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后他身体虚弱，是齐斯昀知道的事，没人有疑惑。

血流到了接住他的江泊晏的手上，“别出去。”

知道楚裴有感应信息素这个技能后，江泊晏皱了皱眉，手掌替他擦去嘴边的血，有戾气也有担忧：“你怎么吐这么多血？”

楚裴心里一松，知道江泊晏已经冷静了下来，“信息素太强，吸收得太过逆反了，不碍事。”

江泊晏嗅了嗅他的颈间，他无法感应到那是谁的信息素，但知道他是跟着谁来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把信息素投注给你？”

“嗯。”楚裴洗完脸上和指缝的血迹，轻轻用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没说话。

投注信息素的行为一般只发生在伴侣之间，尤其是亲密*性*行为，江泊晏嗓子里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

“他睡你？”

楚裴撇了他一眼，近乎白眼：“没有。”

“……。”

星际战争带来的社会紊乱还在延续，根据专业生理人员的研究，只有信息素者之间才可以进行信息素的交换乃至标记。

而当今信息素者之间交换信息素进行结合的生理行为混乱又频繁，保持专一感情的能力者少之又少，一次信息素投注对大多数能力者来说也就是一个吻的礼节。

只有信息素更强烈者对另一方能力者的永恒标记才被视作普通人的婚姻礼。

江泊晏还是吃惊于楚裴表现出的淡定和理所当然，S级信息素确实是好东西，可惜是齐斯昀的。

胶囊还在楚裴的全息里，现在他还不敢把这份东西交给江泊晏，本质上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受限于任何组织，所以他干什么，谁都管不着他。

“你现在就走，米黎星国防部受制于舆论，不敢再杀他星高官，齐斯昀也不会脏他自己的手，勒穆不会死。”

“你呢？”江泊晏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记得你的积分很快就能到了。”楚裴很快就能有重新开启档案的选择，不再受限于米黎星的监督，那时候他不用再受限于任何人。

“你还会留在米黎星？”江泊晏知道他是帝奇星人，每一个见证过帝奇星辉煌时代的星民都对米黎星有种难言的苦涩。

双子星，在古书记载里，诞生之初就会背上诅咒。

一方光芒太过，一方注定匐于阴影；一方力量大涨，一方就会被灼伤。

“当然不会。”

楚裴眼里暗了下去，蓝色的眼瞳坠入黑色光圈，他仰起头想要拍拍江泊晏的脸，让他低下身来听他说话。

“江泊晏，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属于国防部的星际飞艇载着米黎星的官员回督察院，楚裴站在舷窗口，目视着无数个小星球在自己眼前擦过。

快到米黎星的时候，他看到了帝奇星微弱的光圈。

卡迪带着其他部下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齐斯昀已经搭上了新的飞梭就飞去了国防部，卡迪连他的背影都没追上，看来是有紧急的事情。

“谢谢你们院长，我不耽误你做事，先走了。”楚裴还记得卡迪。

卡迪刚要张口和他叙叙旧，顺便让他留个联系方式。

于是卡迪的嗓子里发出一声绵长的“嗯”，他的笑有些僵硬了，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辆飞梭降落，里面的人是科琴，她知道楚裴回来后约着见他一面，没想到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段抵达。

就在刚刚，科琴知道他也在这片飞梭场，她几乎是用冲浪的速度狂奔而来，浓烈的五官闪着惊喜。

“楚裴！”

卡迪站着都有些局促，他不认识科琴，不过眼前两个人看上去倒是很熟。

“你是？”科琴用眼神询问楚裴，她当然也看到了后面那些人。

“我的朋友。”楚裴回答了两个人的疑问。

此地不宜久留，楚裴也不希望科琴被卷进漩涡，朝她笑了笑，准备和她一起走。

卡迪用尽所有的灵感，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才是最合适的：“可以留一个住址吗？下一次的星际活动，或许我可以提前通知你。”

