诗筠的手,可是却被沈诗筠无意躲过,她还是不习惯两人这样的亲密接触,即便知道二人即将成婚,可是内心的抵触无法不顺从。

只好尴尬询问,“那人是谁?”

“随乌揭而来的游历之人”。

沈诗筠还是故作轻松的回答,完全不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乌揭的人还是小心为好”。

“知道啦!”

沈诗筠随意笑了笑,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了。汗莫达在身后也是会心一笑,这种情景已经很满足了,他不在乎沈诗筠是否真心爱他。

他会用时间向沈诗筠证明他对她是真心的,而现在,她只要快快乐乐做阿缇月就好了。

夜半三分,孔书锦被鸟叫声唤醒,可是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鸟,一个翻身起来溜出了大帐。

果不其然来人林翯翀,他顺着自己的留下的线索寻找过来。

看他孤身一人,孔书锦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军何在?”

“就在百里之处,我怕打草惊蛇”。

孔书锦低头不语,他在纠结如何告诉林翯翀沈诗筠的事情。

“公主可在此处?”

“在,只是……”

见孔书锦吞吞吐吐,林翯翀难免生气,现在的他只想知道沈诗筠的安危,不知道孔书锦在犹豫惧怕什么。

整理好思绪和语言后,孔书锦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林翯翀,他听后有些没站稳,差点摔倒,好在孔书锦扶住了他。

此时的林翯翀额头上青筋暴起,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只想杀了汗莫达。

“将军是否对公主有意”。

林翯翀怔怔抬头,不明白孔书锦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脸颊微红,却矢口否认。

看在孔书锦眼中只觉得男子汉没有出息,若不是自己知道沈诗筠的心思,这个烂好人他才懒得当,牺牲自己成他人之美,是在上演什么苦情大戏么。

“公主说自己有一心仪之人,却忘记了”。

他刻意说得隐晦,没有指名道姓,看林翯翀没有反应才继续说道。

“现在想带走公主,就要让她恢复记忆,若小林将军不是那个可以担负重任的人,那我愿意一试”。

此话一出,两人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可林翯翀在这方面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

他也想过贺辛很久之前问过他的,那时他还在东湖,虽投身海防,却日日思念京都。

贺辛说从小陪伴他,却从未看过他如此失魂落魄过,可是京都有牵挂之人。

他不就爱思索的说当然,父亲母亲还在家中等他。

可贺辛只是不屑轻哼,“公子在武当学艺六年,思念老爷夫人之时可不是这般模样”。

林翯翀被说中了心事,只是给贺辛一脑瓜崩,可是贺辛不死心。

“公子若是喜欢公主就该大大方方说出来,好姑娘可是不等人的”。

这次林翯翀忍不了了,一记飞脚踹到了贺辛屁股上,贺辛疼的直叫唤,这次公子是真下了狠手。

赶走贺辛后,他也一个人独自陷入回忆思考过,夜晚是情绪最为冲动的时候,他思考着贺辛的那些话。

是否会对一人牵肠挂肚、是否被她的喜怒哀乐牵绊、是否她哪怕受一点小伤自己都会心如刀绞、是否朝朝暮暮皆是思念、是否……

这些感觉好像都能对上,可这种感觉就是喜欢么,他不确定,他自上武当就没见过女子,临走前和回来后见过的第一个女子就是沈诗筠,可是这种微妙的感觉真的难表于口。

他抬眸再次对上孔书锦坚定的眼神,“若公主口中心仪之人是孔兄,岂不是天作之合”。

林翯翀的声音越来越小,孔书锦只恨自己不会武功,不然一定打得林翯翀十天半月下不了床。

“好,那就烦请林将军助我救出公主!”

“那是自然”。

看着孔书锦离去,林翯翀瘫倒在地,布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可是木已成舟,只好作罢。

嫁给汗莫达的前一夜,沈诗筠一个人坐在河边看着天上的明月,再次遇到孔书锦。

他陪沈诗筠坐着聊了很久,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理,沈诗筠对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很喜欢。

孔书锦心想这样一个漆黑而又吹着暖风的夜在不远又不近的时间里同样上演,那时沈诗筠把为数不多的兔腿给了他。

那时的他们有多美好,本以为可以一直如此,却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你不是说有一心仪之人,不等他了么?”

