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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权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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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咸阳楚暄只觉得神清气爽,哪怕入眼皆是朴实无华的青瓦白墙,至少鼻子是舒畅的。

张仪在入秦前书信禀报嬴驷,将楚国发生的一切告知,以及他的计划。

嬴驷没多过问,已事先替楚国使臣安排好府邸,让张仪带他过去。

一行人来到使臣府,见楚使逢侯丑下了马车走了过来,张仪让楚暄扶自己下去,与逢侯丑交代几句。

楚暄自己先下了车,站到马后,轻拽了一下小谷的袖袍,小谷将缰绳搁置一旁,一同下车扶张仪。

张仪撩开门帘,走了出来,眼见他迈出了左腿,楚暄身子微向前倾,伸出双手,挥袂的同时指缝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银光。

陡然间,拉车的马儿发出一声惊鸣,嘶声长啸,发了疯似的向前冲去。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楚暄脸色煞白,大喊一声:“先生!”眼见张仪整个人倾倒在车门旁,挣扎着想要拽住马缰,但因速度过快,整辆车抖得厉害,最终他被狠狠甩下车,右腿因闪躲不及骨头被车轮重重碾断。

张仪疼得惨叫一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继而昏死过去。

这动静惊动了整条街,巡城侍卫从四面八方赶来,牵制住发了疯的马,见落马之人竟是相国,众人脸色骤白。

楚暄疾冲过去,要将张仪扶起,看着他半侧脸被擦出的血痕,额间冷汗直冒,断掉的右腿以一个诡异的弧度瘫在地上,他心如刀绞。

逢侯丑被吓得僵立在原地,心中暗暗叫苦,一来秦国便出这等子事,他哪还敢马上找秦王要地契?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群侍卫,拥着辆马车,几名侍卫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张仪台上车,与楚暄交代后向王宫太医院赶去。

直到马车远离人群,楚暄才站起身,看向那匹受惊的马儿,和它右臀上没入皮肉的银针。

这些全是张仪的计划,在反秦途中,二人商议如何拖住楚使,张仪心生一计,让楚暄在自己下车时用银针扎马臀,让马儿受惊,将自己震下马车,摔断腿,之后在相府闭门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只要见不到楚使,便可暂缓地契一事。

翌日,张仪自楚国回来摔断腿的消息在朝中传开,嬴驷下令让他腿好之前不必上朝,不可出相府,任何公文奏章送至相府批阅。

楚使逢侯丑入朝觐见嬴驷,闻此令后更不敢提“割地”一事,只代楚王熊槐慰问秦王,并献上随行的十数辆宝马香车。

嬴驷看出他的胆怯和欲言又止,也不多言,让他先留在秦国,等候安排。

逢侯丑心生忧虑,却不敢多想,隔日携礼至相府探望张仪。

楚暄将他迎进府,带入正厅,陈述了张仪的病况。

“先生坠马时被车轮碾断了右腿,痛不欲生,昨夜还发起了烧,虽已受太医诊治,可仍旧昏睡不醒,恕在下难带使臣面见先生,望使臣谅解。”

逢侯丑将礼盒放下,干笑道:“外臣明白,还请相邦大人好好养伤,至于那地契……”

楚暄道:“使臣不用担心,先生忘不了,回秦前已上奏王上,一旦病好就去取地契,期间还请您耐心等待。”

“如此便好。”逢侯丑闻言放心了些,恭敬作揖,“那便祝相邦大人早日康复,外臣就不打扰了。”

楚暄礼貌回礼,将他送出相府。

——

楚使这一住便是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张仪却是半点没闲着,他足不出户却不断与嬴驷书信来往,他让楚暄将信件和奏章送往政事堂,内里涵盖了重要的情报与计策,为避开逢侯丑耳目,楚暄从相府后门出,经过一条羊肠小道入咸阳宫。

这两个月里楚暄频繁出入政事堂,饶是如此,在嬴驷面前仍旧有些畏惧。

政事堂本就庄严肃穆,再加上主位上坐着个不怒自威的君王,堂中气氛更是压迫,踏入堂中他整个人都精神了。

楚暄坐在东侧席位,那是张仪的位置,离嬴驷不到两丈远,见对方静默不语,低头阅览信件,他壮着胆子打量着嬴驷。

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这段时日所见的嬴驷比初见时憔悴了许多,两鬓的霜白攀向冕冠,脸色有些许苍白,面颊略有凹陷,五官更显凌厉,深刻如刀削,他眼底泛着明显的青黑,因疲惫频繁眨着眼,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整个人透着一股沧桑感。

“是不是觉得寡人老了许多?”嬴驷头都没抬,声音沉若洪钟。

楚暄吓回了神 ,立刻跪下:“不、不敢……”

嬴驷拂手,示意无妨,他抬起头凝视着楚暄,双眼晶亮无比,毫无半点浊气,沉吟须臾,自顾自道:“像,又不像。”

楚暄疑惑,却是不敢出声,他紧张得心脏狂跳,心道方才一定是自己眼瞎了,竟觉得嬴驷沧桑?那君王气势根本分毫未减。

嬴驷凝视着他的双眼,像在透过这对明眸看另一个人,他缓缓开口:“你与相国,像,又不太像。”

楚暄一顿,赶忙道:“微臣绝不及先生睿智。”

嬴驷轻笑一声,转而问道:“相国的腿伤如何了?”

