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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海镜(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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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絮以为一睁眼就是回到天海镜最开始的入口,结果却对上一张眉目含笑、明媚如春光的脸。

她头发晕,还不曾醒过神来,脑中一片空白。不觉伸手去揉发涨的当阳穴。然而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先行一步替她力度适中地揉按起来。

感受到那双手微凉的触觉时,周南絮一下子清醒了,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躺在他的腿上。

怪不得这么硌人!

她麻利起身,不巧和低头看来的王又安猛地一撞。

王又安半捂着鼻子,痛得眼睛时不时地眨两下,纤长的眼睫毛随之抖动:“周师妹,我这鼻子撞歪了,可是要你负责的。”

周南絮漫不经心打量四周,还是原先她待过的地方,天光将天海镜分为昼与夜。

然而却依然不见其他人踪影。

王又安贴过来,挨着她:“其他人是不在这里的,每个人所处的幻境不同,他们出来后所在的时空维度自然就不同。”

周南絮并不搭话,反问道:“老九说的?”

王又安一怔,摸了摸鼻子:“你看见了?也是,方才你可是从他手下救的我。”

说着他又用一种黏黏糊糊的眼神盯着她,一双眼睛本就生得极为漂亮,偏偏还再三对她顾盼留情。眼波流转间,春情一片。

周南絮顿时感觉自己像被蜘蛛盯上的飞虫,被视线缠成一个茧,然后一点一点拖至蜘蛛的口器前。

她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得好一阵毛骨悚然,不禁一言难尽地扫过他,有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王又安察觉到她在疏远自己,眸色一暗。

他面上不露半分差池,只是突然提起来老九以作谈资,在引得周南絮注目后,不动声色凑近,直到他的胳膊蹭上她的肩。即使隔着柔软的布料,他似乎已然生出温热的触感,心尖莫名一颤。

“老九只是他家中排名,他原姓卫,名卫珩。多年来一直是他负责看守天海镜。”

周南絮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也忽略了王又安的小动作:“他修为是怎么回事?我起初以为只是自己修为低,看不大出来,可他连灵气波动都没有。”

她沉吟了片刻,突然仰脸惊语:“莫非他的确没有修为,是个普通人?”

她抬头太快,王又安躲闪不及,于是下颚被她鼻尖擦过,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他眼睛发亮,白玉似的耳朵却连耳廓到耳垂都染上了薄薄的一层淡粉。

他轻咳了几声:“他确实如你所言,没有修为。但这大概不是生来如此,或许是遭遇了什么变故,丢了修为,还受了什么打击,方才机缘巧合下与天海镜结契,从此做了守卫。”

周南絮敷衍地嗯了一声,接着狐疑地紧盯着他。沉默半晌,她忽而开口:“我救你只是为了我自己也能早点出来,你不必多心。”话里话外暗示他莫要记挂此事。

王又安怎会听不懂她故意在二人中间划出一道分界线,可他向来是想要什么就一定会咬死不放的。周南絮本该任由自己逐渐沉沦,直至被泥沼淹没,但她倒底是不忍心,终归是递出手将飘零如雨打萍的他捞出来了。

这点不忍心是同情也好、友情也罢,他都不会放过的。他会把她流露出的每一丝情感都吞噬殆尽,像坠入死地之人渴求着她这唯一的生的希望,再利用这些感情慢慢将她收网。

他转而提起另一个人:“你同崔晚折自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应当很要好吧?”

周南絮困惑地看他,不知他这话题怎么转变得如此无厘头:“晚折比我岁数小些,真要说我应当是和崔珏一起长大的。后来他有了弟弟,况且这弟弟身体又很弱,宗门里的长辈大多很繁忙,少不得我们多看顾。”

提及崔晚折体弱,她难免失了兴致,想到之前幻境中的事,打定主意要找机会一探究竟。

但王又安不清楚其中情况,只以为她心疼崔晚折,加上又提起一个崔珏,心里不免有些吃味:“你们三人倒是感情十分要好,旁人恐怕再难插足。”

假的,无论如何这墙角他都挖定了。毕竟三个人的感情总是很拥挤,迟早有人出局。届时就是他趁虚而入之时。

王又安暗暗冷笑,面上却是虚伪的赞叹之色:“周师妹想必最喜爱崔师弟了吧?”他每每称呼人师弟师妹,周南絮总有种被冒犯之感,常怀疑他在阴阳怪气。

周南絮不耐烦地张望着这天海镜怎地还不开,一边厌烦地背对着他随意挥挥手:“你想多了。我最爱的自然是我母亲,然后便是我自己。”

“那我……”

“啊!”周南絮惊叫一声,她脚下的海面竟裂开一道缝,她一下失去了平衡,落入海水中。

海水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是冰冷的,甚至有些温暖。她柔顺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叠起波浪。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她费力用余光瞥见王又安。他已经阖目沉眠于深海之中。

