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燕纬看着杨昀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些愧疚。眼看天色不早,摸了摸钱袋,他决定带杨昀去吃顿好的。于是,在卓倪咬牙切齿的注视下,杨昀炫耀般地拉着燕纬跑进了醉仙楼——京城最豪华的酒楼之一。
看着皱眉点菜的燕纬,杨昀敛起之前的沮丧,玩笑道:“小先生,这里的东西价钱可不低,你可别最后把我押在这儿。”
燕纬吩咐完小二,从容道,“放心吧,吃饭的钱还是有的。”说着,摇了摇自己的钱袋。
菜慢慢端上来,都是精美的江南菜,酒则是招牌的留仙醉。燕纬看着闷声喝酒的杨昀,想到下午的情形,叹了口气,温声劝他:“只喝酒不吃饭会伤身,来,吃口菜。”
杨昀抬头,有点迷糊地看着他:“嗯?”
“……”燕纬把筷子塞给他。
他又举起酒壶,“小先生……你不喝吗?味道还不错……”
燕纬把酒壶按下,倒了两杯酒,偶尔抿一口。酒浆荡漾,将摇曳的烛光投射在他脸上,浸染了美酒的唇微微抿着,不点而朱。杨昀看着,心跳得有点快,不禁道:“小先生,令堂当年定是个美人。”才会生出这般样貌的你。
“我没见过母亲,”燕纬平静道,“我出生不久母亲就去世了。但据我父亲所说,确实是个美人。”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娓娓道:“我父亲说,母亲年轻时闯荡江湖,武功很好,又长得倾国倾城。那年我父亲去江南经商,她随师门外出历练,遇见了我父亲。后来她爱上了他,留下来陪他经商,四处奔波。但一次回京城的路上,他们被马匪劫路,我母亲被救出来时受了伤,坏了身子,后来生下我后就死了。”
杨昀愣住了:“对不起,我……”
燕纬摆摆手,又倒了杯酒。
推杯换盏间,不知不觉,两人都已带了几分醉意。
“小先生,你觉得当今天下局势如何?”
“朝堂勾心斗角,中原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那敢问小先生,如何能救世?”
“攘外必先安内,南北止争,精诚结盟,重用武将,收服四海。而后提拔文臣,清明吏治,对民轻徭薄赋,发展经济。”燕纬不假思索道。
杨昀听得入神,由衷道:“小先生说得真好。”
燕纬摇头:“只是理论罢了,真正要实行,很难。以目前形势来看,几乎不可能实现。”
“南萧的陛下不是已经同意结盟了吗?”
“没用。真正的决策者是手掌兵权的人。”
“哦。”杨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先生,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杨昀支着头,突然道。
燕纬倒酒的动作一滞,犹豫片刻,不知为何心一软,他道:“我父亲给我取字沐泽。”
“沐……泽……好听。”
杨昀笑起来,“小先生,从认识你以来,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层雾,很神秘。但是今天,雾散开了不少。”他比划了下。
燕纬面不改色道:“你醉了。”
杨昀又嘟囔了几句,脑袋趴在桌上,终于安静下来。
燕纬松了口气,轻轻唤了唤他,在没得到回应后,他敲了敲杯子,眼神慢慢冷下来:“出来吧。”
无人回应,只有瑟瑟风声夹杂着楼下的喧闹。
“既然你们不愿意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拿起酒杯,看似随意地掷向房间的一处阴影,一个黑衣身影狼狈地躲过,苦笑道:“不知是紫霄山高徒,多有冒犯,抱歉。”
“不过这个人,我们黄泉殿必须要杀,还请兄台莫要插手。”
燕纬垂眸,“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北陈三皇子,杨昀,此次结盟的关键人物,”黑衣人利落地报出他的信息,“匈奴第一高手呼延德前几日潜入南萧,抓我们大哥,要求我们刺杀此人。还请兄台莫要插手。”
“看来南北结盟让那位匈奴王害怕了,”燕纬冷笑,“拙劣的手段。”
“是很拙劣,”黑衣人承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们也自知可能会成为替死鬼,但为了大哥,我们愿意赌。”
他看着燕纬,眼神坚定:“兄台护得住这次,护得住下次吗?”
“怎么能让你们坏我计划啊!”燕纬喃喃自语,抬手间数道寒芒已逼近黑衣人。
正当黑衣人闪躲之时,杨昀身后的黑暗中悄悄探出一把短剑。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杨昀却突然睁眼,匕首无声无息地搭上对方的脖子,“别动。”
这一变故让在场之人都一怔。杨昀微微一笑,张嘴露出口中的醒酒丹:“酒是好酒,可惜了,在外面我不敢喝醉,麻烦小先生送我回去可不好,会被夫子告状的。”
见到此景,其余杀手也不再隐藏,纷纷从暗处走出。
“且慢。”燕纬抬手示意杨昀别动,翻出一枚刻着“霄”字的古朴令牌。
“这里是京城,诸位若要继续动手,怕是没法在衙役的人来前解决我们,到时黄泉殿离覆灭也不远了,”燕纬话锋一转,“不如我们各退一步,若诸位愿放弃这桩生意,我紫霄山定竭尽全力助诸位救出首领。”
先前那黑衣人挥了挥手,苦笑一声:“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既然如此,兄台,莫忘你的承诺。若能救出大哥,我们兄弟愿以死相报。”
说罢,他们齐齐转身,融入了窗外的无边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