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浮曦迷迷糊糊地醒來，翻動身子時，總覺得脖子下有什麼東西在動，她瞇著眼抬手一碰，卻嚇得跳起來。

亶永睜開了一隻眼看著身旁人，他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呵欠，接著收起了一整晚墊在浮曦脖頸下方的手臂按了按。

「我們怎麼會睡在一起？！」浮曦連忙從床上起來，還差點跌了一跤。

「我怎麼知道。」亶永也坐起身。

浮曦趕緊檢查身上的衣物，所幸什麼也沒少。「這件事，最好給我閉上你的嘴。」

亶永揉著自己的臂膀，勾起嘴角。「妳昨晚還說了夢話。」

「你閉嘴，我不想聽！」浮曦說完，拿著角落的行囊就衝出門外。

亶永望著浮曦害羞的樣子，他心裡升起一股暖意，他也下了榻，卻發現浮曦床邊落了一小袋行囊。

他拿起，眼尾餘角瞥到了袋內的東西，也跟了出去。

浮曦坐在石椅上，替自己搧著風。

荒唐，居然跟一隻貓睡在一起，浮曦想著沒多久，就看見塗旭走來。

「今天睡得可好些？」塗旭溫柔地問。

「不好！」浮曦語氣有些重，讓塗旭有些意外。

才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對的浮曦正要開口。

從房中出來的亶永卻先說話了：「喂，東西沒拿。」

此時，亶永的眼就這麼對上了蹙起眉的塗旭。

浮曦連忙起身，搶過亶永手裡的袋子。

塗旭面色有些不悅，他望著亶永。

這下，浮曦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塗公子，久仰了，」亶永走上前，刻意揉了揉臂膀。「她昨晚睡得可好了，你們隨時都可以出發了。」

浮曦黑著臉瞪著亶永，可亶永卻勾起嘴角，邪佞地笑望著她。

塗旭深了呼吸，又回到那溫柔的模樣，轉而看向浮曦。「都收拾好了嗎？」

「好了，我們趕緊走吧。」浮曦朝塗旭笑了下，急忙走了。

塗旭瞪了亶永一眼，便跟上了浮曦。

亶永留在原地望著兩人遠去，他倒抽了一口氣，總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

浮曦跟塗旭出了望月城，一路上，浮曦都沒有開口，塗旭偶爾望向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明他現在心裡堵得慌，也有許多問題想問，可見浮曦沒有想要對他說明，他也壓抑住了自己的不悅。

「其實這次去東海，你真的不用跟著我的。」浮曦總算打破寂靜，開了口，兩人也靠近漸漸靠近了九州的海域。

塗旭停下腳步，並沒有回答這句話。「妳應該會想要繞路走外海，不要經過九州城吧？」

浮曦愣了愣，才看見遠處已能恍惚看見九州二字的外城。

「嗯，繞路吧。」浮曦回答。

浮曦正轉身，塗旭抓住了她的手。「浮曦，亶永他……」

「他，就是比較陰魂不散一點，他也的確，是跟著我才來到西海的，我們昨夜談了一些事情，談的晚了點，我跟他……不小心都睡著了，他才留在了止顏房裡。」不吐不快，浮曦把這路上心堵的話全部說出來，總算鬆了一口氣。

