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秋翼元老正沉浸在悲伤中，一时竟未躲闪，他清晰地看见被瓷盘打落在地的那枚暗器。

苦槠仙君在那一瞬只顾护着秋翼元老，可不过同一秒却发现柳桑挡在了他身前。他看到了那枚银针的，只不过那位置，不过是打在他的胸膛，并无关性命。他便想着先护住失神中的秋翼元老。

“嗯。”柳桑闷哼一声，银针直戳到她肩骨，也打飞了她的发髻。她疼得倒抽了口气。身体也不禁想往下倒去。

柔亮乌墨的长发散落，披在她的肩膀，让她的脸显得更加瘦削苍白。此刻，在众面前的不再是潇洒不羁、玉树临风的公子，分明是柔美婀娜的窈窕佳人！

“柳桑！”两个声音同时喊道。

苦槠仙君顺势抱住挡在自己身前的柳桑，将她扶坐。

辰空也同时跑到了柳桑面前，他紧张地握住了柳桑的手，关切地问：“柳桑！”

柳桑只摇摇头。

“你为什么要动手！”辰空转头，愤恨责问突然出现的玉瓷阁主。

玉阁主对暗器之术并非十分精通，但这个暗器她用近二十年，这一手一击多发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她本想主动掌握局势，胜券在握，此刻误伤了人又被辰空斥责心中懊悔难过，“我只是想先制住他们，才能得知真相，救出阿姐。我们这样问，恐怕他们不会说真话！”

柳桑瞬间觉得全身不止痛，还没有力气了。

玉瓷阁主忙拿出解药来，忙要喂柳桑服下。柳桑却拉住了她的手，苍白的双辰轻启，问道：“你这手暗器之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我姐姐教我的。”玉瓷阁主犹疑片刻，还是说道。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柳桑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

玉瓷阁主犹豫了，她慢慢地直起身子，声音坚决，她说道：“她叫丽姬。”

柳桑震惊了，她记得她当年学完后，云老头慎重地对她说，记住，你的师祖，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的名字，叫丽姬。

据她所知，丽姬当年肯定没有收徒，但她不曾听说丽姬有个妹妹？柳桑迫不及待，也不管自己的肩膀疼痛，正要开口再问却被苦槠仙君制止，说道：“此事稍等细究，现在，先把你的银针取出，若时间久了，恐怕会落下后遗症。”

“是的”辰空就往柳桑的肩膀上扯衣领，柳桑和苦槠仙君同时制止住了他。

辰空呆住了。苦槠仙君抬眼看了辰空出手制止，辰空这才觉悟，刚才着急，此刻再看柳桑披头散发靠在苦槠仙君怀中，方才醒悟柳桑原是女子，他忙站起退开身去。

这段时间，是他有记忆以来，最痛苦的一段。这其中，还有一部分，便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爱上了柳桑，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他很不耻自己的想法，为此而更加懊恼痛苦。可他的心却总是会不停地想他。可若当他发觉自己在想他，便又开始自责痛苦。

此刻，他的心竟然有一些雀跃。他真得不应该在此刻，有这种想法。

“我来。”锦若元老也已过来，秋翼元老已避过了身子去。姜眉已将解药给柳桑服下，歉然道：“针上沾了痛麻水，服药马上可解。”

一直沉默的锦若元老，此时走到了柳桑身边，她早已发现众人喝的酒中加了长醉乐，因此她进包中时便在毡包中点了一枝清烛香，此香正解长醉乐。

锦若元老替柳桑解开衣领后，苦槠仙君不容置喙，专心地拔出了柳桑肩骨上的细针。用悬凝功已将银针吸出后，锦若元老在细小伤口上又敷了药粉。她给柳桑又服了补养丸，方才给柳桑把脉。这一会下来，痛麻之感全消，柳桑已觉舒服不少。

锦若元老把完脉，说道：“柳桑已无大碍，接下来休养两天即可恢复。这补养丸，每天一颗，再服三日。”

柳桑诚心谢过。

“我抱你去休息。”苦槠仙君欲抱起柳桑，却被柳桑急急拦下，柳桑心中还有太多不解，关于丽姬，关于暗夜，更者她也知今日之事苦槠仙君应该在场。于是她看着苦槠仙君紧皱的眉笑着说道：“我没事。但我也想知道，当年大名顶顶的丽姬和如今无人不知的暗夜是否有关系。”

