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暗感诧异，虽然不知道他哥是怎么能这么精准地定位到季予身上的，但他也索性就此坦白了，支吾着说：“是，是呢。”

想了想，还是好奇，问林知：“我有，有这么明显吗？”

林知没好气道：“你觉得呢？”

一个恐A的beta，这些年里，除了自己，他唯一展现过浓烈兴趣的A也只有前不久那位。

“我自己这都没确定几天呢，你都发现啦。”林莫不自在地打着哈哈：“哥你眼睛也太毒了。”

“小莫，在你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些萌动的心思很正常。”林知没和他嬉笑的意思，有些语重心长道：“alpha只会与自己匹配度高的omega相结合，这是自然界既定的运行规则。因为你是beta，所以生理这方面我也没有教过你什么，可能现在你还不能意识到‘信息素牵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但alpha不能和beta在一起这个生理常识，我想你应该是知道。”

“可，可就算ao是公认的配型，但应该也有ab情侣的吧。”林莫好像急于要为此证明点什么：“我之前在学校里还看到过一对alpha、beta一起牵着手逛未名湖呢。”

未名湖又名学校爱情湖，林知自然知道林莫想表达什么。

“是，是有ab情侣，但你看他们敢像其他ao一样大胆在湖边相拥或接吻吗？”林知平淡道：“他们只能见不得人似的偷摸牵下手。”

林莫无言吞咽了口唾沫，脑海里忽然回闪过那对ab情侣牵着手在湖边散步被自己迎面看到时，他们瞬间撒开手的慌张模样。

林知没有直接掐灭他那点念想，采用了比较迂回的劝慰话术：“ 小莫，你现在虽然已经18岁了，但之前没有过任何感情经验，有很多东西我没教过你，你还不太懂，我认为你很有可能是把吊桥效应和‘喜欢’这种情感混同了。”

“怎么会呢？”林莫却是不太赞同道：“我分得清的。”

林知看着他那认真又倔强的小脸，于是反问他：“那你跟哥说说，在你眼里，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喜欢就是……”

林莫有些难以描述，但一提到“喜欢”就想到了季予，一想到了季予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一想到季予脸庞耳根就红得发烫。

“‘喜欢’好像就是，会让我心脏感到不舒服的东西。”林莫毫无逻辑颠三倒四地形容道：“但我又想让这种不舒服一直持续下去，好奇怪呀。”

“日子过太舒服了你找虐呢？”林知横他一眼：“不舒服就换个舒服的喜欢。”

“哎呀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没那么笨的。”

林莫轻了轻嗓子，故作深沉地降了降声音：“但是爱情嘛，就如钻石一样，是要经历挫折磨砺才会亮闪永恒的，不然就像易碎的玻璃，根本经不住敲击，摇晃两下就碎了。”

半大点的小屁孩儿喜欢都没搞懂呢，就在这说爱与不爱的了。

林知问：“又看什么婆媳电视剧了？”

“这句不是。”林莫仰起小脸，双目澄澈，认真道：“这是我在书上看到的。”

林莫觉得书上说的就是真理，那样林知就不能反驳。

林知目光微转，深邃的黑眸凝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小孩儿。

“小崽儿，不是哥打击你。你实在想太多了点儿，先别说喜欢不喜欢、困难不困难的了，你觉得季予这个人是你能够轻易搞定的吗？我觉得他都不见得会搭理你。”

林莫一下子就不满意了：“哥你怎么说话呢，我这详细的追人计划都没开展，你就给我泼冷水了！”

这时候的林莫对自己很自信，当着他哥的面撂下一句‘你就等着瞧吧’的狂话后，便继续写自己的追人攻略去了。

于是，信心满满的林莫同学捧着自己的攻略在苦苦努力一个了星期都没“偶遇”上季予后，变得有些蔫耷耷的了。

人都没见到个影儿，不知道让他哥等着瞧什么瞧。

林莫看着自己书桌前又写了满的一沓情书，支着脑袋发了会儿呆，又开始咬手。

过了一会儿，打开手机，上一条对话消息还停留在周五。

「49」：季予同学，我哥说今天有排球训练呢，你下午会去吗？(*≧∪≦)

