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温时屿化完妆,片场陆陆续续开工了。
温时屿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到该拿什么还人情,索性搁置到了一边。
她坐在椅子上,一个穿着蓝马甲的小哥扛着摄像机怼到面前,说是拍摄花絮。
闻言,温时屿将有些卷边的剧本放在膝盖上。
小哥:“平常拍摄空闲的时候会干什么呢?”
温时屿不爱立人设,如实回答:“看剧本,偶尔玩手机。”
“会玩游戏吗?”小哥又好奇道。
温时屿:“不爱玩,有点浪费时间。”
话音落下没几秒,镜头外多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沈籽青一来到温时屿身边,温时屿的手心就被塞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她低眸一瞧,发现是水果糖。
像碰到了烫手山芋,手中的力度松开,糖果在视线内瞬间消失,不小心砸到了地上。
摄像小哥捕捉到了这一幕,往后退了几步,把两个人都框进屏幕里。
温时屿大脑飞速运转,连忙笑了笑,伸手去捡。
她却不曾想,指尖直接触碰到了另一片温热的皮肤。
两个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温时屿再次卸了力道。
趁着这个机会,沈籽青将糖果捏在手心,弯着的脊背直了起来。几缕发丝不经意间蹭过温时屿的右半边脸,带着清幽的香味,缱倦勾人。
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沈籽青已经整理好了所有情绪,敛去与柔和外表不相符的怨愤。
算了。
温时屿是怎样的人她又不是不了解。
沈籽青思索着,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我以为姐姐接过去了。”然后,自然而然聊起前一个话题,“要是对游戏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玩。”
温时屿明白她提起这件事的意思,顺着台阶下了:“好啊。”
反正没人会知道她们私下到底会不会一起玩游戏。
又聊了会儿天,摄像小哥转身去拍别的配角了。今天和昨天的剧情紧接着,凶手落网后,迟昭总算松了口气。
“话说......”
迟昭背对着贺白薇整理资料,“还挺巧的,居然跟他撞上了。”
贺白薇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下巴磕在臂弯里,听到这话才掀开眼皮,顺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字。
这边,迟昭泡了杯咖啡,苦涩的液体入喉,冲散了大脑长期紧绷带来的倦意。她刚喝了一口,余光看到贺白薇的身影。
迟昭:“怎么了?”
贺白薇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了点声音。
迟昭眼前一晃,看到备忘录的页面,上面有着两行字:
【其实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
【我和人肢体接触时会浮现关于他的记忆】
如果不是贺白薇身份证上的年龄确确实实二十岁了,并且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史,迟昭就怀疑她很幼稚或者有妄想症了。
迟昭质疑的眼神落到了贺白薇的眸里。
我没骗你。
贺白薇心中焦急,下意识张口说话。
可惜只传来呜呜咽咽的嗓音。
迟昭盯着贺白薇的脸,试图找出撒谎的痕迹。她的目光锐利,尤其是审问嫌疑人的时候,如同出鞘的寒刀。冰凉又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带来令人心颤的感觉。贺白薇霎那间呼吸一窒,明显被吓到了。
迟昭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落到红棕色的真皮沙发上,“我不太信。”
贺白薇失落地垂下脑袋。
半秒后,她抬起头,殷切地看着迟昭。
既然她不信,那就证明一下。
贺白薇下定决心后,伸出手。
当然,迟昭本就警惕,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贺白薇又想解释,可是半天说不出话。她的额角甚至急得渗出了汗珠,就像在热锅上跳舞。
迟昭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这时,与迟昭相关的记忆如奔腾的海啸,刹那间涌入脑海。
迟昭的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公务繁忙,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无穷无尽的悔意与父亲遇害的恨意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她不为人知的创伤。
“迟......”
