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戚老师，咱也敬一圈酒。”
“用玉米汁敬？不礼貌吧？”
“昂，没事。凑个热闹，咱治安队不讲究这些。”
“行。”
些许怪异，但气氛烘托到这儿了，戚昀也倒满一杯。
“老沈！”沈云钊抓着沈大明胳膊，把他转过来，“敬你一杯，好好干！我亲情赠送你一句口号：治安3队，万事顺遂！”
“嘿，你这臭小子。”沈大明抽他一巴掌，笑得却开心。
戚昀探出头：“沈叔，我也敬你一杯。”
“来来来，”沈大明一把讲儿子挥开，和戚昀碰杯，“我跟戚老师喝。”
然后是李叔。
戚昀笑得温和：“几次麻烦李叔载我，一直没机会说声谢谢。”
“小事小事。”李叔给自己倒满酒，“以后要帮忙就喊我，我三四五六当班。”
一路绕过去，到另一桌。
“梁哥，好久不见了。”沈云钊打了招呼，侧头对戚昀解释，“梁哥巡逻区域在西北边。”
“这位戚老师，是吧？老早听说你了，今天终于见上面。”梁哥笑得爽朗。
戚昀笑着点头碰杯，忽然觉得这场面……好像老员工领着新人做入职介绍。
这下真给他打入治安队内部了。
再往前。
“林姐、徐姐，我和戚老师敬你们一杯。”
“不跟你喝，你一天天烦得要死。”林姐轻哼一声，又挂上笑，“我们和戚老师喝。”
沈云钊不服：“我跟戚老师一块儿来的，要喝一起喝。”
“人小夫妻敬酒才是一起来。”另一位徐姐笑骂，“你一边儿去。”
戚昀挑眉：“沈老师，你做什么坏事了？”
“切。”林姐翻了个白眼，“他闲着没事非要帮我浇花，我放窗台那盘绿萝，生生给泡烂了。”
沈云钊求饶：“姐……大半年了，现在新的一盘长挺好的嘛。原谅我年少无知，别生气了昂。”
徐姐话锋一转：“哎哎哎，上回说的，我侄女，你见还是不见？”
“不了吧哈哈哈。”沈云钊杯子换到另一只手又换回来，心虚不已，“我这天天在学校里转，没出息，不好耽误人家姑娘。”
徐姐也没勉强，问道：“你爸不催你？”
“他……”老沈的世界很简单，上班巡逻、下班回家做饭、饭后陪老婆散步、不定时叨叨沈云钊……但催婚，还真没怎么催。
“行了，”林姐笑着推他一把，“没个正形的。继续敬你玉米汁去，别在我俩跟前晃。”
“嘿嘿。”沈云钊揽着戚昀逃遁。
……
[周五这场行不？文艺片简介看得我糊里糊涂，但这海报比另两部好看。]
戚昀：[行，预约吧。]
沈云钊弹了个链接过来：[最后一排中轴，快选。]
戚昀：[ok]
放映时间是七点半，下了班还有充足时间吃饭。
戚昀到的时候，沈云钊已经点好了自己的，兴奋邀功道：“百香果炖排骨，排老长的队，我帮你多抢了一份，差点被人打。”
这是夏荷餐厅刚推出没几天的特色菜，排长队且限量供应。
戚昀扭头一瞧，窗口没人，显然已经卖完：“确实该被打。”
“那你别吃。”沈云钊把两个碟子都收回自己餐盘。
戚昀无语，没搭话，径直去点餐。回到座位时，排骨原封不动又放了回来。
“戚老师，你当时是考研还是保研啊？”
“保研。”戚昀一撩眼皮，“怎么？”
“没事，刚刚听隔壁桌聊天，大概是考研压力大，吃不下饭。”
“嗯，考研算是地狱难度……确实压力大。”戚昀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嚼，过了会儿才说，“当时还好是保研了，要是让我考……”
“嗯？”
戚昀缓慢眨着眼，扯出一个疲惫的笑：“我可能不会考。”
“这样吗……”沈云钊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戚昀对学历可是非常在意。
“为什么啊？”
戚昀想了想：“可能……是觉得自己考不上吧。”
“害怕失败，所以拒绝开始？”
“嗯。”戚昀低着头，把排骨上沾着的百香果核细细挑掉，承认道，“我就是……很没勇气的一个人。”
沈云钊歪头觑他脸色：“你这，有点悲观哈。”
“很意外吗？还是……很失望？”
“不会啊。”沈云钊抢了他一块排骨，“嗯……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戚昀没料到他是这个态度，“你看我笑话？”
“没有。我是觉得……”沈云钊舔了舔嘴边的百香果酱，酸酸甜甜香香。过了会儿才勾了个笑，说：“丧丧的，很可爱。”
戚昀心里乱得很，蹙着眉，就这么定定看他。
——看这傻子没心没肺啃排骨。
偏偏沈云钊还问：“好吃吧？”
“…………还不错。”
吃了晚饭，两人逆风骑车子往图书馆去。时间尚早，沈云钊又强行拐带戚昀义务巡查。
“逛逛嘛，顺便找找有没有你学生。”
戚昀无奈，只好扎上红袖章跟在后头。
放眼望去，考研人考公人特性显著——资料是过剩的，时间是紧张的，人是憔悴崩溃的。
戚昀悄声问：“前面小推车是要干嘛？”
“查占座的。”沈云钊说，“考试周快到了，座位紧缺。”
“哦。”戚昀点点头，想到点别的，“还好图书馆门禁严格。”
