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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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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如薇过府月余,我甚少见她笑,许是教养嬷嬷与她说了什么,她总是端着仪态,言行举止十分规矩。

她从前与我不曾见过,却对我甚是了解,知道我喝什么茶,茶喝几分热,穿什么衣裳,点什么熏香。娶了她,仿佛面子上娶了章之桥,里子娶了位近身侍女。

只偶然一次,当我离去时,瞥见她豁然松了口气的模样,让我仿佛觉得她有了些自己的样子。

我独自住在正殿,偶尔去后院也从不过夜,那些脂粉香气总让我有些反胃。我从前也有愧疚的时候,想起许久不去后院,偶然问了次李丛,他羞于启齿,吞吞吐吐,大致意思却是,我不去后院,她们自得其乐甚是开心。

章如薇是太尉嫡妹,我自然不想冷待她,与她相处几次之后,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冷落她在后院,却不想她反而过得快活。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觉得有些悲苦,我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人人见了我都是这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好不容易左知言会与我撒娇卖痴,却是虚与委蛇想来拿捏我。

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时常心气不顺,许是这日复一日的孤寡令我生闷,又许是母后反复絮叨太子妃的人选令我厌烦。

我下了朝被她叫去殿内,听她反复诉说那些我听腻味了的东西。

母后温温笑道:“本宫还是觉得护国公家的好,虽说镇国公才是你亲外祖,但是他到底年迈了,你舅舅性情不堪,撑不起事来,还得靠你表舅,岚儿,你觉得如何?”

我闷闷听着,说道:“碧儿的身体,已经这般了,还嫁给我做什么?”

母后噗嗤一笑道:“你又不是为了娶她,不过是为了与你表舅亲上加亲罢了。”

我阴沉着脸抬起头,问道:“她自己愿意吗?”

母后哑然失笑道:“她当然愿意,能嫁给你,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说罢幽幽叹了一声道:“只是你父皇似是不满意,迟迟不肯松口。”

我望着她脸上笑容,忽然觉得陌生极了,忍不住问道:“母后,您问过我喜欢她吗?”

母后笑道:“母后不是一直在问你的意思吗?”

我抿着唇望着她的眼睛,直至她眼底的笑意渐渐褪去,她敛起唇角的笑容,极其认真说道:“岚儿,你近来是怎么了?娶妻求淑,谈什么喜欢?”

我抿了抿唇,又问:“那她喜欢我吗?”

母后似是开始不耐烦,冷下脸道:“岚儿,你是一朝太子,肩上扛着的是天下人的命运,你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道:“儿臣告退。”

母后动了气,于我身后冷冷道:“岚儿,不要露出你软弱的一面。”

我回首瞥了她一眼,径直离去。

我回到太子府,窝在书房里生闷气,本想抽个半日躲躲懒,一下午却有许多人来找我议事,我实在心烦,打发走了督罪司司史,趁着空离府出门。

等出了府,却实在无处可去,偌大皇城竟没有一处能让我安静待着。

我忽然想起卷宗库那傻子,总想再去试试他的本事,当即就叫李丛马车掉头去卷宗库。

到达卷宗库时已然夜黑,左行舟趴在桌子上似是在发愣,无聊地拨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嘴里还嚼着一颗蜜饯,见了我来倏地站起来,似是害怕极了,又露出那楚楚可怜媚态天成的模样。

我看得来气,见他跪下也不叫起,亲自上楼拿了两册卷宗下来,随手递给他一册。

他慢吞吞站起来,抱着卷宗坐去一旁,像上回那般逐字逐句默读。

我坐在椅子里,托腮望着他,他明媚的五官映着幽幽烛火,晦暗看不真切,每每见他,总觉得心潮翻涌,原世人好色,我也不例外,那羞羞答答的模样时不时勾动我的心弦,我从来不知,这皇城里竟还有人可以貌美如斯,既有纯情,又有媚态,两者相融又显露出另一种气质。

他许是见我害怕,总也不看我,偶然对上视线也是惊慌失措。

我想与他说说话,却不知说什么才好,随口却道:“知言近来如何?”

左行舟缓缓转过头来,用茫然的眼神望着我,怯生生道:“小人近来不曾见过他。”

我见他又是那副怯弱的模样,气闷道:“你看完了吗?”

左行舟小声说:“马上看完了。”

我淡淡道:“嗯,看完就写。”

他忽然睁大了眼,迟疑道:“全部写完吗?”

我不明所以,蹙眉问道:“你何意?”

左行舟颤巍巍道:“若是殿下不着急不如先回去,小人写完了明日送去太子府给您过目。”

我难以置信道:“你赶本王走?”

左行舟忙不迭摇头:“只是仓促写完字也不好看,这么厚一本要写好久呢,天色不早了,屋子里冷,小人怕殿下受寒。”

我气恼无比,当真是个傻子,还真当我是来看他那几个破字!我恼羞成怒骂道:“谁要看你那破字!别写了,滚过来!”

