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的事是压在周家人心上最重要的一件。
第二日一早，周玟就陪着周斌去了县里。
周瑾照常上学，今日对于他来说有些特别，今天又是升学考了。
丁字班升级丙字班一次通过的常见，而丙字班一次升级乙字班却不多见，所以他想试试自己这半年来的学习成果，毕竟古文经义也算是他新接触的知识。
他想知道自己学习能力和应考能力如何。
早晨天没亮就起来蹲了半个时辰马步，又将这大半年学的经书要义诵读了半个时辰。
用过早餐，他拎着书箱进了书院。
白鹭书院里的院落依山就势，榜山面水，错落有致。低等级的学子都是在书院进门的第一个三进院朝曦院里上课，而不远处那座惊才院则是高等级班共用。
低等级的学生人数还算可以，高等级那边却明显少了很多。普通乡民也就是供孩子识字，天赋好的或者家庭条件好的才会进一步求学。
此时正是上课前的时间，惊才院里进去的人也只有三三两两。
周瑾今天是第一个到的学堂，收拾好学具便拿出一本《童蒙须知》阅读，这是梁夫子给他的，他这半年一直在诵读。
古人对于启蒙教育的重视大大超出他的所知。
大庆朝世家大族大多有家族私塾，而富贵家庭也会请家庭老师，只有乡野间的穷学生才会进书院求学。
白鹭书院本来也是这样一所穷书生读书的普通书院，只是两百年来陆陆续续有隐退的大儒在此教书育人，读书论道，渐渐在民间便有了名气，这几年才会有慕名而来的富家子弟。
周瑾在白鹭书院半年算是慢慢了解了书院的情况，但他更加的明白了读书的不易。
一整天，丙字班都在进行升学考验，周瑾从紧张到放松，渐渐融入答卷之中。
下午考完放学，天宝和林安都跟在周瑾后面垂头丧气。
天宝：“早知道就多看看书了，好多都不会呢。”
周瑾拍了拍他肩膀：“知道平时就要多用功，不要等到考完后悔。”
林安笑道：“如果知道后悔那就下一次更加努力，肯定能升上去。”
周瑾也笑：“林安，你考得如何？”
林安谦虚道：“还算可以，基本都会做，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失手的。”
有这话，基本都稳过了。
周瑾：“我也差不多，考完了就放松下，等到乙字班可能就没这么轻松了。”
天宝瞪了周瑾一眼：“你都不关心下我吗？我以后在乙字班就不能跟你一块了。”
周瑾摸了摸他脑袋，“怕什么，你肯定会赶上的，你这么聪明。”
天宝这小子是真的挺聪明，就是不用在读书上，总是用在玩上了。
偶尔的鞭策是对他最好的辅助。
天宝：“韩灵不知道考的如何？刚刚考完就匆匆出去了，都没来得及叫住他。”
自从韩灵加入他们课后活动，天宝跟韩灵关系融洽多了。
周瑾也想知道，韩灵肯定有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匆忙的走了。
·
长水镇外的驿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
临夏焦急的握着韩灵的手。
“别慌，来得及。”
就在刚刚，韩灵考完走出学堂，临夏带着府里小厮找到她。
“三少爷，相爷病危请您速速回府。”
韩灵什么都没收拾，拎着手上的书箱就上了听在书院侧门的马车。
“可是，公子你回去后还出的来吗？老夫人和夫人不会让你好过的。”
韩灵静默。
“没办法，不让出来也得回去，爹爹病重没有不回去的道理。”说完她看了眼驾车的小厮，低声道：“即便是骗我的也得回，而且我也宁愿是骗我的，爹爹好好的，我才能继续在外面自由读书。”
临夏毕竟大几岁，对于侯府的一些事情更清楚，如果大夫人铁了心不让公子再外出读书，那么他就再也出不来了，她哪能不急呢。
可再急也没用，将近半个月的舟车劳顿他们终于到了相府。
“三公子，请跟我们来。”
临夏想跟着，却被拦住。
“临夏姑娘还是先回公子院子收拾下吧，夫人只让公子过去。”
韩灵给了临夏一个放心的眼神便随着仆从走了。
韩相府是前朝大宅，历久弥新，里面的奇珍异物皆是民间少见，比如那转角处的一盆红珊瑚放到外面都能卖到千金。
从前没有出过门，韩灵没有想过相府奢华的特殊，直到她听说周瑾因五两银子没法进学，她才特别注意民间疾苦。
而相府的一草一木皆是银两堆砌，她不知道这样的奢华对不对。
