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的挑衅之言刚一出口，李奈还尚未做出反应，芥川龙之介已先一步被激怒。

“竟敢牵扯到李奈先生……”他原本只是警惕的表情骤然恐怖起来，眼中的杀气随着语言爆发而出，“——不可饶恕。”

芥川猛地踏前一步，衣摆化作的无数刀刃倏然立起，每一片的刃尖下都伸长出锋利的倒钩，只是轻轻擦过都足以割下对方一块血肉。

但面对着如人形怪物般的芥川，中也仍是双手插兜，姿态随意地站着，在看到刀刃再次变形后才挑起了眉。

“不赖嘛。原本还以为只是个装腔作势的小鬼。”中也钴蓝色的眼睛同样燃起了战意，“这个眼神……有点意思。”

芥川已不再言语，他膝盖微屈后猛地跃起，张牙舞爪的刀刃宛若张开的巨口般向着中也席卷而去，随之落下的还有卯足力气的一拳。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昂首直面芥川冰冷的眼睛，他先是蹬地转身，险而又险躲过落下的一拳，接着利用蹬地的力在四面八方刺来的利刃中猛然跃起，在半空中扭转身体，狠狠水平踢出凌厉的一脚！

芥川被迫收手迎击，双拳|交握挡在脸前，正撞上中也这附带着重力的沉重一击。

砰！

芥川单薄的身体倒飞而出，一路带倒了众多桌椅后撞到墙壁才停下，发出一声巨响后缓缓滑落而下。

中原中也则羽毛般轻巧落地，双手依然保持着放在口袋中的状态，不仅没有丧失战意，反而越发兴奋了起来。

“本来这一下绝对能把你的手全部废掉的。”中也脸上出现了猛兽般的笑容，“我说怎么踢上去触感不对——你的反应还真快啊，有意思！”

芥川站稳身体咳嗽了几声，抬起的漆黑眼瞳冰冷，手腕上缠绕的黑色褪去，重新化为衣服的下摆。

刚刚千钧一发之际，他瞬间将刺空的利刃软化，利用罗生门包裹住了手腕，最大程度地抵消了这一下带来的力度。

考虑到他的年龄，这份关键时刻的反应已然暴露出了他堪称恐怖的战斗天赋，但是……

“嘛。织田，你觉得如何？”

李奈靠在椅背上，近在咫尺间就是一片混乱的战场，但他的姿态轻松得仿佛正在欣赏下午茶会上的表演，甚至心情好像比之前还更好了些，微笑着随口道。

织田作之助稍微思考了一下。“很厉害。他们两人的异能都很强，如果正面打的话应该很棘手吧。”

“不过——”织田平静地陈述道，“杀死他们，很容易。”

“哈？”

中原中也瞬间将头扭了过来，猝不及防间被李奈的容貌冲击得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语气恶劣地冲着织田不爽道，“在那说什么大话呢，有本事就过来试试看啊！”

“……？”织田疑惑道，“我只是在回答店长的问题而已。”

中也的视线移动，但在对上李奈带着笑意的眼神后再次顿了下。就在织田以为这性格张扬的小子要说出什么难听话时，中也竟只是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就再次扭过了头。

织田：……

再次感叹……店长，果然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啊。

突然，中也的瞳孔收缩，身体猛地向后弹去，几乎是瞬间，他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已经被顷刻炸起的黑暗吞没！

织田也同时向侧旁闪去，低头看向地上同样鼓起的不明物体。

黑色物体泥浆般翻涌着，鼓起的每一丝弧度上都密布着令人心惊的尖刺，刺身上还有放血的血槽。

李奈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的无辜。

眼看袭击落空，黑色物体迅速回缩。

芥川伸出一只手，异能驯服地重新缠绕上了他的手臂。

——芥川假借伤重将异能隐藏在阴影中，在众人注意力转移的一瞬发动了袭击。

“喂。”中也踩在小店的墙壁上，忍不住道，“我就算了，那个人不是你的同伴吗？”

“闭嘴。我只是警告他别来碍事。”芥川阴沉道，“杀死你的人……必须是我。”

当然，连这点攻击都躲不过去的人，也不配站在李奈先生身边。

芥川冷漠地想，再次向中原中也的方向伸出手臂。

无数锋利的刃片再次出了爪牙，但芥川这次身体未动，只是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身后张开的刀刃便如离弦之箭般飙射而出！

