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红裳麻利将用完的浴桶搬走,姜璟换了睡衣,头发也放了下来,正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着长发。
屋内一灯如豆,红裳回来后吹灭微灯,就此安歇,二人一个睡在帐中床上,一个睡在帐外美人榻上。
姜璟白日睡过了,此时并不觉得困,本朝没有宵禁,此时屋内安静下来,她隐约能听到街上的声音。
更睡不着了……
脑海里情绪翻转,临睡觉时,那个垂涎的眼神倏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姜璟一下子被惊醒,心脏怦怦乱跳。
红裳睡的警醒,听到姜璟动静不对,立刻睁开眼睛小声问:“小姐,怎么了?”
当是时,有人敲击窗棂,出声问道:“有人吗 ?”
红裳一骨碌起身,捏着声音嗓音发沉,听起来像是个男人:“谁?!”
听到是个男人,来人当即大咧咧推开窗,抱怨道:“谢……我靠!”
红裳左手探掌,右手迅速射出一根铁钉。
来人被这阵仗吓到,下意识朝后一仰。
他下盘功夫了得,这出乎意料的攻击居然并没有让他掉下去,反而借着这闪避的功夫,双脚一踏,点在窗棂上,整个人高高飘起。
红裳并未因这必中一击未得手而焦躁,她面色沉着,毫不犹豫。
“唰!”
“唰!”
“唰!”
又是三发铁钉,极速朝着来人射去。
“锵啷”一声,随后又传来三声金铁相交声,最后是来人“嗷”地嚎叫一声。
他虽及时抽剑挡住,但那三枚铁钉势大力沉,震得他手掌发麻,差点掉下去,好在他脚下及时借力,最终只是朝下沉了一段,总算是撑住没有掉下去。
但因沉了一沉,他倒反而借着月光看清了红裳的脸。
!!!
来人一时震惊,铁钉都没能让他掉下三楼,这会儿一时不察直直掉了下去:“我靠,你不是谢无拘啊!!!”
话一出口他便知不好,当即脚尖一点,几下借力飞纵想要离开。
呼吸间,红裳又取出三枚铁钉。
“等等!”姜璟及时打断施法,“红裳收手!”
她不再犹豫,朗声道:“席飞昭?”
“你是席飞昭,对不对?”
前面那人身体骤然踉跄,差点没控制好内力掉下去,急得他扔出了什么,脚尖一点,借力再次飞远。
红裳收回铁钉,疑惑问道:“小姐,你认识他?”
姜璟看着那落地的半枚银锭,想了想:“不认识。”
一道白影疾略而去,恰如一只展翅雄鹰,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她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就能认识了。”
红裳疑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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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姜璟换了见客的衣服又披上斗篷,谢无拘同她坐在一起,青衫和红裳二人站在二人身后,四人齐齐看着来人。
姜璟诧异地看着他,心想,这就是武当那位行事不羁为人正直的小师叔?
看起来比谢无拘还要规矩呢!
红裳毫不客气道:“强闯女子房间,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怎么想也和为人正直这四个字没关系吧?”
席飞昭顿时垂头,一声都不敢出。
屋内一片沉默,桌旁红泥小炉上烧着一壶水,桌上放着半枚银锭,墨客推开门,送上一个玉壶,然后关门守在门口。
谢无拘将玉壶浸在热水中,指着那半枚银锭,不紧不慢道:“解释一下。”
他语气平淡,但是……
席飞昭:“!!!”
这种腿都要被打断的预感是肿么回事!
他被其中蕴含的危险刺激得头皮发麻,连忙解释:“我走错房间了!”
“真的真的,白天我还打探过,我怕弄错,还特地敲窗确认……总之真的很抱歉。”
谢无拘侧头看向姜璟。
姜璟知道他想问什么,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补充说:“他被红裳拦住,没进来。”
沉默的气氛一松,席飞昭感觉自己腿保住了。
“席飞昭,听说你拐了其他门派的女弟子?”谢无拘问。
席飞昭规规矩矩坐着,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愁苦。
谢无拘稀奇地看着他这幅破落小狗模样,心想,风流剑客畏畏缩缩的样子可不多见。
桂花香气渐渐弥漫在整个房间,谢无拘伸手触碰玉壶,察觉壶身温热,便提起倒了一杯递给姜璟:“悦来的客栈的桂花熟水也不错,尝尝?”