对方没回复。

那天林莫捏了一下午的水到底是没送出去，最后带回家自己喝了。

回到家他又给对方发消息。

「49」：季予同学，你今天怎么没有来训练呀？是身体不舒服吗？(╯°□°）╯

对方依旧未回复。

始终没有得到理睬的林莫同学郁闷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刷论坛，看到有人发帖，说季予今天可能会去学校琴室练琴。

“可能去学校练琴？！”林莫好像有着永远使不完的精力和能量似的，蔫哒哒的失落了一晚上，现在立刻又满血复活了。

快速去洗漱完，背上自己的书包，当即决定去学校碰碰运气。

走到楼下被林知拦截了，硬是逼着他吃了两个鸡蛋和一大杯牛奶才放他出家门。

最后紧赶慢赶地到了学校。

他没想到学校琴室竟然这么大，一进入室内，眼前是数个被白墙分割开来的小琴房，每个小琴房都有门禁，还得刷卡才能进入。

为了避免被人打扰，琴房的窗户修得很高，林莫想要找人，必须得垫着脚顺着一个个房间看。

可这里少说也有五十多间琴房。

林莫搓了搓脸：“这要怎么找呀？”

不同声调曲子的琴声透过门缝和窗户溜出钻进林莫的耳朵，异常繁杂混乱，搞得他脑子都乱了。

思索了一番，正他准备离开到室外去等时，一道欢快悠扬的琴声从众多繁杂曲调中脱颖而出，钻进了林莫的耳朵。

林莫是对乐理一窍不通的，可不知为何在他听来，那分明弹奏着轻扬欢快调子的钢琴曲却透着一股浓烈又惆怅的悲情意味。

他不自觉被吸引住了。

林莫循着那道琴声走到一件琴房前，耳朵贴在窗户底下偷听，还嫌不够似的，把脚踮起来想凑近了窗户缝听。

刚往里一探看——

“！！” 只是轻扫到一个侧脸，他就跟个受了惊的兔子般一下子缩回了脑袋，但耳朵还伸着在听。

琴房里琴声未断，认真练琴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偷看。

林莫脱下背上的书包放在地上充当垫脚石，踩着上边儿趴在窗户缝边往里看去。

季予一早就发现那颗熟悉的脑袋一探一缩地躲在窗户那儿半天了，但是没太想理他，继续练着自己的琴。

四十分钟过去，季予手都有些酸了，那颗棕发脑袋还杵在那里。

季予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与他对视上。

只见对方双眸蓦地瞪大，似是一惊，忽然没了个人影。

不过那巨大一声□□砸地的声音隔着墙季予都听到了。

季予打开门，就看到林莫蹲在地上有些慌乱地捡着从书包里散落出来的东西。

“你没事吧？”季予问。

林莫有些丢脸地摇摇头。

踩在书包上都能原地栽倒，屁股给他摔得可疼。

季予伸出手，俯下身扶他起来。

方才来回垫脚了近四十分多分钟，现在站起来时小腿肚子还有些酸麻，见季予扶着自己，突然感觉脚更软了。

“真没事？”季予又问。

林莫连道: “嗯嗯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就是屁股有点疼。”

季予垂眼打量他。

林莫一紧张，又忘记了自己提前做好的恋爱追人攻略，开口又是：“好巧啊，你也来练琴啊？”

季予挑眉，“你也？”

“啊，我，我来……听大家练琴的。”林莫脑子短路一样信口胡诌道。

“嗯，那你还听吗？”季予淡淡道：“我打算离开了。”

“哦，那，那我也不听了。”林莫问：“你现在准备去吃饭吗？”

十一点半，确实是到吃饭的时间了。

季予低低嗯了一声，“你呢？”

“我，我也吃饭啊！”林莫抓住机会，赶忙说：“我知道学校外面有一家餐馆味道很好，你想去尝试一下吗？”

