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是这样，每一次，”弗洛拉在宿舍里火急火燎地来回踱步，语速很快，音量却不高，“阿尔法总会说我是荡|妇，说我勾引他们。我真是受够了……没有人相信我。alpha不相信我，他们同情伊万，假如是他们，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去污蔑一个omega。‘既然得不到她，那么就让我毁了她吧’。omega们也不相信我，他们都幸灾乐祸。”弗洛拉说到这，突然转头瞪向阿列克塞、艾莉和艾娜，他们正在阿列克塞的床上坐成一排。

他们从没见过弗洛拉这样带着敌意的目光。

艾莉不自觉地往阿列克塞那边靠了一些，声音微弱：“我们相信你，弗洛拉，我们知道你不是——”

“噢得了吧，”弗洛拉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别对我说假话，我会知道。”

“至少……至少斯提戈德和贝尔是相信你的……”艾莉鼓起勇气安慰弗洛拉。

“你相信他们说的话，那你就太傻了，艾莉，”弗洛拉望着窗外，“斯提戈德只是喜欢角斗，任何与荣誉相关的事他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插手，他对荣誉着迷。贝尔·威尔德曼，他永远跟斯提戈德站一边，你们没发现吗？他们总是互相支持对方，不论对方做的事有多荒唐。赫菲斯，他对这些事情根本不在意。但我敢肯定，假如伊万和斯提戈德决裂，赫菲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斯提戈德。”

窗外，月光洒在平整的草坪上。

弗洛拉一只手不自觉地握住胸前的陶瓷罐项链。

宿舍的布置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所有能看见的都是日常需要使用的东西。

弗洛拉像这个房间里的一幅肖像画，安静，美丽，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弗洛拉才回过头：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艾莉露出倾慕的目光：“我承认，我有点儿被你吓到了……你好像可以洞察人心，就像……就像……”

“像个女巫。”阿列克塞接道。

弗洛拉微微一笑，刚才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她对阿列克塞说道：“你是第二个这么说我的人。”

“抱歉，艾莉，”弗洛拉走过来，轻轻抚摸艾莉的脑袋，“我刚才被吓着了，不是有意对你发火……”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弗洛拉，我绝不会因为这样就生你的气。我相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为发生这样的事感到幸灾乐祸，我发誓，我一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我跟你一样害怕，伊万看上去就像个疯子。”艾莉回想起她在教学楼大厅看到的那一幕，缩了一下肩膀。

“伊万那个样子真叫人害怕，”艾娜仰头望着弗洛拉，“圣诞节，我是说今年四月，你还会回布列老宅吗？”

“我不得不回去，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知道吗，我真后悔救了那些人。我当时没有想到会花那么多钱。如果那些钱还在，我说不定可以在凯萨斯买一个庄园。”

“可是omega一个人住很危险。”

“庄园里的beta们会保护我。”

“他们不可信！”艾莉说道。

“是的，”艾娜道，“他们跟alpha是一边的，奥尼最忠诚的信徒非beta莫属。”

“我真讨厌这样，”弗洛拉坐在对面的床上，“身为一个omega，哪儿也去不了。”

“也许，你可以回马德洛。那里不一样，对吗？omega也可以独立生存？”艾娜小心觑着弗洛拉的脸色。

弗洛拉摇了摇头：“我回不去了。”

艾娜张嘴想问什么，艾莉抢道：“噢，我知道，我听说过。马德洛的omega不能外嫁，是不是？除非……”

“除非跟家族断绝关系，”弗洛拉道，“当然有不这么做的家长，但那不可能是我父亲。”

“弗洛拉，我认为你很勇敢。”艾莉道。

弗洛拉看到艾莉认真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艾莉。”

“你好像有话想对我说？”弗洛拉望向阿列克塞。

“你可以抵抗alpha的信息素压制吗？”阿列克塞问道。

“瞧，”弗洛拉朝艾莉眨了眨眼，“我也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了。”

弗洛拉又望向阿列克塞：“是的，阿列克塞。在我的家族——我以前的家族，不管是omega还是alpha都要进行信息素抵御训练。”

“可以教我吗？”阿列克塞道。

“噢我也想学！”艾莉道。

“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够教你们，”弗洛拉道，“但是我没有完全掌握这个能力。分化以后，我被严格训练了一个礼拜，然后因为一些事情……我就离开马德洛了。”

“因为柯斯特伯爵吗？”艾莉问道。

“是的。”

“听说他七十四岁？”艾娜问道。

“不，那是谣传。”

“噢……那些人的嘴真不靠谱……”

弗洛拉眨了眨眼睛，道：“他才七十九岁。”

