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塗旭這麼問，浮曦的心都跳到了嗓子口。

她眼神閃爍，不敢對上塗旭的雙眼。「我……我的確見過你，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

塗旭起身，他突然一改方才的彬彬有禮，一把握住了浮曦的小手。

「塗公子？」浮曦驚詫萬分，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塗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半晌，塗旭輕輕放開了她的手。

「對不起，旭一時失態，」塗旭退了一步，面色凝重地望著浮曦。「失禮了。」

「沒事沒事，」浮曦也從位子上站起。「塗公子這麼突然，是怎麼了嗎？」

「妳身上，有我們青丘一族的法術，」塗旭接著說：「所以我才好奇，我們以前是否有見過。」

浮曦冷靜了下，抬頭說道：「塗公子，你可有印象，兩百多年前，你在青丘西郊的近灘處，救下過一個女孩？」

塗旭腦海裡閃過一些畫面，他突然抬手，對整間飯廳施加上了結界。

浮曦見塗旭沒有說話，她心頭一緊。「塗公子，若是我認錯了，我這就走，唐突了。」

她行禮後，轉身就要出去。

「清歌，是妳嗎？」

浮曦一聽，她抬起頭來，神色驚慌。

塗旭走到她面前，雙掌覆上了她的肩頭。「妳別擔心，我已封上了結界，外頭就算隔牆有耳，也聽不到我方才所說的話，」塗旭看著浮曦一臉傷懷，他又再問了一次：「清歌，是妳嗎？」

浮曦的淚早已滿溢眼框，她不作聲，只是點了點頭。

塗旭笑了，笑得無比欣慰。「清歌，我總算再見到妳了，這些年，妳在赤鱬族過得可好？」

浮曦把欲墜之淚擦去，她笑著說：「我過得好，沒人再欺負我，當年，多虧了塗旭哥哥的幫助。」語畢，浮曦跪在了塗旭跟前。

塗旭連忙將眼前人扶起。「妳這是做什麼，我還怪我自己，當初沒有把妳留在身邊。」

「沒留在青丘，終歸是好的，我畢竟是水族，一直待在陸地上，也無益我靈力的進展。」

「不，清歌，妳的靈力，」塗旭停頓。「無法進展，是因為當初，我把妳的妖丹真身封住了，妳的靈力才沒辦法有所提升。」

浮曦望著塗旭。「可還不是時候。」

「妳打算怎麼回去九州，現在滬仁族的狀態，妳可了解？」塗旭嚴肅地問。

「略知一二，」浮曦換了神色。「這幾百年來，我一直追蹤著連矍的動向，也知道我那個表妹，已經頂替了我的身份，成為了滬仁族的嫡大小姐。」

「那妳，有何打算？」塗旭心疼地看著浮曦。

在塗旭眼裡，掩蓋身份的浮曦，一直是他眼裡那個有著堅毅眼神的連清歌，四大世家之尊，九州滬仁族的大小姐，滬仁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年少時，塗旭曾在一次滬仁族的宴會上見過她一眼，那時的連清歌不到百歲，站在豊長老身旁，卻已有了滬仁族少主的穩重感，明明是個長相清冷出塵的大小姐，笑起來時卻又像是個孩子一般純真。

雖然在那個時候，以妖族的壽命來說，連清歌的確還是個孩子，可才這麼小的她，卻遇上了不該是那年紀的孩子，該遇上的事。

就像他一樣。

「我還沒有積攢好實力，沒法奪回九州，可我一定會做到，也必須要做到。」浮曦望向塗旭，在那一剎那，塗旭就像是見到了初見時的連清歌，那樣高貴不可侵犯。

「清歌，只要妳信我，我定不惜一切，也絕對會把妳送回九州。」塗旭認真地看著浮曦，讓浮曦心裡有了一股安心的力量。

「謝謝你，塗旭哥哥。」

兩人談話完，塗旭解開了結界，推開飯廳的門。

「浮曦，要不，妳就在青丘城裡住下吧，現在的我，有更高的靈力，可以重新替妳掩蓋住真身，而且還能讓妳同時修煉，妳覺得如何？」塗旭誠摯地邀請，確實讓浮曦有些心動。

「我再想想吧，多謝你，塗旭哥哥。」浮曦朝塗旭行了禮。

「別叫我哥哥，聽起來有些生分，」塗旭淺笑。「我雖比妳年長一些，但就叫我旭吧，我也會繼續稱呼妳浮曦的。」

浮曦沒有反駁。「好，旭。」

聞聲，塗旭笑了笑。「我送妳。」

「不用了，我挺能認路的，來過第二次了，還是知道該怎麼出城的。」

「對了，」塗旭扯下自己身上掛著的玉佩，他遞給了浮曦。「這是我的貼身玉佩，守門人認得，整座青丘城乃至青丘的人都認得，妳拿著，萬一有什麼事想來找我，或是遇上什麼麻煩，就直接來青丘城找我，我會保護妳。」

