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骤然凝聚起的密度之美——米兰·昆德拉《帷幕》

附中的每个学科备课组似乎都有自己的性格——不是说其中的老师具有同质性，而是隐约能感受到同一学科老师之间的相似性——语文老师温和而犀利，一边宽容对待万事万物，一边深刻批判这个世界；数学老师严谨闷骚，并且后者经常会在课堂上露出狐狸尾巴；英语老师除了听写和发作业时，都像是置身世外的仙女，总是能找到机会给大家发糖果；历史老师人均能在课堂上侃侃而谈从宏观到微观的所有有趣事情，只有考试前快速划一下重点；生物老师总是能隐晦地举一些与性和欲望相关的例子；地理老师好像喜欢照本宣科，但不时表演自己画地图以及“书法”的“抽象实力”……

不同学科老师们唯一的共性似乎是，有不少老师是隐藏的体育健将，当然这一点只有在运动会以及同学们上课时的球场上展现出来……

临近元旦，英语组又搞大活动了，高一各班每班要出一个节目，作为圣诞晚会的一部分。形式不限，唱跳小品都可以，唯一的要求就是纯英文。我好想吐槽一下，舞蹈节目与用中文还是英文歌曲伴奏有什么关系？导演也是在学生中公开招聘，经过答辩和老师挑选而出，其实导演本身的职责并不多，但是96个小时志愿时长的奖励着实诱人！

在节目单上，最终获得导演这一职位的是一名叫宋天淙的女生，虽然与我和洛并无太大交集，但之后还会说到有关她的故事，故先在这里提一嘴。

不过这个活动在宣传的过程中，好像因为不给过洋节，就变成了迎新晚会。名称虽然改了，本质上没啥区别，就是变更名称过分临时，距离原定表演的12月27日还剩四天，节目都准备的差不多，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审了。

关于我们班出的节目，英语课代表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也没有在班上号召大家积极参与的迹象。后来，临近表演的那个周一班会课上，我们才知道，住校的男生已经把这个任务全包了。

对，没错，全包了。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在班会课当着一脸好奇的老班的面，他们宣布，节目分为前后两部分。前一半由俩自认为很帅、并且很多人也这么觉得、但我和洛没觉得帅的男生深情吉他弹唱《Yellow》，后一半由6个男生跳交际舞。

对，没错，交际舞。意思是其中3人要女装。

老班听到这个消息，是怎么样一个晴天霹雳、无力回天的感受啊！

反正事已成定局，全班也如火如荼地准备起来。班长回家跟妈妈借来3条裙子——完全不同风格的三条——一条白底绿花连衣裙，一条黑色半身西装裙，还有一条棕红色百褶裙。洛跟我因为之前美术不错，私下商量着恶搞个海报。我们选择了《闻香识女人》的海报，把其中一对交际舞的同学的男生的头P在海报上。说来惭愧，我俩都不会用PS，所以全程依靠美图秀秀，把人脸手动抠图下来，边缘也没有羽化，纯手工靠美图秀秀中的去黑眼圈功能吸色再涂抹。

没想到，这个粗糙的草图得到了全班认可，于是其中一个负责唱歌的同学用班级电脑去网上下载了更加高清的原电影海报，用PS重新抠图换头，一顿操作行云流水，甚至在最后还去修复了一下海报使其变成矢量图。谁也没想到这个海报最后竟然过审了（可能因为那个P在女主脸上的男生长得比较秀气），当在学校海报墙展出时，每天都有同学站在它面前指指点点偷笑——住校生的校内社交圈要比走读生大一些。

那天，晚自习课间时，洛突然问我：“为什么大家对于男生女装会反应这么大？为什么男生和男生跳交际舞就会引来大家的掌声和哄笑？”我看了看洛的表情，既没有不满也没有好奇，使得我无法根据她透露出的想法来“猜答案”，我正盘算着要不要自己作答，洛继续说下去。

“笑，你还记得运动会入场式吗？不管其他班准备得多充分，最后大家都只记得5班傣族那个跳孔雀舞的男生，尽管他动作僵硬，论美观论氛围，他们班肯定都不是最好的，但是却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笑，我看到有个班选到了维族，她们全班女生身着红裙红头巾，我觉得她们热情如火，然而却被认为平平无奇。”

“我想不明白，女生男装好像不会引起什么轰动，为什么男扮女装就能收获如此关注？”

这些是我没有想到的问题，但是解答起来好像很容易。就像平民相当皇帝是正常的事情，而皇帝渴望成为平民却是万年一遇，会引发激烈讨论。我第一次隐约感觉到这背后性别权力以及资源占有的不对等，但是还没有意识到那些凝视与取悦，那是高二才逐渐开始接触的书籍与知识。正好，这次《时代英语报》的头条是美国第一次全女宇航员组上天，然而，当人类有什么成就什么进展时，都会默认是男性作出的贡献。

这种习以为常是怎么形成的？想到这个我就头痛欲裂，感觉为了建立新的平衡，这个世界现有的一切都得分崩离析，不复存在。直到课间休息结束，我也久久无言，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作业仿佛看不进去了。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对于刷题失去兴趣，于是我去教室后面图书角随便拿了一本书。那是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为了不吃蜗牛而上树的男孩，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我遇到了令我不适的东西，我会奋起反抗，还是得过且过呢？

附中好像很喜欢推荐卡尔维诺的书，除了这本，还有《分成两半的子爵》，后来我才发现，除了推荐的几本，他的其他作品都挺无聊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在全文中的地位还没有真正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