塗旭的眉尾顫了下，他淺笑：「謝謝妳願意告訴我昨晚的事，只是，亶永那人，心思挺多的，妳還是小心點好。」

「我知道，」浮曦回以一笑。「不過，你怎麼也認識亶永？」

「萍水相逢罷了，」塗旭淺笑著回。「對了，外海比較危險，妳跟好我。」

聽聞，浮曦笑著回：「你是水族還我是水族啊？放心，這百年來，我已經跟鮫人族打成一片了，你才要跟好我。」

塗旭笑著回：「好。」

為了避開九州城巡邏的守衛，他們朝外海而去。

-

九州海域，外海—

外海算是一個三不管地帶，也是水族龍蛇混雜之地，鮫人族遍佈整座海底，居無定所，東西兩海都見得著他們的身影，尤其是外海。

浮曦和塗旭走了一日，白日將近之時，他們抵達了外海。

海底不分晝夜，而外海沒有如同夜明珠般的光線來源，不論岸上黑夜還是白日，都是漆黑一片。

「我記得那時妳說，除了滬仁族，鮫人族也在追妳，這是為何？」塗旭問。

「可能看我衣著吧，」浮曦走著。「我也不知道。」

「妳當時從滬仁族出來，可有帶什麼東西出來嗎？」

浮曦想了想。「其實有，只是追兵太多，路上我都扔了，鮫人族才沒跟上來，那時我也精疲力盡了，只得冒著窒息的風險游上岸。」

「那時，妳真的很辛苦。」

「哎呀，沒事，那都過去多久了，我絕對，」浮曦嚴肅了下。「會為我父母報仇的。」

「連矍這幾年，做了很多錯事，我和大哥都看得很不順眼。」塗旭說道。

「你是指，有傳聞說他貼近魔族嗎？」浮曦問。

這件事也是浮曦這幾年聽聞的，她原以為只是傳聞，自己那個笨蛋叔叔不會做這種事，但現在從塗旭口中說出來，她更加深了對連矍的不滿。

滬仁族之所以被尊為妖族之首，是因為滬仁族人身上流著一半神族的血。

千年前，滬仁族統領了群妖，帶領著眾妖，在神族的幫助下重新奪回九州這一片土地，也因此擺脫了妖族萬年來被魔族奴役的陰霾。

從那次後，妖族就被劃分在神族之下，而滬仁族和白狼族便也常被神族徵召去，抵禦魔族的進犯。

九州本就位在神族領域之下，雖不是受神族統治，但也因為曾收到過神族的恩惠，兩大種族關係友好，也時常有些交流。

可自從連矍繼位，他便與神族不再緊密，原因為何，外人也無從得知。

「是，」塗旭又說：「魔族與神族不同，他們暴虐無道，殘忍無比，雖然也不是要替神族說好話，但至少神族不會來危害妖族。」

「難道魔族在我們來到九州之後，還有進犯我們嗎？」浮曦不解地問。

塗旭沈默了會兒，才說：「也許在魔族眼裡，那甚至不算是場戰爭，純粹只是獵捕，我父母，就是在魔族進犯妖族的那場戰事中殞命的。」

「那滬仁族呢？滬仁族為何不知道這件事？」浮曦聽聞，拉住了塗旭。「我爹若知道這件事，定不會撒手不管。」

塗旭面有難色地望向浮曦。「這事，我還未查清。」

見浮曦情緒開始激動，塗旭也很是為難。

這些年來，他除了調查父母的死因，也連帶著一同調查浮曦父親的死，只是一切尚未有定案，這都只是他的推測。

浮曦見塗旭沒有回話，臉色也不好，她止了止自己的情緒。

「旭，抱歉，我一時激動了，」浮曦低下頭說道。「你父母的事，我會盡力給你一個交代，我一定會做到。」

「這並不全然是妳的責任，」塗旭望著她，眼底帶著一腔深情。「是我們的。」

浮曦望著他，點了點頭。

不遠處卻傳來聲音。

「我瞧著是誰呢，這不是咱們曦老闆嗎？」

兩名鮫人從遠處晃過來，身上穿著海草隨意披掛的衣衫，看上去襤褸粗鄙。

可浮曦卻笑著迎上前。「這不是海三跟長六嗎？你們怎麼在這？」

說話的海三又回：「曦老闆才是稀客，青天白日的，哪波水流把您沖來了？」海三笑眯眯地，眼神雀躍。「曦老闆，上次您給咱們做的那浮日閒，可還有啊？」

長六也問：「曦老闆，我夫人也念叨著，您上次給她做的千秋醉呢！」

「當然有，我店裡呢？店裡沒了嗎？」浮曦跟著他們就聊了起來。

塗旭在三人身後跟著，他看著浮曦的神情滿是心疼。

他無法想像浮曦這些年有多辛苦，全妖族最尊貴的大小姐，是怎麼成了一名釀酒師，還和曾經追殺過她的鮫人族成了能一同飲酒說笑的朋友。

塗旭實在對浮曦的過去很是心疼也很是好奇，他靜靜地跟在三人後，朝鮫人族的據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