浮曦笑著接下。「多謝了，旭，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那是應該的。」

兩人說完，塗旭便目送著浮曦出了城門，她看著手上塗旭給她的玉佩，隨意找了個攤販就坐下，邊看著，邊出了神。

沒想到，這百年不見的相認，居然這麼輕易。

浮曦手指摸著玉佩上的紋路，突然發現了紋路的長相，令她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

「相認完了？」

浮曦望向桌子的對面，亶永提起斗笠的帽緣，啜了一口酒望著她。

「你又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神出鬼沒。」浮曦吐槽他，又繼續鑽研著手上的玉佩。

見浮曦無心搭理自己，亶永也順著浮曦的手，看見了她手裡精雕細琢的玉佩。「進了青丘城一趟，還拿到了個禮物啊？」

「關你屁事？」浮曦不屑地瞥向亶永。

「的確是與我無關，」亶永拿起頭上的斗笠放到一旁。「可妳還欠著我，我總得看看有什麼油水可撈。」

浮曦深呼吸，把玉佩收進身子裡。「怎麼，你又受傷了？也不修煉修煉，或是收斂收斂，到處跟人打架，對你有什麼好處？」

「關妳屁事？」亶永又喝了一口酒。

浮曦也是無言，這人就是存心來氣她的嗎？

「這兒不方便，回驛站吧。」浮曦起身正要走。

亶永提著酒壺和斗笠跟著她起來。「我今天不用喝妳的血。」

「那你到底要幹嘛？」浮曦不悅地望著身後人。

「妳什麼時候要回東海？」

浮曦的眉尾抖了下。「還不打算回去。」

亶永看出了她的心虛，他走到她身邊。「妳不會，要住進青丘城吧？」

「我沒有。」浮曦對上了亶永的眼，隨即又飄開。

亶永倒抽了口氣。「小魚兒，妳還記得自己是條魚嗎？認了過去的救命恩人，就以為自己成了狐狸嗎？」

「你說話能不能好聽點？」浮曦更加不悅了。

「還不是跟某條魚學的。」亶永朝浮曦做了個鬼臉，逕直走了，浮曦跟上去。

「你才奇怪，早就讓你走了，你為什麼還跟著我？」

「我愛去哪去哪，妳別自以為是，誰是跟著妳。」亶永瞥向身旁的浮曦。

「文止顏等了你好幾天，就想跟你在集市上逛逛，你還不把握機會收服這個大小姐的心，沒準還能當上文鰩族的女婿。」浮曦說完，才發現身旁的亶永停下了腳步，她回頭望向他。

「我對她沒興趣。」亶永淡淡地說。

「她可是文鰩族的大小姐，你有什麼好挑剔的？」浮曦不解地問。

卻見亶永走上前來，附耳說來：「可妳是滬仁族大小姐。」

浮曦一把就推開了他。「亶永，我警告你，你別到處亂說話。」

「那就看妳表現了。」亶永勾起嘴角，笑著走了。

看著亶永的背影，浮曦有些傖惶不安。

差點忘了現在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除了塗旭，還有這條不受控的臭貓。

想到此，浮曦就覺得頭疼。

兩人回到驛站，卻沒見到那個蹦蹦跳跳精力旺盛的文止顏，浮曦問了驛站的人，才知道今天西海來人了，文止顏被抓了回去。

浮曦想了想，該不該去找文止顏，可又想到，她本就是逃婚出來的，現在被抓回去，也只是剛好罷了。

看出浮曦的糾結，亶永輕描淡寫地說：「咱們去西海吧。」

「為什麼要去？」浮曦望向亶永。

「我沒去過。」

「那你自己去，我不去。」浮曦朝一旁的石椅坐了下去。

「文止顏，不是妳朋友嗎？妳明知道她是逃婚，對她的成親對象沒有興趣，妳忍心看著她回去，那哭哭啼啼的樣子？」

浮曦心裡何嘗不知道，文止顏定會哭得肝腸寸斷。

她腦海裡又重複了方才亶永說的：「文止顏，不是妳朋友嗎？」

想起文止顏的星星眼，浮曦有點猶豫。

「知道了，」浮曦應下，才覺得奇怪。「不是，你不是才說你對文止顏沒有興趣嗎？」

亶永聳了聳肩，一如既往地慵懶。「是沒興趣。」

「那你幹嘛要去，還要讓我也一起去？」

「因為我對妳倒是挺有興趣的。」亶永打了個呵欠，眼角瞥向了浮曦。

浮曦不解地望著他，就像望著石頭上怎麼會長出花來那樣。

「看什麼？」亶永被盯得感覺渾身不對勁。

「我真是怕極了，」浮曦淡淡地說。「一隻貓對魚說，對她有興趣，我還不怕？」

亶永冷不防地笑了，他勾起嘴角。「放心吧，我不會一口就把妳吃光的，我會分很多口。」

浮曦翻了個白眼。「那我還要多謝你了？」

亶永仍舊笑道。「嗯，不客氣。」

浮曦當真是吐槽不下去，便回屋裡收了點東西，跟亶永走出了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