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恣生刚要起身，脑子里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恭喜您成功出站！接下来系统将为您进行结算。】

【众生寺主线任务开光成功，获得功德100。】

【众生寺出站任务成功，获得功德150。】

【站内结缘有效道具“金刚杵”和“法铃”，可带入其他站合理使用！其余物品均已收入面板，可自行处理。】

【请在新来人员登记处进行户口登记，工作人员会为您介绍中转站的详细信息，并预告下一站时间，请务必在24小时内进行登记！】

“……”应恣生看见透明面板自动跳出来，像购物软件中的骗局一样，界面上的数字飞快跳动，最后标出一个巨大的“250”。

好一个250功德。

应恣生觉得这个世界癫得厉害。

地府的景象，配上高科技的系统，给人一种吃了毒菌子的即视感。

“应哥！”欢快的声音从不远处过来，周香宝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才出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应恣生：“很久？”

“差不多半天了？”周香宝算了算时间，“我已经办好户口登记了，我带你过去吗？”

应恣生：“你出来的时候在哪里？”

周香宝：“就这个桥上啊，我进了镜子，看见了我家那群亲戚，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还说什么对不起我，给了我一堆钱，就把我送出来了，我在这里等了十分钟，还没人过来，就先去里面了。”

他指向桥下那条铺满白色纸铜钱的道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房子里。

“进去第一栋就是新来人员登记处，要先办好户口，才能在里面消费。”周香宝说。

应恣生：“那走吧。”

既然每个人都要去办理户口，他在这里等着也没用。

他下了桥，踩在纸铜钱上的时候才发现，这纸铜钱都是被嵌在泥土中的，拿不起来。

“应哥，这里好像真的就是地府。”周香宝这话说的矛盾，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没成年就死了，“我问了工作人员，他们说我账户上的钱都是家里人烧给我的。”

应恣生猜到了。

毕竟他没有亲戚，所以在众生寺没钱、没手机很正常。

“小苏、陈从彬他们，你看见了吗？”应恣生问。

周香宝丧气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在登记处查过了，没看见他们。”

“到了。”周香宝停下脚步，对着第一栋房子道。

这房子修得很气派，是个中式庭院，一进院门先能瞧见一池子的花和鱼，绕过池塘才是正厅，正厅门口摆着三台银行里办业务的那种机器，其中两台前都站着人……站着鬼。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鬼走过来，他五官端正，就是脖子处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看上去头要断不断，“新来的？出示下出站印记，先取个号。”

“什么印记？”应恣生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大堂经理的男鬼有些不耐烦，他手里拿着一支可收缩的棒，啪地甩出来一截，敲了敲应恣生的手背。

应恣生抬起手背，这才看见白皙的手背上盖着一个金灿灿的寺庙图标。

周香宝提醒他：“把这个印记过去扫一下就可以了。”

应恣生走到空着的那台机器前，手背放在扫描口晃了下，机器屏幕上出现了信息。

【姓名：XXX】

【年龄：21】

【死亡时间：XXXX】

【第一站：众生寺】

【功德值：250】

站在机器旁看着的男鬼皱眉道：“重新扫一下。”

应恣生乖乖地把手背凑过去，再扫一次出现的还是这些内容。

“奇怪，机器坏了吗？我就说这个机器太老了，他们一直不肯换，算了，我给你人工取号吧。”男鬼拿着对讲机道，“喂喂，我是大堂，有个新来的身份信息不对，给他人工取个号。”

“收到，排到20076号了。”

男鬼从口袋摸出一本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个20076交给应恣生，“一会儿叫到你就去对应的窗口。”

应恣生点头。

后面又来个鬼要取号，男鬼刚想说第三台机器不能用，那鬼已经伸手扫了手背，信息跳出来却是完整的。

“怎么回事？时好时坏的。”男鬼奇怪道。

【请20076号到四号窗口办理。】

周香宝拍了拍应恣生：“应哥你进去登记吧，已经登记好的不能再进登记处大厅，我在外面等你。”

“行。”应恣生拿着那张便利贴走了进去。

大堂内排着九个业务窗口，第四个上头挂着显示屏，是他的号码。

应恣生坐到窗口前的凳子里，“你好，我办理户口登记。”

他和玻璃窗后的女工作人员对上了眼神。

“……你们这还能兼职啊？”应恣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弯起，称赞道，“太努力了吧，姐姐。”

在众生寺售票处买票的女鬼坐在玻璃窗后：“……请出示印记。”