“不等了,他没有出现,就说明我们有缘无分”。

“你是否想过,其实你不是阿缇月”,孔书锦试探地询问,因为过了今晚,怕是沈诗筠再难回头了。

“我不知道,如果我是阿缇月,那我的家人又在哪里,他们为何不来寻我”。

“或许他们也有难言之言呢”。

孔书锦该如何告诉沈诗筠她失踪后,沈权病倒,杨清璇日日以泪洗面,沈灏澜身负重任,沈灏溪和竹叶下落不明,沈灏清忧思成疾,宫里还有一个竹心每天盼她回去。

“或许有吧,可是我现在想接受命运的安排了,太累了”。

沈诗筠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和孔书锦告别后打算离开。

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沈诗筠,这是你的名字”。

孔书锦无能为力,或许这也是另一种安排,嘉靖公主成为了草原上自由自在的阿缇月。

“谢谢你”,沈诗筠没有转身,只是向孔书锦挥了挥手,却已泪流满面,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拥有不清不楚的回忆,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任由汗莫达安排了自己的身份,只能接受,因为在这里她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第二日太阳高高升起,汗莫达和沈诗筠都隆重梳洗打扮,准备迎接他们新的身份。

汗莫达满面春风,早早来到沈诗筠的大帐,看她换上蛮夷的服饰,精致的妆容,再也没有了嘉靖宫中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架势,她只是阿缇月。

汗莫达牵起她的手走出大帐,两侧是为他们送上祝福的蛮族人,喜庆的红纸从天而降,落在他们的肩上。

汗莫达喜于言表,沈诗筠嘴角也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们走上祭台,在巫师的祝福中走上宝座。

可是坐下的只有汗莫达,沈诗筠只能站在他的身旁,这是蛮夷的礼法,即便是王妃也不可以坐在王的身侧。

沈诗筠好似在人群中看到孔书锦,却很快消失不见,感叹果然世间之事毫无定格。

就在准备进行最后一个加冕仪式的时候,人群中杀出一人,紧接着是万马奔腾而来,卷起黄沙飞扬。

沈诗筠被吓到,手却被汗莫达紧紧握住,“别怕!”

她盯着汗莫达握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温度给足了她安全感,直到看清来人。

威风凛凛的少年一席白衣,却被鲜血染脏了原来的纯粹,他双眼通红,将生死置于身外。

这一道身影与自己记忆中干净明媚的白衣少年逐渐重合,头部再次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玄鹰将军这是何意!”

今日的汗莫达早就不是当初的他,如今他手握十八部兵力,不会再向当年一样受人欺辱。

“汗莫达王好不威风,拐我嘉靖公主给你做王妃,你——也——配”。

林翯翀用剑指向汗莫达,眼中的怒火足够将一个人吞噬,可即便如此,汗莫达也是不慌不忙。

“这里何来嘉靖公主,将军可不要胡说,两国刚签订和平条约,将军想要引战么?”

沈诗筠震惊抬头,白衣少年口中的嘉靖公主莫不是自己?沈诗筠?那个人说她叫沈诗筠,所以她到底是谁。

她惊恐无助,她想逃离这里,不等汗莫达反应,她就跳下祭台,踉跄逃离。

汗莫达想去追,却被林翯翀拦住,两方兵力旗鼓相当,刹那间针锋相对。

沈诗筠一路逃离,直到撞上了孔书锦,下意识想大叫,却被孔书锦轻轻捂住了嘴。

看清楚来人脸,沈诗筠顿时有种安心感,却也产生了防备,她后退一步,问道,“我倒是谁,你又是谁?”

孔书锦看她额头冒出的细汗,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为她擦去,可沈诗筠不领好意,继续后退。

孔书锦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嘉靖昭懿公主,沈诗筠,你的父皇是当今天子,你还有三个哥哥”。

沈诗筠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些信息,她感觉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

“侍中之子孔书锦,你我在南阳相遇,是你救了我”。

沈诗筠跌倒在地上,头疼使她在地上来回打滚,看得孔书锦心疼,想上前抱住她,却被她推开。

这种排斥的感觉让人心痛,可是现在他更心疼沈诗筠,汗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好像脑海中被插入一根针。

伴随着尖叫声,是沈诗筠想起了一切,她虚弱的睁开双眼,看清面前的人。

“孔兄”。

孔书锦喜极而泣,抱住了沈诗筠,口中呢喃,“太好了,你都想起来了”。

沈诗筠不再拒绝孔书锦的拥抱,因为她太累了,好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如同从鬼门关刚回来一般,此时身心轻松。

刚才的尖叫声引起了汗莫达和林翯翀的注意,双方打斗激烈谁都脱不开身,无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孔书锦只身一人带着沈诗筠逃离,可沈诗筠不愿意,因为林翯翀还在与汗莫达纠缠,她知道,一旦她离开这里,汗莫达绝对不会放过林翯翀。

她想要回去,却被孔书锦一再阻拦,可沈诗筠倔强的性子是谁都拗不过的。

沈诗筠让孔书锦去前方接应他们,她必须要回去。

“孔兄,若林将军有事,我定然不会独活”。

孔书锦再次目送沈诗筠的背影,如往常一般,她从来不会迎着自己而来。

二人都骑上了马,在正午余晖中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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