姜璟接下,谢无拘这才淡淡看着席飞昭,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席飞昭抬头,露出湿漉漉的狗狗眼神,感动道:“谢兄,这个时候只有你愿意相信我了。”
谢无拘:“……”
他满脸冷漠:“正常一点。”
席飞昭笑了笑。
肆意、风流冲破他那张规矩的外皮,重新回到他身上。
只是一瞬间,他就好像换了个人。
“唐突了姜姑娘,是我不对,”他目光澄澈,眼眸流转间全是真诚,细品还有些担忧,“你的脸色不太好,我给你把个脉好不好?”
谢无拘:“……”
很少有人顶得住风流浪子如此深情真诚又带着担忧的眼神。
好在姜璟不是一般人。
于是她点点头,坦然接受这份歉意,然后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弱症而已,多谢关心。”
席飞昭提着桌上玉壶摇了摇,桂花那馥郁的香气便顺着壶口再次弥漫,他皱了皱眉,苦笑一声:“连酒都没有??”
谢无拘:“……”
他一把将玉壶夺过来:“苦酒入喉你岂不是更受不了?再不说就滚。”
“好无情。”席飞昭笑吟吟朝他眨眼睛,“我相信你是个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人。”
谢无拘:“……”
他无语地看着席飞昭,今晚第一次露出除了冰冷之外的表情。
他疑惑问:“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席飞昭毫不心虚:“我现在正被整个江湖追杀,你又想知道真相,那岂不是会落得我和一样的下场?”
谢无拘面容平静:“我可以和他们一起追杀你。”
席飞昭:“……”
我就知道你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还说吗?”姜璟撑着下巴,笑眯眯问。
她很少做这样不大家闺秀的动作,但可能天太晚,又可能……看谢、席二人打闹实在有意思,轻松的氛围惹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放松。
“美人要问,那我自然是要说的。”席飞昭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在谢无拘冷眼撇过来前收回。
他苦笑一声:“其实很多事情我也没想明白……
焦州多山,山上有观,观中有一女子,是席飞昭的红颜知己。
她是焦州大户女子,名曰朱摇琇,因被指控残害庶妹而流放于此。
这是一位蒲草般坚韧乐观的女子。
“年前大概十二月的时候,我动身前往焦州,路上却忽然听到了暖玉的消息,我心中一动,想着焦州山上物资少,冬日难过,便想拿暖玉讨她欢喜,之后便耗费半个月时间把暖玉弄到手,所以一直临近年关,我才来到焦州。”
“那时焦州已落雪,山上积雪严重,难走的很,我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人,却在山腰见到三个黑衣人。他们身上的罩衣特别宽大,脸上还戴着面具,藏头露尾的,我心中便生出好奇来。只是……”
只是约定好的时间已过去很久了,席飞昭摸了摸身上的暖玉和一壶酒,还是踏雪上山,想要先见一见美人的笑。
反正江湖上乐子不少见,多一件少一件没区别,但美人真心的笑意要难得的多。
“走到观前,我就感觉不对。”
席飞昭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风流浪子总是很会找酒的,他对着壶口猛灌一口,风流的气质一下子变得凌厉。
“太安静了。”
“雪也太厚了。”
那是个正经修道的道观,哪怕冬天也要做早课的,雪停后还要扫雪,怎么可能会在庭中积下这么厚一层雪。
等再走到朱姑娘居住的后院。
她桌上居然有碗没吃完的素面,筷子端端正正放在桌上,因天气太冷,面连带着汤都已经被冻结,一旁还有个炉子,此时炉子的火已熄灭,他伸手一摸,早就冷透了。
观中锅碗米粮俱在,干干净净毫无被进攻的痕迹。
“一切都很正常,只有人,所有人都不见了。”
朱摇琇不见了,她没有留下任何信件,就这么悄悄的不见了。
这不是她这样缜密性格能做出来的事。
席飞昭一下子就想到上山时遇到的那三个黑衣人。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运起内力,飞奔下山,武当轻功纵横天下,他在山脚堵到三人。
他冷声质问,双方同时出手。
一交手,席飞昭立刻察觉不好。
现今江湖中没有准确的境界划分,笼统将人分为二流高手,一流高手以及先天高手。
席飞昭天赋异禀,练武却并不如何勤奋,实力处于二流刚过,一流入门的阶段,被江湖女侠亲切成为一流看板郎。
打得过他,就是一流高手,打不过他,即为二流。
但这三个人,不是打得过,是太打得过了。
他只坚持了三招。
第四招就被人打飞,他只能借对手这一招之力,仗着武当无双的轻功逃跑。
好在他还有那么点狗屎运在身上,广宁真人恰好带着弟子们来到这里,他随后被广宁真人所救。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我不是。(小谢: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