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雷欧设计的新衣服来到昨晚吃饭的餐厅，阿列克塞心想，他真该注意到雷欧那时已经表现得很心虚了。

一群穿着长裙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占满了房间对面的扶手椅。伊万还没到，他的夫人被这群omega簇拥着。

阿列克塞一进门，他们就转过头盯着他看，尤其是盯着他的下半身，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伊迪丝率先捂嘴笑起来，头发上别的鲜花乱颤。她身边的omega们也大多笑出了声，但还有一些omega，显然不知道他们再笑什么，只是扯了一下嘴角。

“这是雷欧做的衣服？”伊迪丝问阿列克塞。

阿列克塞站在门边点了一下头。

“雷欧？”一个omega说道，“他不是个马夫吗？”

“他很喜欢做衣服，”伊迪丝说，“你们知道，莫妮卡不肯为……不肯为老宅以外的人做衣服。”

“噢我们当然能理解莫妮卡。”

“但雷欧他毕竟不是一个裁缝，您看看，这做得是什么……”

伊迪丝无不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他有些天分……”

“去把这身衣服换了，好吗，”伊迪丝又以那种极慢的语速对阿列克塞说道，“这不合礼仪。”

阿列克塞出门前听到有人问伊迪丝：“他听不懂吗？”

伊迪丝说：“我只是担心他听不懂。”

“噢您真是太善良了……”

这时天已经全黑了，走廊的墙壁每隔一段距离都点了一盏灯。

餐厅门外有个被布置成小花园的天井，从那里穿过去可以更快到达北塔楼的楼梯。

阿列克塞正要走下台阶，迎面走来一个人。

“她、她怎么说？”雷欧殷切地盯着阿列克塞。

“不太满意。”阿列克塞走出来才发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雷欧已经浑身湿透。

“真奇怪，”雷欧跟在阿列克塞身后，穿过花园，“这太奇怪了……”

“奇怪么。”

“是的，奥古斯塔告诉我，夫人非常欣赏我的设计，觉得我的设计很适合您。”

确实很合适，雷欧的设计，其实就是一条阿列克塞在过去一直穿惯了的裤子。

“奥古斯塔？”

“夫人的贴身女仆。”

阿列克塞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些。”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了小花园。两人都没注意对面那条黑暗的走廊，于是走廊上突然出现两个黑影，把他们吓了一跳。

“少爷！”雷欧叫起来，连忙行了个鞠礼。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阿列克塞，可阿列克塞毫无反应。

面前站着两个年轻的alpha，阿列克塞只来得及看清右边那个人的脸。

那个人披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都湿漉漉的，短发打着卷贴在额角。

他也在看着阿列克塞。

两个人的呼吸好像都停止了。

阿列克塞只觉得心脏遭到一下重击，后颈发凉，接着就愣在了原地。

李茹菲。

第一次走进品德院那间教室，看到自己过去的女友们，阿列克塞并不是没有期待过看到李茹菲。李茹菲不在其中，他既松了一口气，也感到有些失望。

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要再见她一面，总之就是想。

虽然是个男人，长得也不完全一样，但阿列克塞第一眼就感觉到了李茹菲。

“他叫什么名字？”

阿列克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塔楼的，回过神来的时候，雷欧已经在房间里帮他换衣服了。

“谁？”雷欧问。

“少爷的名字。”

“大少爷还是小少爷？”

“都说说？”阿列克塞记得他的名字里有个“菲”的音。

“大少爷叫斯提戈德，小少爷叫赫菲斯。”

阿列克塞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赫菲斯”。

再回到餐厅，里面不再只有omega。

正好赶上入座，阿列克塞被一个男仆指引着，坐在一个年轻alpha的身边。这个alpha就坐在伊万左侧，阿列克塞昨天坐过的位置。阿列克塞猜想他就是伊万的大儿子，叫什么德。

什么德对面坐着的就是赫菲斯，他坐在昨天伊迪丝坐过的位置。

餐桌上，伊万和伊迪丝与佃户们高声谈笑，聊收成，也聊子女。

阿列克塞充耳不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赫菲斯身上，总是不由自主地瞟一眼，又警惕着不让赫菲斯发现。

赫菲斯是在座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穿长袖的，甚至还戴着黑色的手套。黑衣，黑发，衬得他那双咖啡色的眼睛特别有神。他整个人的状态是淡然的，这个状态阿列克塞见过无数次，过年过节的家庭聚会上，李茹菲就是这样的，不置身事外，也不置身事内，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长辈问话的时候自然地答上一句，随后又把自己隐没在众人的谈笑风生中。