楚暄如实道:“回王上,先生的腿已无大碍,只是伤及筋骨,行走仍有些艰难。”

嬴驷点头,抬手招来一旁的近侍,将一个木盒放到楚暄面前。

“寡人让太医院配了最上等的药膏,你带回去给相国,医嘱也在盒中。”

楚暄闻言立刻起身谢恩:“微臣代先生谢过王上。”

“坐下吧,不必多礼,你案上的茶一口没喝,都快凉了。”嬴驷难得露出笑容。

楚暄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喝了口茶,又听嬴驷说:“上回秦韩之战的‘离间计’是你提出的吧?”

楚暄惊得险些打翻茶水,快速放下茶盏,镇定答道:“微臣斗胆献此拙见,王上见笑了……”

嬴驷莞尔 ,感叹道:“稷儿交给你,寡人放心了。”

楚暄心中闪过一个预感,却是稍纵即逝,他拉回思绪,从袖带中取出一封信,呈给嬴驷:“王上,今日楚使将这封信交到相府,说是楚王的询问。”

嬴驷打开一看,剑眉微蹙。

那封信上说张仪坠马一事传至楚国,满朝文武议论纷纷,都觉得事有蹊跷,且时过两个月秦国无半点割地的动向,楚王也开始怀疑秦国的诚意,不敢与齐国断绝联盟。

见嬴驷久久不语,楚暄心中担忧,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王上,先生这次欺楚……”

“寡人知道相国。”嬴驷略一颔首,再无多言。

楚暄观察着他的神情,彻底放下心来。

“你对此事有何想法?”嬴驷抬起头看着他。

楚暄微怔一下,即刻沉心思考,少顷扬唇一笑:“微臣以为可以将计就计,彻底破坏齐楚联盟。”

嬴驷微笑颔首:“此事便交由你来解决。”

——

楚暄回去后先写了封信快马加鞭送至子兰府上,询问他楚国朝野的动向。

没过几天便收到子兰的回信,内容是大吐苦水,见字如见人,字里行间彰显子兰说话的模样。

他告知楚暄因秦国仍未有割地的消息,屈原与陈轸二人又在朝堂之上讽刺秦国弄虚作假,称这是秦国的缓兵之计,抨击张仪狡诈,以商於之地做幌子来拆散齐楚联盟,使楚国陷入孤立无援之地。

熊槐也有些动摇,一个月前他已撤兵武关并派使者前去齐国断绝邦交,然因秦国迟迟不肯割地,被屈陈二人钻了空子,二人又去游说齐王与楚国交好。

子兰还在信末询问张仪的腿伤,他特意命人配置了跌打损伤的药膏与此信一同寄来,希望张仪早日康复,并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签署地契。

楚暄将此信拿给张仪看,并陈述自己的计策,张仪同意让他审度。

他即刻书信回复子兰,告知子兰张仪已将地契拟好,正待腿伤康复,能下榻行走时请秦王签字,得知齐楚联盟仍未断绝,齐国还将军队开至曲沃,秦王恼怒,这才犹豫割地一事,若楚国能解决此事,并真心信任秦国,秦王将立刻签下地契。

——

这两个月里,楚暄除了去政事堂,便是嬴稷的太华宫。

前年年底,嬴稷和嬴荡随嬴疾前往巴蜀,这一去便是一年,回来时又赶上年关,紧接着楚暄就随张仪使楚了。

二人一别将近一年半,如今嬴稷十四岁,已然从粉雕玉琢的孩童成长为温润如玉的少年,肤白若瓷釉,目若朗星,很好地继承了其母美艳的容貌,举止气度相较于之前沉稳许多,稚气未退的脸上又带着少年人的刚毅和深沉,显现出阴阳杂糅的美感。

少年人长得快,一年未见便是另一副模样。

楚暄注视着嬴稷,觉得他垂眸看书的模样与嬴驷极为相似,隐隐现出帝王的气度。

嬴稷装模作样地看书,已被楚暄盯了快半个时辰,早就不好意思了,频繁地眨着眼睛。

感受到对方的不自然,楚暄轻笑一声,嬴稷尴尬地抬起头,便听楚暄来了一句:“稷儿真是越长越俊了。”

他的脸倏地红透,含羞垂头,傻乎乎地笑道:“还、还是安羽哥哥最好看,而且安羽哥哥才貌双全。”说话时抬眼偷瞄楚暄。

楚暄被他这模样逗乐了,对上嬴稷的目光时突然怔住,脑中撞入林辙的脸和笑容,他有些晃神。

嬴稷见他笑容渐收,眼神变得茫然,慰问道:“安羽哥哥,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可是因相国的腿伤?”