“重复的招数……就别拿出来丢人了！”

中也数次跳起，接连躲过几道攻击后落地，嗤笑一声后踢向地上的桌子，打算将其浮空后用桌面挡下剩下的所有攻击。

等到异能刺穿物体后就来不及收势了，趁这个空隙闪到他身后一击结束战斗！

中原中也计划已定，一脚踹上了桌腿——但桌子却只是被这力道踹出了一段距离，并没有如所想地浮空。

——重力异能竟然没有起效？！

中也心中一惊，再想躲闪时已经来不及了，迎面就是无数锋锐无比的刀尖！

生死攸关之间，中也本想直接踏陷地板，人力制造出足以躲避的高低差，但在重力作用下地板仍旧纹丝不动。

但中也已有了心理准备，瞬间矮身躲过最致命的几道攻击，接着撑地借力，迅速向旁翻滚。

连续不断的闷响后，刀锋几乎是擦着头发扎进了地板里，中也再次撑地弹起，重新站稳身体，一直放在口袋中的双手终于落在身体两侧，抬起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果然，他想的没错。那不是偶然，他的重力异能对这家店的所有东西都无法起效！

那个传言……中原中也脑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忍不住侧脸瞥了一眼柜台的方向。

李奈像是知晓一切般，微笑着迎上了他的视线，还颇有些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中也触电般猛地转头，芥川的表情则变得越发恐怖了起来。

“那是我的老师！”芥川咬牙切齿道，“不可原谅——我一定要杀了你！”

细长的刀刃骤然旋转起来，罗生门融合为恶鬼般的头颅，张开深渊巨口，迅速向中也咬去。

“你有病吧！”中也简直莫名其妙，恼怒道，“谁想和你抢你那个老师了！”

正乐呵呵看戏的李奈：？

他们应该说的不是我吧？

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中原中也正对上罗生门的这一击。

这一次速度之快，来势之猛，超过了之前所有攻击的总和——这个疯子舍弃了所有变招与防御的可能，是真的拼了命地想杀死他！

中也眼神转冷。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了。

中原中也面向罗生门的利齿不躲不避，反而压低身体蓄力后迎面冲出，紧握的拳上泛出重力的暗红，怒吼一声后挥出，与罗生门相撞。

异能激烈冲击，迸出刺眼的闪光。

李奈轻轻敲了下桌子。

敲击声落的那一刻，无数黑色的碎片散开，中也从爆发出巨大冲力的光团中猛地冲出，几乎是转瞬间就来到了芥川身前。

芥川瞳孔骤缩，眼中映出中也抬起的手。

他艰难伸出手，手指间缠绕的最后一点异能立起，向着中也的腰侧深深划下。

但那这只是垂死之下的可怜挣扎而已。

结束了。中原中也向下挥拳，重力加持下带起刚烈的拳风，向着芥川的胸口重落而下！

咚。

只是一声沉闷的轻响，必中的攻击竟然被挡住了。力量宛若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甚至反震回来的力让他自己的手臂一阵阵发麻。

中原中也看着手下柔软的鲜红一愣，芥川已露出了冰冷的森森笑意。

他满手中原中也的鲜血，将之重重地按在了垂下的红围巾末端。

“你的血很红啊。它很满意。”芥川冷冷道，“希望你内脏的颜色更加漂亮。”

红色的围巾仿佛活物般膨起，中也从那上面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迅速急退几步，脑海中闪过之前战斗的种种细节。

倒钩的刃片、尖刺上的血槽、以咬合为攻击手段的恶鬼头颅……

他早该发现的，这些对敌人的额外伤害远比不上异能的消耗，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放血。那条红围巾，才是这人最后的底牌。

“是吗。那东西也是这里的主人给你的吧，这才是你被叫做‘代言人’的原因啊。”

中原中也深深地凝视着芥川，浑身上下都隐隐泛出异能的深红暗光。

“那就来吧。”中原中也反而大笑出声，“能和我打到这一步，你也算一个不错的对手！”

芥川一句话都没说，代替他回答的是铺天盖地包覆而来的鲜红。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平淡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好了。”织田作之助的枪口抵住了中也的后脑，淡淡道，“到此为止。”