的确是十分老套无聊，还很拙劣的搭讪方式。季予在心里如此评价。

见对方眼中满是期待与紧张的神情。

于是他轻笑了声，说：“行，我还没怎么吃过学校周边的餐馆，可以尝试一下。”

“我给你带路！”林莫脸上那抹初步胜利般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上了桌还跟个话痨似的喋喋不休，季予都有些烦了，不过一看端上来的菜色都是自己明显喜好的，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吃完饭，也该上正菜了。

季予也没急着走。

见林莫埋下头，伸手在他怀里那个踩了几个灰脚印的书包里边掏啊掏的，有几分羞涩又踌躇的模样。

垂眼下去的时候，灯光打在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上边儿，在眼睑下投射出一小块阴影打在鼻梁处。

他好像越掏越急了，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扑簌，神情变得有些怔然无措起来。

“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季予安抚似的讲。

林莫抬起眼，撞进对方沉稳如水的眼神中，自我疑惑道：“嗯，好像刚刚掉在琴房走廊了？”

“哦。”季予看着他那模样，不由勾起了唇角：“是什么东西呢？重要吗？”

“额，是…是……”林莫一时语塞，脸有些红了，“是不太贵重但是又比较重要的东西。”

“我记得我捡起来塞到书包里了的呀，怎么找不到了呢？”林莫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哗啦啦倒了出来，堆在饭桌上一点点翻找。

“别急。”季予突然讲：“你看看，你要找的东西是这个吗？”

林莫抬起头来看到季予手指间夹着那封蓝色情书，人一下子就傻住了。

“你、你……”嘴巴半张着，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林莫同学，你是第一次追人吗？”季予看着他，淡淡说道：“好像有些…太不得章法了。”

林莫咬了舌头，突然变结巴了：“啊，追…追人……是第一次。”

被直言戳破心思的林莫脸色由白转红，表情几经转变，变得异常精彩。

可还没等他把脑子里短路的神经连上，就听到季予说——

“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Omega，不过都没像你这么…”季予贴心地换了个措辞：“这么目的直白的。”

跟自己说话的时又要脸红，又要一直盯着眼睛说，生怕自己发现不了他的心思一样。

林莫咬着殷红的下唇，试图将脑子连通，努力反应理解季予说的话以回应他。

不过他不用太过绞尽脑汁，因为显然季予已经考虑到了他的愚笨，把话说得比林莫的表现更为直白。

“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季予平淡开口道。

林莫闻言愣住，呼吸紧了紧，跟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半天转不动零件，只能听到自己紧咬的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

好半天，他才有些委屈地讲：“我…我这都还没告白呢，怎么就拒绝我了。”

林莫脑袋连带着肩膀一起耷拉下去，此时说话也不看季予的眼睛了，整个人都变得黯然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色彩。

“我们不合适。”季予说得干脆又肯定。

林莫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季予只能看到他头顶软发的发旋。

“你长得不错，会有很多其他alpha喜欢你的。”季予难得会在拒绝人的时候会说出这样的宽慰。

也不知道在内心自我争斗演了几出戏，最后林莫深深呼出一口气，做了好大一番牺牲的模样，对季予说：“好吧，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吧。”

季予原以为他这是觉得丢了面子在故作傲气呢，结果紧接着又听见他讲：“那我以后就悄悄喜欢你吧。”

“……”季予有些没理解：“什么意思？”

“因为我还没学会怎么追人呢，所以有些着急了。”还没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紧着林莫又没来由说了一句，“肯定是因为我的表现不够好，所以你才对我印象不好，我以后会收敛一些，不会打扰到你的。”

这时候又变得客客气气的了。

季予沉吟片刻，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

“好。”季予起身道：“账已经结了，那我先走了。”

“等下！”林莫一把抓住季予的手腕：“季予同学！”

季予扭头，“怎么？”

“你…你…”林莫面红耳赤，低下头，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你手里的，情书，还没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