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曦？」塗旭三步便走到了床邊。
浮曦從床上艱難地撐起身子。「抱歉，我睡晚了。」
塗旭蹙眉，分明看著她身上背著行囊，誰會背著行囊睡覺呢？
塗旭沒有拆穿她，反而在房裡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無妨，」塗旭扶著浮曦坐好。「還是，這幾天妳都沒有睡好，要不要我們明天早上再出發？」
浮曦想了想，她瞥了一眼屏風。「好吧，我的確想再休息會兒。」
「好，那妳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接妳。」
「好。」
塗旭淺笑，神色卻有些凝重，他瞥了眼屏風，沒有多問，便出去了。
門一關上，浮曦就倒了下來，而亶永也從屏風後面緩緩走出。
浮曦躺在床上，喘著氣，面色虛弱，雖然亶永治好了她的脖子，可血卻還沒生出來。
亶永輕輕地坐在床緣。「疼嗎？」
「你這問的不是廢話嗎？」浮曦有些怒視著他。
亶永沒有接話，只是伸出了手，而浮曦卻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亶永的手就這麼停在了空中。
「別碰我。」浮曦翻了身，背對著他。
亶永收起手，淡淡地說：「我最近，要去個有點遠的地方。」
浮曦咬唇，面色不悅。「我不是說了，你愛去哪去哪，跟我沒有關係，不用告訴我。」
「可妳方才，不是問我怎麼了嗎？」亶永望著門外，又淡淡地問。
浮曦沒有回話，剛才看見亶永吐血的一瞬間，她確實慌了，從未如此慌過，可她並不打算說什麼。
「連清歌，妳想不想知道妳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浮曦聽聞，她睜大了眼，立刻從床上坐起身，並看著亶永。「你認識我母親？」
可亶永沒有回頭。「認識，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
浮曦抓住了亶永的手臂，逼著他轉頭看向自己。「告訴我。」
「妳連妳母親是哪一族的，都不知道對吧？」亶永問。
浮曦搖搖頭。「我只聽族裡的人說過，母親是外族。」
「她是鳴蛇族的族長。」亶永望著浮曦的眼睛。
「鳴蛇族？」浮曦轉了轉腦袋。「我從未聽過這一族。」
「那是因為，三百年前，鳴蛇族就已經滅族了。」
「滅……滅族？」浮曦心裡不免震撼，這事，她的生身父親從未告訴過她。
「對，被炧犬族給滅了。」亶永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赤涼那張陰險的臉。
同時，浮曦也想起了赤涼。「那我母親，跟你又有什麼關係？炧犬族為何要滅了鳴蛇族？」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我有整個晚上的時間，你快說。」亶永感覺到浮曦抓著他的手，力道加重了些。
「妳不是跟塗旭說，妳要休息一下嗎？」
「亶永！」
「噓，」亶永豎起食指，壓在浮曦的唇上。「塗旭並沒有走遠，他知道這房裡還有一個人，只是不知道是我。」
浮曦閉上嘴，點了點頭。
亶永收手，低聲地說：「可是我很累，我想躺著。」
「隨便你。」浮曦望著他，還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亶永躺好後，她看著坐在床另一邊的浮曦。
「妳母親，叫做伊之水，是鳴蛇族族長，妳父親趕到時，鳴蛇族所住的鮮山下游早已被燒得寸草不生，人去樓空。」
「趕到？」浮曦聽見了重點，讓亶永有些佩服。
「沒錯，那時，妳已經在妳母親的肚子裡了。」
浮曦突然了解到，難怪總聽聞母親在滬仁族時受到各種欺負，原來正是因為那時，她是懷著自己，被父親帶回滬仁族的。
浮曦的心揪在一起，久久沒有回話。
亶永又繼續說下去。「在妳還未出生前，妳母親收養了我，那時我尚未化成人形，只是隻橘白相間的貓。」
浮曦聽著。
「我從出生就是這樣，自生自滅式的長大，一直到我遇到妳母親。
妳母親，是個貌若天仙、溫柔似水的女子，在知道我是類貓後，也從未嫌棄過我，每日都替我準備好吃的，陪著我用膳、玩耍，我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了妳的父親。
在我待在妳母親身邊前，妳父母就已經暗中交往許久，我們兩人一貓，過了一段在現在看來，十分愜意的一段日子。
也是在那段愜意的日子中，有了妳。
直到那次，恰好妳父親回了趟九州，炧犬族的人來了，他們燒殺虜虐，抓走了非常多的鳴蛇族人，妳母親也被抓住了，只是就在滅族之際，妳父親趕了過來，趕走了炧犬族，可卻已經挽回不了那些鳴蛇族人的性命。
妳父親為了妳母親的安全，將她接回了滬仁族，本來妳母親執意要帶著我走，可我不想成為她的負累，於是我便悄悄離開了。
卻沒想到，我化成人形後，得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伊之水死了，萬幸的是，她生下了一個女嬰。」
亶永說到此時，他望向了浮曦。「我沒想到的是，若干年前，之水救過我，若干年後，她的女兒也救了我。」
這時，浮曦唇上的血色還沒恢復，眼眶和鼻子卻都紅了。
她低下頭，擦拭眼淚。「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用謝，」亶永闔上了眼，他只想休息，卻害怕入睡。「我之所以喝妳的血，也是因為妳繼承了鳴蛇族的力量。」
「什麼力量？」浮曦問。
「全九州，最強大的復原和治療能力，」亶永閉著眼說道。「而妳現在，也算得上是鳴蛇族唯一的後人了。」
「所以那個時候，你一咬我，就知道我是伊之水的女兒了？」浮曦又問。
「對，」亶永此時睜開了眼，用著深邃的眼，說道：「這兩百多年來的每一天，我遊歷九州，全是為了找妳。」
亶永的最後一句話印在了浮曦心裡，兩人深深望著彼此，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