她的父亲韩岳有名门正妻，还有五个妾室，外面的外室更是无数，只不过经年累月更新换代，而她娘据说是韩相爷最得宠的外室，养在外面据说是舍不得她受正妻的折磨。
对于这些韩灵不知真假，但父亲妻妾众多，子女自然不在少数，算她在内便有五个儿子，五个女儿，这是外人眼中的富贵之家，子嗣不算多，但她看来确实不少了。
她在这所相府里生活的也不久，对于院里摆设并不熟悉，如果没有下人领着她可能会迷路。
“公子，夫人在屋里等您。”
她点头，推门而入。
韩夫人一派大妇打扮，正坐在桌边悠闲喝茶。
韩灵见此松了口气，父亲应该没有病重。
韩夫人：“回来了，路上都顺利吧？”贵妇的手指涂着朱红色的颜色，指尖带着宝石戒指，举手抬足都是浑然天成的贵气。
这样的外在很能迷惑人，起码韩灵一年前一直以为韩夫人是接受她的。
直到她听到老夫人与她的谈话，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善于伪装。
“一切顺利，就是爹爹的病情如何了？”
她一身得体的男装，看起来就是一个俊朗少年郎，如果不是知道她是女儿身。
韩夫人眉头舒展，眼底却闪过一丝厌恶，也幸好她是女儿身。
“老爷身体微恙抱病在床休息，你回房收拾下再去见他。”
韩灵皱眉，“可是来接我的小厮说爹病重。”
“怎么你还盼着你爹病重？至于小厮，这样话都不会传的发卖了就好。”
韩灵不得不低头连说不敢，“爹没事就好，害我一路担心的不得了。”
韩夫人：“呵，下去梳洗吧，收拾好在去你爹那。”
回到韩府两人，韩灵才见到了韩岳。
第一日她急切的赶去看望别堵在门外。
家中两个哥哥，两个弟弟像对敌人一般堵着不让她进去。
第二日，便是推说韩岳早就入睡了，不方便见她。
直到第三日，她总算见到了韩岳。
“爹，担心死我了。”
韩岳和善的笑了下，摸了摸她头发：“爹没事，你受委屈了吧？”
韩灵摇头，这些算不上什么。
“没有，爹怎么小厮跟我说你病重。”
“是爹让人这么说的，刚起病那几天确实很凶险，怕真有什么事你赶不上。”
“爹不会有事的。”
韩岳轻笑，脸上确实有病容，五十多岁的人平时看起来精神抖擞，可一旦病倒就如迟暮老人。
“爹怕你受委屈，所以急着叫你回来。既然回来了就在家呆一阵子，读书就在我们家私塾。”
韩灵犹豫了，她不太想在待在相府。
“傻孩子，爹要是真有个万一，你在那么远会回不来的，而且这家里的门你估计都进不来。”
韩岳对于这些都门清，他或许对于家里其他人没啥感情，但这个手边养大的女儿是真的喜欢。
只是韩家不是一般大家，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来，他就索性从小将她们娘俩养在了外面，反正他养的女人不少，只是还孩子确实是唯一一个养在外面的。
却也是最得他心意的。
“爹，我不在乎相府的家产，也志不在嫁人，我以后安静做个女先生。”
韩岳笑了出来。
“哈，傻孩子，这世间哪是你想的这般简单，有韩家在你嫁个低点的清官，家里人口简单自己当家作主也能过好一辈子的。”
韩灵摇头：“爹，不想嫁人，那样跟娘一样失了自由不会快乐。”
韩岳收了笑，叹气：“可是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是大多数女子所求。”
韩灵还想说话，韩岳却打断了：“现在说这些还早，等你及笄后我们再讨论，先跟爹说说最近的学习？听说梁应答梁夫子教你们丙字班了？”
“嗯，他现在教我们经义，讲的可好了。对了，他收了个亲传弟子，就在我们班，可能就是为了带着个弟子所以来给我们上课吧。”
韩岳笑笑：“这个年纪了才想着找个弟子，也是难为他了，不过终究是好事。”
父女两说了半个时辰话，韩岳便吃药睡了。
韩灵眉头紧锁的回到自己房里，心底略略发慌。
她本以为韩岳生病全是骗她回来的，没想到是真病了，而且看他的样子挺严重。
握紧了手心，她再一次感到害怕，如果韩岳真没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大夫人肯定会将她恢复女儿身，用作联姻工具换取韩府利益的。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