艾娜一时没能理解。

艾莉笑道：“还是个年轻人，是不是？”

弗洛拉也笑起来：“他是整个王国年龄最大的年轻人。”

艾娜忍不住说道：“真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伊万出现在圣朵拉的事引发了一段时间热议，但除了凯瑟琳，没人敢当着弗洛拉的面对她指指点点，大家都畏惧斯提戈德，以及弗洛拉本人。

弗洛拉在事发第二天早上就把那件事抛到了脑后。

“再担忧也没用，有为将来忧虑的时间，我为什么不用来享受现在呢，是不是？”弗洛拉对艾娜说。

艾娜每天都要提一遍伊万，幻想弗洛拉回到布列老宅以后会发生的事，为弗洛拉将来的生活忧虑。但她只是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都想了一遍，在她幻想的未来中，弗洛拉的命运极其悲惨，总是以悲剧收场。

想着想着，艾娜自己先受不了了，捂着脸对艾莉说：“奥尼在上……这太可怕了，是不是？如果换成是我，我一定活不下去。”

“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的。”艾莉第一百遍安慰道，就像她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样真诚。

圣朵拉的学员们经常举办各种非正式的晚宴，有时候在公共休息室，有时候还获得了学院大礼堂的使用权。与其说是晚宴，团体聚会好像更加贴切。他们有严格的不成文规定，非举办者邀请不得参加，这种聚会也不要求携带舞伴。

斯提戈德和贝尔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参加一场晚宴，但他们自己很少举办。

一月底的时候，斯提戈德举办了一场聚会。

“真难得，”当斯提戈德在包间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凯瑟琳说道，“你上一次举办晚宴，还是七年前呢。”

“上次是为了赫菲斯，这次呢，是为什么？”伊丽莎白道，“如果你告诉我是为了欢迎谁，我是不会参加的。”

“别这样，伊丽莎白，晚宴可不能少了你，我们都会不习惯的。”斯提戈德道。

伊丽莎白冷哼一声，嘴角却不能自抑地扬起。

“你们都知道，我是个很念旧的人，”斯提戈德道，“这次的晚宴，其实是一场送别会。”

斯提戈德还没说完，贝尔就已经笑出了声。

“谁要走了吗？”凯瑟琳问道。

“是的，”斯提戈德一本正经地说，“我的一双鞋，它将永远离开我了。”

弗洛拉道：“你们一定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斯提戈德深沉道：“再没有比它更能忍受我的伙伴了。”

“我真为你感到难过，但请你一定不要太过伤心，好吗？”

“谢谢你，弗洛拉，没有你的安慰，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今天……”

凯瑟琳挥了挥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一定是听错了，是吗？斯提戈德，你为一双鞋举办一场晚宴？那双鞋是院长送你的吗？”

“不，它出身在梅佑的裁缝科拉丁的家里，”斯提戈德转向弗洛拉，“科拉丁是个好裁缝，我和赫菲斯从小就穿他制作的衣服和鞋子，他为这些材料赋予了灵魂。”

弗洛拉一脸悲痛：“可你现在失去了它……我现在才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斯提戈德，答应我，要坚强，好吗。”

贝尔捂着脸，只剩弧度优雅的下巴露在外面，肩膀发抖，发出又像痛哭又像爆笑的声音。

“弗洛拉，你是全世界最善解人意的omega，”斯提戈德朗诵般说道，“那么，你今天晚上愿意来参加它的送别会吗。”

“我很想参加，但是我实在抽不开身。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发生，就像你不想失去那双珍贵的鞋子一样，你一定能理解，对吗？”

“是什么事呢？”

弗洛拉浮夸地捂住心脏：“噢我不能说，真的不能。但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这件事跟火有很大的关系。”

“火？”斯提戈德这回真的在认真思考。

“得了吧，”凯瑟琳斜眼道，“她参加了烹饪课，跟她的欧米曼形影不离。居然参加这种卑贱的课！我敢说没有任何一个出身高贵的omega会进厨房这种地方。”

“凯瑟琳，我必须提醒你，你这样说是在侮辱在场的所有人。”弗洛拉道。

凯瑟琳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

弗洛拉继续说：“不能因为你不会做饭，就认为进厨房是一件卑贱的事。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王奥尼，是不是？我敢说世界上有一大堆你不会的事。就比如武器训练，你会吗？你不会。那么按照你的逻辑，进入训练场岂不是成了一件卑贱的事？我想alpha们不会允许你这样侮辱他们的。”

凯瑟琳还没张嘴还击，贝尔就喊道：“太对了，弗洛拉，说得太好了。我忍不住给你鼓掌。真神奇，弗洛拉，你总能说出我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