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

龙角星自东方升起，阳气生发，土木克战。

卯月卯日卯时，出门面向东方深吸气，谓之——采龙气，大吉。

这日早朝，紫宸殿上上下下都屏气敛声，气氛格外凝重。大部分人精要么自以为胜券在握，信心满满，要么两不相帮，低头看戏；剩下的少数人见人人神情肃穆，即使不知缘由，也都安静不语。

终于，燕纬款款到来。

众臣如往常般准备跪拜，却见司天监监正肖志铭陡然起身，躬身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燕纬也不见怪，笑道：“爱卿真是急性子。何事？”

“陛下，”肖志铭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大声道，“陛下，志铭夜观天象，荧惑星冲犯紫微星，帝星更位。这是天意所在，违之不祥——太尉当应在此兆。请陛下，禅位贤能！”

燕纬的笑容慢慢敛去，他微微眯眼，道：“肖卿此话，是意图造反？”

此话一出，紫宸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翌的身上。

“陛下，”苏翌也站直身，缓步向前。他停在阶下，目光直视燕纬：“陛下，臣等非为造反，臣等此举是为救国。陛下若能顺天意，禅位于贤能，不仅能保全皇家体面，更能让天下早日归于太平。”

苏翌一派当即齐声呼道：“请陛下禅位贤能！”

呼声响彻金殿。

“大胆苏贼！”叶文崇被弟子扶着，厉声喝道：“你蒙先帝器重，如今却敢在朝堂之上妄言，意图动摇国之根本，实乃背信弃义之徒，罪不可赦！”

苏翌看都没看老丞相，只是盯着燕纬，道：“成图已率部入宫，彭预、苏拯、张誉也已领兵在城外等候多时。陛下慈心，应不愿见血流成河之景。若陛下愿以一人之退，换万民之安，臣，定保陛下一生富贵。”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大胆！”秦朝明身为兵部侍郎，当即表态道，“苏翌欺君罔上，专权多年，早存谋逆之心！自古忠臣烈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等岂敢惜身而与国贼共戴一天！请陛下降圣谕，臣等虽赴汤蹈火，也决无反顾！”

经他这一番慷慨陈词，不少大臣激动得眼含热泪，纷纷喊道：“陛下，臣等愿死力向前！”

燕纬伸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

“今日龙抬头，太尉欲当这青龙啊！”他闭上眼，摇头叹道：“沿海倭乱又起，朕原以为，太尉会以大局为重。”

苏翌脸色如常：“陛下不必用大义压臣，待臣登基，必御驾亲征，开疆拓土，扬我国威！”

燕纬睁眼起身，整了整衣上褶皱，朗声道：“朕自十岁登基，虽不如先皇，但也自认兢兢业业。凡要决议，必先问丞相太尉。

朕此生不求如秦皇汉武，立下千古功绩，但也决不会像刘协、柴宗训之流，胁于强臣。

苏翌身受先帝不次之恩，作为托孤重臣，却屡次结党营私、专权欺主，践踏朝纲！

朕下特旨：着兵部侍郎秦朝明全权领命，擒拿权奸苏翌。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有抗旨者，格杀勿论！”

秦朝明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剑指苏翌：“臣遵旨！”

本立在阶下的御林军也纷纷拔剑，围住金殿众人。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众臣顿时脸色发白。

苏翌蹙眉，他可没想到燕纬敢当众叫板，毕竟在他看来，全国兵权他已掌握十之七八。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臣不念旧情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门口几个小太监赶紧小跑出去，很快便传来行军声。

秦朝明的手渐渐漫出汗水，他早知不敌苏翌，但还是想着万一先擒住他，未尝不可改变局势。然如今他被御林军包围，莫说擒贼，怕是自身难保。

况且又有叛军将至，此劫难逃啊。

行军声愈发近了，燕纬却依然不紧不慢地理着袍袖。

便在此时，彭预已大步走进紫宸殿，随手将一物扔在地上，跪拜行礼道：“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乱臣周成图、张誉已就地处决，苏拯与其残部尚在负隅顽抗，其余人等皆已认罪归降！”

“爱卿甲胄在身，平身吧！”燕纬微笑道。

众臣看去，曾经威风凛凛的武义将军周成图，如今只剩下一个残损的首级。他依旧双目圆瞪，脸上带着震惊和不甘，却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灰尘与血块黏腻地粘在他脸上，恶心又可怜。

从未见过血腥的文臣们脸色难看，有几个甚至在干呕，不知到底是害怕这个死人，还是担心自己未知的命运。

于此同时，御林军将军何乾突然调转剑锋，一剑刺向了大将军何信，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何乾附耳低声道：“抱歉，表哥，我是陛下的人。”

而其余御林军仿佛收到了信号，纷纷上前擒住了苏党众人。

形势刹那间逆转，哪怕在场的那些老狐狸，也震惊不已。

燕纬悠然地靠在龙椅上，笑道：“苏卿似乎并不惊讶。”

苏翌淡声道：“成王败寇，已成定局，老夫无话可说。陛下，动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知识小课堂

（1）刘协：汉献帝，东汉末代皇帝，8岁登基，被权臣董卓、曹操等先后控制

柴宗训：五代时期后周亡国之君，6岁登基，后将皇位“禅让”给宋太祖赵匡胤

（2）古代羽林军编制大将军一人，正三品；将军各二人，从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