于是她也顺势闭眼,等待着将至的天光。

周南絮恍惚中以为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呼吸间都是咸湿的海水的气息。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挣扎着醒来,她的精神经过数次幻境的穿梭,亦是逐渐疲惫不已。仿佛跋涉多天的旅人,在长久的重压下始终得不到一丝喘息。她亟待着一次彻底的休憩。

她困顿地慢慢直起腰,倚在背后的大树上。这里比之天海镜,简直是另一个极端。

绿意葱茏的树林,娇艳粉嫩的桃花随风悠悠打转,像在下一场沁人心脾的雨。枫叶恰如火在燃烧,点亮了一片盎然生机。树木高大,交叠着掩盖住了天空,只能隐隐约约透出一线蔚蓝色。草地是湿润柔软的,饱满晶莹的露珠将落未落地悬挂在叶尖。

周南絮将手覆盖在草地上之时,仿佛能感受到它们在呼吸。

正当她散漫地感慨着这如梦如幻的美丽时,突然头顶簌簌掉下几瓣桃花,落在她发间,勾在她衣袖,待她要定睛一看之际,“诶呦”一声嘟囔传来,她瞪大了眼睛瞧着上方摇摇欲坠的人影和一寸寸爆开的断裂声,眼疾手快地滚了一圈。

就在下一瞬间,她原本坐着的位置狠狠砸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断裂的树枝接二连三砸在这个蜷缩着的身影上。

周南絮犹豫着向前,拨开她团成一团的身体,就像在解一个线团:“你还好吧?”

这姑娘不是路秋早是谁?

路秋早带着浓重的鼻音诶哟哟连声叫唤个不停,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流浪到野外却发现外面的日子极其艰苦的名贵的家养猫。她红着眼圈,圆圆的杏眼包着泪,然后她扁扁嘴,哇的一声哭嚎起来,紧紧搂住了周南絮的腰。

周南絮手足无措地安慰她,却抬眼看见另一个熟悉的人满目冷寒的杀气,迈着长腿阔步走来。徐霜吟面无表情揪住路秋早的衣领,像捏住一只猫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扯,不屑冷哼:“装模作样!”

于是周南絮才注意到她刚刚嚎了半天,脸上却还是清清爽爽的,眼角也是干的。原来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路秋早不满地浑身扭起来,又反手去拽徐霜吟,意图甩掉她的控制:“你还惹我!我都伤心死了,我在幻境杀了人,好难过的啊。”

周南絮闻言就要安慰她,不料被徐霜吟抢先开口:“你是难过杀了人?还是难过没趁机多捅他几刀?”

路秋早假模假样地哭天抹泪:“都有嘛。人家好歹是个医修,医者父母心啊,我也不想杀他的,谁叫他该死呢?”说完她装都不愿装了,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笑起来。

周南絮一言难尽地将目光在她俩之间来回打转,下定决心以后再不掺和她们的事了。

天海镜的门,即她们进来的那个洞穴已经开了。一时看不见其他人,也不知是走了还是掉在哪处昏睡着不曾醒来。

三人简单环顾了四周,再次确认没有旁的人了,便结伴离开了。

再见到送她们来时的人时,周南絮不觉有些恍惚,好像时隔多年相见。这些人满意地抚须点头,一一清点人员。

老九,哦不应该叫他卫珩了。卫珩安静得像一道影子,久久凝望着洞口。而他的身旁,站着的是一脸风轻云淡的王又安。注意到她看过去,他扬起一抹笑容,那张脸便更绚丽夺目如明珠,流光溢彩。

徐霜吟冷冷打量他,兀地在周南絮耳边冷不丁道:“他如今就像开屏的孔雀,你们在天海镜发生过什么?”

周南絮一噎,她避开王又安的笑容,奇怪地感觉自己竟真有几分心虚:“他就是这个毛病,你想多了。”

徐霜吟意味不明地投去一瞥,不再多嘴。

然而王又安已经走过来了,他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取下她发间的桃花瓣,仔细着不扯到她头发。周南絮于是干脆施了个清尘诀。他不动声色将花瓣轻柔地拢在掌心,同她们寒暄。

周南絮心思已经放在卫珩身上,因此她只是有一茬没一茬地接话。

她看不见的地方,徐霜吟斜睨着王又安虚虚握拳的手,鼻尖发出一道轻哼。王又安则故作不知,坦然自若地回敬以一笑。

众人稀稀拉拉地回去,体谅到大家都不容易,学宫干脆休沐一日。

周南絮回去便栽倒在床上,骤然昏昏沉沉睡去。

至于王又安则斜倚着榻上的桌案,他曲起一条胳膊撑着头,凝视着窗边那碗清水。许是底下人极有眼色地注意到他对这花不一般,走时还略干瘪的花瓣,如今竟吸饱了水,舒展开来。而它的不远处,此刻还多出一枚新鲜的桃花瓣。

正好一个管事进来同他汇报了近来的事项,临走前见他还在不错眼地看那花,笑着打趣:“公子想来是很喜欢这花了,也是它的福气。”

王又安含笑答:“是,我很喜欢。”

“不过,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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