贺白薇喉头滚动,哽咽了好几次。
迟昭收回手,静静地等着接下来的话语。
“迟......昭。”
贺白薇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模糊不清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来。
迟昭点点头,眉眼间柔和了一分。
我可以帮你。
贺白薇做着嘴型,胸腔里的气不断流出,却艰难无比,下唇止不住发颤。
迟昭忽然知道了什么。房间里的灯光打在脸上,她眼底的神色忽明忽暗,近乎喃喃自语:“即使说话很困难,也要坚持么?”
话一脱口,迟昭意识到了容易产生误会,连忙解释道:“我......”
贺白薇暂时放弃了说话的想法,打字:【你不是也是这样吗?尽管知道很难,还是坚持着】
迟昭愣住了。
贺白薇将感知到的事情完全变成文字打了出来,迟昭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见她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贺白薇无奈地垂下了胳膊。
正好这时候,迟昭公安局的同事卢欢打了电话过来。
迟昭看了看面前的人:“我接个电话。”
卢欢刚刚来到刑侦队一年,活泼开朗,是大家的开心果。刚刚破了一个大案子,迟昭猜到她是来干嘛的。
果不其然,接上电话的那一刻,卢欢直接提出了聚餐的邀请。
“这样啊......”迟昭偷偷瞥着独自坐回原位的贺白薇,心下有了想法。这家伙说得那么真,倘若不是提前调查,那就是确实有特殊的能力了,刚好可以多用几个人试探。
拍摄到这里,将要切换场景了。
期间,何未从凳子上站起来,笑道:“小沈,你刚才看小温的眼神有些慈爱啊。”
“慈爱吗?”沈籽青也笑了。
“跟看我女儿一模一样嘛。”副导拧开矿泉水瓶灌了几口,在看热闹。
温时屿的关注点是另外的:“何导,要重拍?”
何未的目光放在她身上,没有否认:“有几点。”说着,她站在温时屿面前,转头看向旁边的沈籽青,“你抓她手的时候情绪可以饱满一点,拍眼睛。”
两人积极配合,中午就结束了这部分。
温时屿和小张去医院接苏慈。
不过那个护士请了假,没有在。
温时屿只得签了名,交给护士的同事,下次有机会再合影。
她们赶回酒店,午饭点了外卖吃。温时屿吃了个半饱,将筷子放下,犹豫要不要把请人吃饭的计划提前。
下午到了片场,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最近这几天越来越冷了,凉风袭来,温时屿打了个喷嚏。
于是,小张赶紧在挎包里翻找餐巾纸。
温时屿揉了揉鼻子,肩膀突然被狠狠地一撞。
对方似乎是故意的,没用多大的力气。由于躲闪不及,她脚下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几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人。
“顾子苓老师?!”小张马上紧张起来。
顾子苓斜了她一眼,压低嗓门:“她为什么打我助理?”
温时屿又退了几步,拉开距离。顾子苓本身是淡颜系长相,穿着貂皮大衣,头上带着一顶厚厚的雪帽,脸快遮挡完了。她眸底迸发出的怒气却是真实存在的,半晌也挪不开。
小张道歉:“对不起,顾子苓老师。”
顾子苓:“温时屿,你的人能不能好好管管?要不是高长宇善良,没把这事儿爆出去,你就等着上头条吧。”
听罢,温时屿张了张唇,耳畔传来打招呼的声音:“顾老师温老师下午好。”
顾子苓光速变脸,对着那个工作人员笑,声调甜腻:“下午好。”
待工作人员走后,温时屿问:“高长宇是你助理?”
顾子苓:“是。”
“打他确实是小张做错了,她不该动手,但是你助理没有告诉你他自己说闲话吗?”温时屿接着道。
顾子苓紧紧皱着眉头。
“看起来你不知道原因。”温时屿了然。
顾子苓愣了几秒,随后回神:“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也不该打人吧?这么暴力......”