应恣生将手背抬起来，女鬼拿着扫描仪扫了一下。

“姐姐，你一个人……一个鬼打两份工不累吗？众生寺售票员工资高吗？我也可以去卖票吗？卖票也要掰我的牙齿吗？”应恣生饶有兴致地跟她搭话。

女鬼嘴角抽了抽，不回答他的问题，从一旁抽出一张纸递给应恣生：“请填写个人信息。”

“为什么？不是扫一下就能有吗？”应恣生奇怪道。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前面的人在办理登记，只要扫一下就可以了，没看见人家填写什么东西啊。

女鬼语气僵硬：“您的个人信息没有显示，我这边需要人工录入，最近机子总是出错，请您见谅。”

应恣生看向那张信息单，和刚才机器上一样，他的名字、死亡时间都没有。

“名字就算了，死亡时间我也不知道啊？”应恣生撑着下巴拿着笔，笑意盈盈地问，“你们不会勾错魂了吧？我其实还没死呢。”

女鬼僵硬的神情崩不住了，她咧开嘴露出森然的白牙，“您太会说笑了，我们现在讲究的是科学勾魂，系统审判，有效投胎，怎么会勾错魂呢，应该是机器出错了，人工录入也是一样的，如果您不记得死亡时间，后期再补就是了。”

“毕竟死亡是不会作假的。”

应恣生不置可否，在信息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其他信息。

表收回前，女鬼问：“您没有亲戚了吗？关系亲近的朋友也可以，如果没有人给您供奉的话，您在中转站的消费都需要自己解决的。”

应恣生想了想，觉得再苦不能苦自己，在表上加了个名字，“沈筠屏”。

“这位是您的？”女鬼问。

应恣生摸了下耳朵，认真点头道：“是我的信徒。”

女鬼：“……好的，这边给您登记好了，请拿好您的证件卡。”

“如果有人供奉，冥币、黄纸、元宝等钱币会直接打入卡中，其余的物品凭证件卡到物流处领，前面直走右转，进入后院，会有工作人员和您介绍中转站的详细情况。”

应恣生接过那张证件卡，黑色的卡面上刻着白色的名字，看上去很阴间。

“谢谢，你的服务态度很好，需要我给好评吗？”应恣生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找打分器。

女鬼：“不用了，我们不讲这套，您快走吧。”

“好吧。”应恣生有些可惜，毕竟同为打工人，他碰见推销电话、传单、好评，都是能给就给的。

直走右转，进入后院。

应恣生前后都有陌生鬼同行，他们大多数脸色难看麻木，少数几个轻松惬意。

走进后院，是一个类似讲堂的地方，摆着数十排座位，应恣生随意挑了一个坐下。

座位前挂着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放着一个……PPT？

应恣生：“……”

虽说时代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但在地府看见这些，还是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精神病。

“首先恭喜大家走出第一站，来到登记处。”一个穿着西装套装，脸色灰白像猝死的女鬼走到讲台前。

“大家所在的地方叫做黄泉中转站，这里衣食住行、吃喝玩乐都和阳间一样，只要有人给您烧钱，您就可以继续享受。”

“如果没有，也不用担心，您可以打工赚钱！咱们这里不用996，更不会007！八小时工作制！加班补贴！六险一金！都是受《阴间劳动法》保护的。”

“如果不想投胎，可以选在留在中转站打工，但是中转站内可以呆的时间是有限的，最多不超过九年，九年后没有进站的鬼就得下地狱啦，至于哪个地狱，这就不好说了。”

“想投胎的就要继续进入站内接受审判，十站审判后，就可以重新投胎。出站后面板会结算功德，功德越高，投的胎就越好！希望大家在站内努力加功德！投个好人家！”

“诸位有什么问题吗？”

讲台下鸦雀无声。

这场名为中转站介绍，实际听着像恐怖威胁加传销的PPT演讲，简直男鬼听了沉默，女鬼听了流泪。

“请问。”鬼群中，一个漂亮的青年举手，他声音温柔，语气自然，“站里死了怎么办啊？”

讲台上的女鬼哈哈笑道：“您太幽默了！在座的哪个不是死人呀，怎么会再死一次呢？站里的死只是下地狱接受惩罚了，等刑期满了，就会重新进入那一站的。”

应恣生沉默了一瞬。

所以在众生寺死掉的那些人，都是下地狱了。

虽然女鬼说，人不会反复死，但是在站内，五感都是在的，濒死的痛苦也是真的，能有多少人坚持得住十站审判呢。

“所有人死了都会进入十站审判吗？”应恣生又问。

女鬼推了下眼镜，淡淡道：“纯粹的善人自然不用，他们从第一站出来就可以直接投胎。”

“有罪之人才需十站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