“什……”

“别动。你应该也明白吧，我开口前本已足够杀死你无数次了。”

织田的手很稳，将枪口控制在一个十分微妙的距离，既不会触碰到中也令他使用异能，又近到光是开枪时的冲击就足以造成伤害。

“到底是怎么……”中原中也仍有些怔。

这人的身形宛若鬼魅，仿佛能预知未来般从一个最意想不到的角度窜了出来，他完全没有发现。

……这个人之前确实没有说大话。在正式开口前，已经足以杀死他无数次了。

中原中也身上的红光消失，但对面的芥川却没有停手的打算，仍旧不依不饶地攻来，甚至势头还更猛了，一副要把织田一起干掉的气势。

但织田一句话让芥川同样停下了动作。

“……这是店长的意思。”

李奈挥了挥手，笑道，“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吗？”

织田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无奈。

“真是的。而且你们弄乱的地方后面还要我来打扫啊，也稍微体谅一下他人吧。”

中原中也：……

芥川龙之介：……

两方同时收起了手，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好了，玩得差不多了就该进入正题了。”李奈露出了闪亮的笑容，“我很公平的……既然是中也你先挑起争斗的，就由你来负责赔偿吧？”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对。”中也瞪大了眼睛，“什么赔偿？”

“你们打架造成的店内设施磨损和破坏，还有耽误的正常营业时间……”李奈挑眉，“这些因你造成的损失，难道你不打算赔偿吗？”

中也一时语塞，本性让他无法说出“我就不赔”之类的话，混乱之间只能反驳道，“又不是我挑起的！明明就是那个家伙有错在先！”

“还真是振振有词。”芥川阴沉地盯着中也，“你直接闯上门来挑衅，现在还在李奈先生面前抹黑我，你果然该死……”

“难道不是你的人先打了我们的人吗！”中也立刻道，“你们还抢了我们‘羊’的东西！”

“简直是荒谬！”芥川生气道，“是你们‘羊’先邀请我们组织加入，但又强调要事事都听你们的。我们拒绝了之后，‘羊’就多次偷袭我们落单的同伴，是你们欺人太甚吧！”

“什么？”中也怔住了，“白濑明明跟我说……”

“我没有说谎的理由。受伤的同伴现在还在养伤，想对质或者找证据什么的随便你。”

芥川也反应了过来，哼笑了一声。“看来是被手底下的人给骗了啊。虽然‘羊’也是才刚有些名气……但你这个首领当的可真烂啊。”

“闭嘴。”中也沉着脸，“我不是‘羊’的首领。”

说完这句话中原中也就不再开口，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很差。

“好了，聊完了？”

李奈看向中也，饶有兴趣地笑道，“我们来算一下账？”

“……我没有钱。”中也低声道，脸颊升起一丝红色。

“‘羊’是少年互助会形式的组织。所以如果严格按照规定，个人拥有的部分很少，他作为‘王’必须以身作则。”芥川带着恶意地嘲笑道，“所以李奈先生，他绝对会逃跑——他一分钱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才不是那种人！”中也梗着脖子喊道，“不就是一点赔偿吗……我明天就能送来！”

“好了，估价完成。”李奈轻松道，“赔偿款10万——刷卡还是现金？”

“什么？！”中原中也如遭雷劈，“怎么可能……你这什么黑店！”

“我们小店的流水可是很高的哦，现在架上就有好几件标价5万的商品呢。”李奈耸了耸肩，“还有一天赚了10亿多的记录……我已经很仁慈了哦。”

中原中也被这个数字冲击得在原地晃了晃，几乎有些恍惚。

“还不起吗？”李奈说，“那我还有另一个解决方案，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中原中也下意识道。

“那就是……在我这里兼职打工，用你的工资还债。”

李奈露出了微笑。

“工作时间为深夜到早晨，等到第一缕晨光照进小店后，你就可以走了。”

“怎么样，很轻松吧？”李奈轻快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中原中也迟疑道，“听起来……还行……”

织田作之助：“……”

他欲言又止，但中也却没注意到唯一的店员脸上复杂的表情，犹豫着向李奈点了点头。

织田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那前方，可是地狱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奈愉悦地笑起来，“真期待以后的时间啊……一定很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