楚暄回过神,抿唇一笑:“算是吧……不过先生的腿伤已经好了,这几日可以下地走路了。”

嬴稷又道:“我感觉你最近十分疲惫,瘦了不少,是没休息好吗?”他挺直了身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楚暄,学着他母妃关怀父王的口吻。

楚暄笑着打趣道:“你观察得倒是仔细。”

嬴稷耳尖泛红,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安羽哥哥若有心事可以告诉稷儿,稷儿愿替你分忧!”

楚暄颔首,思忖片刻,决定将此次使楚的种种事宜和盘托出,他轻叹一声:“稷儿,比起先生的腿伤,我更担心一件事,这次出使楚国,先生他……”

待楚暄讲完,嬴稷先是震惊,复又沉默,片刻后他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楚暄:“你、我、先生和王上,再无他人。”

嬴稷点头,笑道:“安羽哥哥,我相信相国的为人,他绝非背信弃义之人,此番欺楚不过是缓兵之计,不都说‘兵以诈立’吗?楚王会相信也是他自己笨!若是父王绝不会因贪图小利被耍得团团转!”

楚暄闻言心弦一松,心中的大石落地,感激道:“稷儿,谢谢你!只是……我怕此事公开后先生在秦国难以自处……”

嬴稷大胆地牵住他的手,放于掌心,安慰道:“安羽哥哥放心,父王、疾王叔、司马将军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定能理解相国!我娘亲与相国是旧友,她若知晓相国的用意定会支持!”

楚暄点头,觉得嬴稷十分窝心,只是嬴驷能理解,其他朝臣未必,倘若有一天……

他心头猛颤了一下,表面不动声色,心中突然有个想法,若是嬴稷做了太子,继任王位,张仪或可无事!

楚暄话锋一转:“稷儿,还没问你去巴蜀的这一年,可有收获?”

嬴稷脸上现出自豪的笑:“安羽哥哥,临行前你和我说蜀地常闹水患,为此我认真观察了一下那儿的地形。那儿有一条岷江,是水患的根本,蜀地多处坡度大,整体地势向东南倾斜,东南两侧横亘一座玉垒山,东高西矮,落差竟达百丈。岷江水被玉垒山阻挡,向西折返,无法流通,这便是为什么西边常年洪水泛滥,一片汪洋,而东侧却是干旱,赤地千里。”

这一年来嬴稷在蜀地四处巡视 ,东奔西跑,上山、游江,观察地势,拜访当地乡民,询问当地情况,回秦国后将在蜀地的所见所闻:山势地貌、洪灾干旱、农田灌溉、疏导积水等一系列问题撰写成文章上奏嬴驷。

“若是能凿穿玉垒山 ,将岷江水引入东侧,便可解决西侧的泛滥,东侧的干旱,只是这开山一事听来略显荒唐,不过父王看完我的文章当着母妃的面夸赞我呢!”嬴稷乐呵呵地挠了挠头,“荡哥哥也很厉害,他的文章注重强兵和城防,提出要在蜀地设军营,培养水军,建战船,以防楚军来犯。”

巴蜀治理算是嬴驷立储的考核,二人从富民和强兵两个方向分析,都得到了嬴驷的认可。

楚暄很是满意,眼中闪过精光,说道:“秦楚之战迫在眉睫,稷儿,你对此战可有想法?不妨拟一份‘兵书’,分析战局,为你父王献上攻战策略。”

嬴稷一愣:“可……行军打仗我不太懂,这方面还是荡哥哥擅长。”

楚暄莞尔:“我可以教你,你将列国地图摆出来,我就着地图给你分析。”

嬴稷目光一亮,激动地连连点头,心中对楚暄更加崇拜,起身取过地图,铺在案上。

楚暄看着地图思索片刻,指着“武关”道:“武关是关中四塞的东南角,是秦楚交汇之地,二国在此处必有一战,秦军得武关,抢占先机,可逼退楚军,出武关后沿丹水向东南下可至郢都,向西可攻打汉中之地,拦截楚军,若是楚国向北发兵,秦可联络魏韩攻打楚国的上蔡……”

作者有话要说:阿辙下一章就出来了~

嬴驷苍老是因为嬴钰出嫁T.T(泪点情节,后面会细说)

小知识:“凿穿玉垒山,将岷江水引入东侧”就是后来的李冰造修建都江堰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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