但赫菲斯给阿列克塞的感觉并不完全跟李茹菲一样，也许因为他是个男人，或者是因为他是个alpha。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阿列克塞暂时无法分辨。

赫菲斯的鼻梁近乎完美，嘴唇鲜嫩欲滴……

阿列克塞手忙脚乱地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想给自己的胸口来两下，心脏前所未有地万马奔腾。

“那件衣服很特别。”阿列克塞突然听到右手边的alpha开口。

阿列克塞转头，看到一双碧绿的眼睛，含着笑意。

“为什么把它换了呢？”斯提戈德问道。

他并没有硬逼阿列克塞回答，感觉出阿列克塞的窘迫后，他就把头转开了。

这时，阿列克塞终于摆脱了关于赫菲斯的想法，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但不幸的是，大家在谈论的还是赫菲斯。

“赫菲斯少爷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忙着准备考试的事。”看得出来伊迪丝一直在等待有人提起这个话题。

“最后一年了，是吗？”

“是的。”

“一共四年？”

“是的，”有人抢在伊迪丝前面说道，“这个规则是一个世纪以前定下的……”

“自从公爵考试被增加到四年，赫菲斯还是头一个坚持到第四年的呢。”伊迪丝夺回主场。

“他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加爵仪式？到时候我们都可以去凯萨斯吗？”

“当然可以。顺利的话，明年六月，他是在六月参加考试的。”伊迪丝谦虚地说，“如果他能顺利完成最后的考试项目，我想伊万会请大家一起去凯萨斯参加加爵仪式的，是不是？”

伊万笑了笑：“我当然希望有那么一天。”

“最后的考试项目是什么呢？”

“信息素抵御训练，一个月一次，”伊万答道，“噢这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训练，比维拉森林还要可怕。”

伊迪丝轻轻把手搭在赫菲斯的肩上，柔声问：“最近在学院怎么样？”

伊万摆摆手：“这还用得着问？他早就不是跟其他同学一起学习的人了，是不是，斯德？”

斯提戈德说道：“当然，学院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东西了。如果伊迪丝能在家里建一个隔离室，我保证她每天都能在家里看到赫菲斯。”

“真的吗？”伊迪丝看着赫菲斯。

“这不可能，夫人，没有一个alpha能在一座宅子里呆上一天。”餐桌远处的一个人洪亮地说道。

“我总觉得赫菲斯不太喜欢老宅。”伊万说。

“当然不是，”伊迪丝急道，“赫菲斯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他父亲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当然，如果时机成熟，他会拥有自己的城堡。”

“好了，伊迪丝，我想他已经到了可以决定自己喜好的年纪了。”

这时，赫菲斯才终于开口：“我现在比较喜欢学院。”他说完，朝对面的斯提戈德看了一眼。

斯提戈德会意：“四天后我们就要回学校。”

“四天后？圣灵降临节都没过完！”伊迪丝道。

“新学期有一场角斗，贝尔是其中一个勇士，我们必须要回学校帮助他练习。”

“威尔德曼伯爵家的少爷？”

“是的，”斯提戈德说道，“一个五金商店店主的儿子，为了一个omega向挑战贝尔。”

“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谁知道呢。”斯提戈德放下刀叉。

伊迪丝对赫菲斯说：“你可以在家里多呆几天，我想你可以见见几个人……”她说话时朝桌子对面的几个中年omega看去，那几个omege拼命对她使眼色。

“不了，”赫菲斯说，“我已经找到需要的人了。”

阿列克塞的目光被逮了个正着。

阿列克塞像被电到一样，立刻移开视线。

伊迪丝欲言又止：“可他不是……他没有……不是吗？奥尼在上，在奇赛那种地方……”

“这些都不算什么，斯德也这么认为。”

伊迪丝不悦道：“他当然这么认为。”

赫菲斯的语气坚定而平和：“我相信斯德的直觉。”

之后不论伊迪丝再说什么，赫菲斯都不再开口。

晚餐结束，所有人移步到隔壁的大厅。这里装饰着红色的幔布，角落里一队乐手，手里拿着一些阿列克塞从来没见过的乐器。

许多穿着亚麻短裙的人早早等在大厅。伊万他们一走进去，乐队即刻奏响乐曲，大家顺势拉起身边舞伴的手跳起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