苦槠仙君不再坚持，只是将手放在柳桑的肩膀，柳桑只觉一道冰凉之意缓缓通过他的手掌缓缓席卷她的身体，她忽然就有了精神。

她回头感激地注视着苦槠仙君。

“柳公……柳小姐，对不起。”玉阁主一直半蹲在柳桑跟前，此刻诚心道歉。

柳桑看向一脸歉意的阁主，说道：“玉阁主，你不必对我歉意。你这银针，本并非指向我，可你为何要针对水月派？”她心中忽又想起一事，于是朝姜眉又问道：“还有雪松林的暗器可也有出自你之手！”

听到丽姬这个名字，锦若、秋翼两位元老早已震惊了，当年名动一时，后被江湖讨伐的丽姬很快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与姜眉还有这层关系。现在听柳桑问起，亦恍然这暗夜以暗器行事，可这暗器之祖非丽姬莫属。

姜眉了然，竖指发誓道：“我发誓，我及我们玉瓷阁与暗夜没有任何关系！那雪松林的暗器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那为何你们与暗夜一同出现在雪松林？”辰空此刻才想起来，问道。

姜眉见辰空竟然怀疑起自己，心下伤痛，只能面作无状认真回答：“我为着父母之仇随时关注着蒿城情况，为了阿姐凌玥之冤也随时留意水月派情况。雪松林大雾异状扰民，军衙奇士不能对抗。我自知大空国王必定请水月派帮忙。终于等到大空国王派薛相姜太医致雪松林，水月派竟然恰好是我早已基本确定的凌姐姐之子下山。因此我便提前到雪松林等辰阁主，以来相认。”

“你是如何确定辰空是凌玥之子？”秋翼元老问道。

“当年玥姐姐曾让我瞧她最珍藏的白雪玉佩，她说是母亲潇潇娘子的遗物。我后来又发现辰空果然随身佩戴白雪玉佩。我便更加确定了。”

辰空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白雪玉佩，当时在雪松林玉阁主准确说出，这白雪玉佩左上角雪花磕破一瓣，他便更加深信不移。

秋翼元老从辰空手中拿过白雪玉佩，疼惜地摸着只留五瓣的雪花，缓缓说道：“玥玥小时候爱跳爱动，做事也总毛毛躁躁。

她非常珍视母亲所留的白雪玉佩，故而每天佩戴于身，以寄思念。可有一次，她不心将白雪玉佩磕破一瓣，为此她跪在母亲坟前整整哭了两天。那此后，她便小心翼翼将白雪玉佩藏在枕边……”秋翼元老的眼泪打在玉佩上，他轻轻拭去，小心地挂回到辰空腰间，“你母亲，去世时将此玉佩亲自挂在了你的身上，她说她有如此玉佩常伴你身侧。”

辰空握着腰间玉佩，早已泪流满面。

听到凌玥去世的消息，姜眉亦泫然欲泣。她本姓姜，玉这个字便是两位姐姐送的字，一并还有这玉瓷阁。玉瓷阁最早便是当年的玉满楼。

玉阁主缓缓地走了两步，似是下定了决心：“今天，这里，我筹谋了十多年，就想知道一个真相。这件事情本来与我无关，可我能有今日，都是因受了两位姐姐的恩德，我怎么能不顾他们，独享他们的盛果？”

秋翼元老问道：“你口中所说的两位姐姐，可正是凌玥和丽姬？”

“正是。当年凌玥姐姐和丽姬姐姐在蒿城救下了正在逃难的我”姜眉点头，满目怀念与感恩。

“凌玥和丽姬？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她们又怎么会在一起！”秋翼元老不可置信。

姜眉回忆过往，继续说道：“说来话长。当年，我被人追杀，这次回了姜氏，我已调查知晓当年真相，追杀我的并不是薛相，竟然是我的亲二伯。”

阁主的脸上浮现轻蔑的冷意，“当年他嫉妒我父亲的医学天赋，又觊觎我父亲所传的医学记录。他逼迫我母亲未成，又在我父亲的房中未翻找却始终未果，便认定是我拿了，所以一路追杀于我。我一路逃跑，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山林之中，眼见便要被他们抓住，他们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可我的眼前竟然是一片悬崖。我已无路可逃。就在这时，上天竟然让我遇到了两个神仙一般的姐姐。她们救下了我，并且将我的一支鞋子留在了悬崖边，方才躲过一劫。我将我的遭遇告诉了玥姐姐丽姐姐，那段时间我很伤心，我只知道哭。我只记得母亲在我耳边喊，活下去，别回来。我想回家，但我知道我还不能回去。那之后，我跟着两位姐姐离开了蒿城，我们一路隐姓埋名乔扮一家三口游历四海。她们教我识字武功，最终我们在埠城安定下来。是两位姐姐，耐心温柔地陪着我。她们一起，接下了一家酒坊。还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