他似是被我吓到了,眼眶倏地发红,又慢吞吞走近我,瓮声瓮气求饶道:“小人知道错了,殿下不要生气了,不要打小人板子。”

我闻到他身上那股清爽的皂角香气,他似是害怕极了,眼眶忍不住湿润,嘴唇微微泛着哆嗦。

我闷叹了一声道:“不必写了,你把卷宗背给本王听,背错一个字打一板子。”

他更是害怕,揉了揉眼睛,结结巴巴开始背,一连竟背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就噤了声,沉闷半晌带着哭腔问道:“后面还有几个字呀?”

我看了眼身旁侍卫,那侍卫数了数道:“还有三百七十二个字。”

我幽幽看着他问道:“如何,你是继续背,还是打板子?”

左行舟揉了揉鼻子,小心翼翼问道:“能不能分开每日打一个板子?”

我见他傻气又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他,故意摆出冷脸说道:“你说呢?”

左行舟愣了愣,似是泄了气一般,认命跪在地上,俯下脑袋道:“小人领罚。”

我忽然觉得没趣极了,世上之人皆是如此,或是对我奉承,或是对我顺服,总无人能与我真心说笑。母后让我不许露出软弱,我安富尊荣,也该承受常人不能受的孤独。

眼前这小子装疯卖傻,故作憨傻来讨好,讨不得好便顺从认命,到底是左家养出来的孩子,和左知言一脉相承!

我打发了人都出去,声音嘶哑道:“知言纳了姨娘。是你撺掇左无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纳了姨娘,你恨本王打了你四十板子,所以存心要与本王作对,只要你还活着一日,本王如鲠在喉。”

左行舟目光怔怔望着我,眼底溢满了水汽,嘴里却半字不吐。

我沉声问道:“你为何不说话?”

他擦了擦眼泪,忽然哽咽道:“殿下,小人能不能写封遗言再死?”

我蓦地一惊,这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说他是真傻,他又极其聪明,有过目不忘之能,说他是假傻,有时候总出其不意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我拧了拧眉心道:“写吧。”

左行舟脚步发颤走去写字,他死死咬着嘴唇,时不时吸一吸鼻子。

他写罢走到我面前,扭扭捏捏道:“小人今次当差半月,应该有五十两月俸,若是能领,就一并赠与好友夏九州。”

我拿过他手中宣纸,只写:存银五十两,藏于床底漆木盒内,赠与夏九州。

我气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本王要杀你,不是在与你说笑!”

“我知道啊。”他揉了揉眼睛,稍许平静了些说道,“太子殿下喜欢我二哥,必然不会迁怒于我家中父兄,既然如此,我都要死了,我怕你作甚,初见你,你就骂我是傻子,还让我学狗叫,上回又打了我四十大板,临死还要我对你低声下气,我心里不愿意。”

我被他给气笑了,方才死气沉沉,如今倒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站起身骂道:“本王何时让你学狗叫?你这臭小子成日里装疯卖傻,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怪不得知言说你喜欢搬弄是非,半点不曾说错你。”

他缩了缩脖子,退后两步,怯怯又说:“你喜欢他,他自然什么都是好的,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都来拿我出气,自己犹犹豫豫不早些来提亲,等他纳了姨娘才来装深情,就会欺负我!还说我傻子,你才是傻子!哪有你这样喜欢人的。”

我确实不曾喜欢左知言,可即便不喜欢,我也对他无比宽容,无比亲近,这十几年里,我自问不曾亏待过他半分,甚至将他捧上了天,我当他朋友,他又当我是什么东西,牟足了心机想从我身上捞好处,何止是他,这天下人又有谁真心喜欢我。为了高官厚禄,为了几两财帛,甚至可以装出对我用情至深的模样。

我惊觉自己流出了眼泪,背过身去抬手拭了拭眼角。

左行舟呐呐道:“我、我没有看见。”

我平复了情绪缓缓看向左行舟,这小子一昧讨好章之桥,对我却不屑一顾,竟然敢如此顶撞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我不能轻易与章之桥生嫌隙,章之桥摆明说他是爱将,我竟拿这傻子也无可奈何。

我咬牙道:“但愿太尉能够护你一生。”

我瞪他一眼,转身离开卷宗库。

回到太子府已是深夜,我一路恼恨至极,恨不得想一口咬死那左行舟,待回了府才忽然反应过来,方才他与我顶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许多话都没头没脑叫我听不明白,只是他情绪激动,我也被他激起了火,无端端就闹了一场。

竟还说什么,我喜欢左知言,必然不会为难他父兄,简直自以为是,叫人笑话!

还说我不会喜欢人,这天底下有什么人值得我喜欢?

我火气难消,一连喝了几盏茶,李丛在旁讨好地笑笑,不断叫我消气。

我恼羞成怒道:“你说那小子,平白要来惹我生气,还撺掇左无涯给左知言纳姨娘,也不知这左家一家几口在背后怎么谋划我!他活该挨那四十板子!”

我闷叹了几声,又问:“你说他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

李丛笑笑说:“奴才觉得,真傻假傻有什么所谓,还得看殿下喜不喜欢。”

我平心静气了一会儿,团着袖子道:“左知言心术不正,总想走捷径,抛开这点不谈,他也算可造之材,他如今既然已纳了姨娘,只要他从今往后安分办差,我也可不计前嫌,至于左行舟......左行舟......”

我气恼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管他是真疯还是卖傻,左右他是章之桥的人,与我无关!”

李丛笑道:“殿下不早了,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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