“对不起顾子苓老师。”小张深深埋着头。
小张的性格挺好的,某些时候会有点咋咋呼呼,不过应该不会揍人。温时屿想着,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两位,开拍了。”
下午的时间先拍摄卢欢后面的戏。
顾子苓此番饰演卢欢,戏份比较少,在接近大结局抓捕犯人时牺牲。
卢欢一直以来和迟昭很要好,对她有雏鸟般的依恋感情。贺白薇闯入她们的生活后,站在她的角度来看,似乎有什么悄悄发生了改变。
她不是一个善妒的人,面对贺白薇却格外不自然。
迟昭很少跟她提起私事,在工作期间不苟言笑,唯独对贺白薇不一样。
这股微妙的情绪日积月累,每次都被日夜颠倒的工作冲散,一时半会儿抛到脑后。可每次看到贺白薇时,心脏传来的钝痛更重了些。
这回,卢欢为了保护贺白薇而死去。
化妆师给演员们化好了妆,顾子苓抬手在唇边一碰,手指沾上了“血迹”。
“各部门准备......”
顾子苓虽是流量小花,但演技并不逊色,对上她复杂的眸光,温时屿入戏了。
二人跟随何未的指导,自然地流露出对应的情绪。
何未紧盯显示屏。
她俩对戏还挺有火花的。
这段结束得特别快,没人出差错。工作人员们也都暗喜,可以早点下班了。副导捶捶酸痛的腰背,“顾子苓这小姑娘不错啊。”
“再拍一条。”何未惊喜地举起对讲机。顾子苓对卢欢这个角色的把握明显是下了功夫的,她就喜欢这样的演员。
场外,沈籽青站在一旁看两人对戏。
“顾老师还没拍完吗?”女生的声音传来。
高长宇瞄了眼她手里的奶茶,嗯了一声,说:“是顾姐要的热烧仙草吧?”
“是呀。”
“明天晚上是顾姐的最后一场戏,提前预订个蛋糕。”
女生回应:“行,不过顾老师不是说不用订吗?”
“没眼力见儿,顾姐喜欢吃蛋糕。”
他们交谈着,不知不觉已经拍摄完毕。
终于能休息会儿了。
温时屿回休息室睡了觉,睁开眼睛,整个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周围安静得出奇。
她摸到手机,想看看时间。一打开微信,苏慈的消息轰炸映入眼帘。
【顾子苓进医院了,他们在传跟你有关系】
【不是怀疑你,是不是惹上谁了,这么离谱的谣言都有人信】
...
温时屿乱糟糟的思绪即刻进行重组,最后捏紧手机,得出一个结论:有人故意搞她。
一次发生这种事不算什么,再二再三就是有问题了。
温时屿给小张发了消息,问她在哪。
随后,她拧开门把手,走出了休息室。
她一路来到拍摄场地,不少异样的目光投了过来,就连副导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陷入了谣言的漩涡。
平常在网络上,经常会有人发布谣言,反正不用承担后果,顶着匿名到处乱说。温时屿不怎么看微博,这些不实言论对她造不成影响。
小张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温老师......”
小杨小明早在一分钟前就闭了嘴。说归说,但他们不敢在当事人面前大放厥词。
“顾子苓老师为什么进医院了?”温时屿轻声问小张。
小张担忧道:“听说是喝了奶茶花生过敏,下午救护车来了,看起来挺严重的。”
温时屿看着他俩:“也就是说,你们怀疑是我放的花生了?”
小明小杨没吱声。
“我放的?为什么这么说?你们有证据吗,怎么看见我放的?既然是喝了奶茶过敏的,最应该怀疑的是买奶茶的人才对。”
“嘴长着不是用来乱说话的。”
熟悉的声音投来。
温时屿侧眸。
沈籽青穿着一件咖色大衣,妆容温柔,但眼底藏着锋利的刃。
这两个人她警告过一次,果然还是本性难改。
沈籽青暗暗思忖,心下冷了几分。
她的姐姐,只能她来欺负,别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