“昂。”沈云钊说，“最后一片没被游客攻占的净土。”
说起来，教学楼小拐角种着一片美丽异木棉，盛花期实在美丽，在网络上小火一把。于是那方圆几米身价暴增，成为仅次于凤凰壁画的热门打卡点。
——只是苦了在一楼上课的学生。教育闭环在此刻达成，切切实实理解了中学老师那句“整个年级就我们班最吵”。
戚昀补充：“——你可以不学习，但不要影响别的同学”。
“为此治安3队在周围蹲守一周维护秩序。”沈云钊说，“……顺便上了一周的高数课。”
戚昀想起往年高校保安考研成功的报道，问：“学会了吗？”
“学会那当然好，不会也没事，最怕听不懂还好奇。”沈云钊痛苦头疼，“上周，在家好好吃着饭呢，老沈突然让我讲讲泰勒级数和傅里叶级数的区别。”
这什么魔鬼突击考核……难为沈叔记得这俩词。戚昀暗暗好笑：“你怎么说？”
“我哪会啊！”沈云钊扯了扯嘴角，“现在让我看，给答案我都不一定能整明白。”
戚昀又笑。
“他这一问，直接给我整懵了。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哎，他倒来劲了，说我之前不好好读书，一问三不知，难怪当不成大教授。”
“王组长都倒了，沈叔还惦记着大教授呢？”
“昂。”沈云钊乐道，“你说王组长当时给他受了多大委屈啊……这仇不会要记一辈子吧？”
闲逛一圈，没什么大事发生。踩着点上楼，刷卡进入星影空间。
文艺片受众不广，临近开场，也只坐了三分之二，基本靠在中轴线上。
沈云钊问：“你看简介没？”
“看了。”戚昀双手相扣，随意搭在腿上，“但没看懂主角是要干嘛。”
“哦，没事。”沈云钊说，“有些片子就是莫名其妙的，咱看个氛围就行。”
“嗯。”戚昀点点头。还没开场，就打了个哈欠。
半小时后。
沈云钊猛地垂头，把自己惊醒。缓过神来一瞧，屏幕上，男女主长篇大论互诉衷肠。屏幕下，座位空空，人早走了大半……看来小众毕竟是小众，选片终究是太为难他们这些俗人。
再一感受，肩膀好沉……
侧头一看，好么，戚昀大半个身体倒在他身上，睡得可香。
沈云钊乐了几秒，两指并拢贴着戚昀额头，轻轻把人往后拨，帮忙改善睡眠姿势。可别折腾一番，电影没看成，腰酸脖子疼。
再撑了大概有五分钟，沈云钊认命放弃。法语温柔，光线昏暗，他反挨着戚昀，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了过去。
……戚昀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好重。累死了，怎么人生这么困苦，这么沉重，这么艰辛。
一个人，需要经受多少磨难，才能彻彻底底躺平？
想死！
睁开眼，已是灯光大亮。前面退场的学生也恍恍惚惚打着哈欠，还有人频频向后瞧。
——戚昀发现自己脑袋严严实实夹在沈云钊脖颈，动弹不得。
就无语，是谁又在岁月静好？
他轻咳一声。没回应。
“沈老师？”还是没回应。
“沈云钊。”
“嗯……？”沈云钊这才幽幽转醒，坐正身子，按了按自己眉心，嘟囔道，“你醒啦？”
戚昀就着姿势，抬眼瞧他，没说话。
沈云钊缓慢眨眼，低头瞧他，也没动作。
好像该起身了，戚昀想。
可是很累不想动——想动也动不了，脖子僵住，难受。
戚老师这么累呢？沈云钊想。
那再躺躺吧——反正肩膀麻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莫名其妙的姿势和莫名其妙的氛围。就像这场莫名其妙的电影。
随便吧。戚昀缓缓合上眼皮。
沈云钊：？！
坏了，这下他是真的不敢动了。
许久。人流散去，放映厅重归平静。
“……戚老师？”声音很轻柔。
但没回应。
“戚昀？”
“嗯。”
“该……醒啦。”
戚昀无可拖延。睁开眼，一掌按在沈云钊胸膛，艰难地把自己撑起。试探着转动脖子，果然听到咔咔声响。
沈云钊舔舔嘴唇，捂着胸口冲他一笑：“睡得好吗？”
“……还行。”
沈云钊再舔舔牙根，笑意不减：“你头发乱了哦。”
戚昀随便抓了两下。意识到沈云钊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动作些许僵硬。
“电影好不好看？”沈云钊歪着头，还是笑。
戚昀：……
出了放映厅，两人没去挤电梯，一前一后，绕着旋转楼梯慢悠悠下楼。
“戚昀。”
“……嗯？”脚步顿了一顿，但没停下。
“请你喝果茶。”
“不喝。”
“那你请我喝果茶。”
“不请。”
“为什么？”
“……”戚昀抿抿嘴唇，有所保留但也实话实说，“太贵。”
“唉，好吧。”沈云钊摸着扶手跟在他后面，憋着笑，语气却温温柔柔，“你……要回去了吗？”
“嗯。”
“送你？”
“不用。”
“那……明晚一起吃饭？”
“……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