听上去就像介绍工作的寒暄。

科琴本就疑惑的脸上更疑惑了。

……

卡迪看着纸上的一串地址，默默收进了制服口袋。督察院比以前安静得多，胶囊还没有找回来，齐斯昀就不会走，齐斯昀在这里一天，整个督察院就和国防部没什么区别。

告别科琴后，楚裴步行来到他给卡迪留下的地址所在的屋子，这里是个普通的居民区，屋内装饰和寻常公寓差不多，他打开门登上二楼，进入飞艇，再打开门时，就到了巴洛的产业地，是一家研究所。

他来过两次，这里的负责人也认得他。

“信息素很难提取，除非是注入腺体的永恒标记信息素。”负责人是个穿着白色防护褂的高大男人，一双锐利的眼睛藏在镜片后面，他知道楚裴想要干什么，基因改造还缺一个引子，S级能力者的信息素。

这几乎不可能得到，S级能力者不屈服于生理需求，哪怕是普通的抚慰性信息素都很难拿到，永恒标记信息素只是一个不可能的童话。

“血液呢？”

“足量到需要你能抽干他身体大半的血，才会有一点提取的可能，不过齐斯昀应该不会让你这么干吧。”

负责人呛了他一声，楚裴也知道自己异想天开了，他垂下眼睑，睫毛微颤，双手搭在床边，似乎是被打击到了：“那我的伤，是什么情况？”

“恢复了，但是又有了新伤，你没有信息素，所以是齐斯昀给了你，他的信息素？新伤是你自己搞出来的。”

“楚裴，你到底在想什么？”摘下口罩，舍纳弯下腰捏住他的手，他是个C级能力者，手腕处有一个烙纹，楚裴被他抓得如梦初醒，看到他手腕处那个印记，甩开他的手，有些生气。

“等攒够了积分，我就回去。”他说的回去，是指回帝奇星，他的故乡。

“回去，回一个远远落后于你旧时记忆的，一半已经是废墟的地方，还是说你只是在逃避眼下的困境？”舍纳摘下眼镜，扔在床头柜上，随后脱掉了白色的外衣，里面是一套严谨的西服。

他同样不属于米黎星，当然他也不是帝奇星人，他的故乡，跟随星际那场爆炸一起消失了，不过他运气好，被碎片选中，成了能力者。

“楚裴，胶囊不是万能的，你不是能力者，不懂能力者之间的差异到底有多大，不仅仅是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胶囊的研究可能需要一年两年，很多年，A级能力者都不一定能成为S级能力者。”

“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不好吗？”这句话一说完，舍纳就后悔了，楚裴看到他棕色的眼睛里闪着躲避的光。

于是楚裴的眼神一下子狠戾了起来，淡红的嘴唇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好像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割人心窝的话。

舍纳赶在那之前低下身子，吻了吻他的眉心，就像是很久之前那样。

“不需要。”楚裴推开他的胸口，嗓音冷漠，眼神空洞，他和舍纳一般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这次有些难堪，不过他已经无所谓。

甚至不会有下一次见面。

切奇黎最近被国防部查得很紧，楚裴也很久没见到他，离开研究所时收到了新闻讯息，巴洛通过星际救援者组织为米黎星捐赠数十所星际医院，用于最近星际冲突下的社会医疗。

楚裴一看就知道，这是切奇黎缓和国防部调查的手段。知道这个人是商业奇才，在星际贸易联盟里都相当有地位，再加上国防部几方势力暗斗，齐斯昀一时半会动不了他。

楚裴又回到了诺迪街道的星际用品专卖店，纳诺在一楼看店，看到他回来满是惊喜，他在新闻报道里知道了他拿到冠军的事，由衷为他高兴。

可惜因为星际冲突再起，今年剩下的几场比赛都延后了，否则他想，楚裴应该能更快地进入积分榜前100百，到时候就能自由地永居米黎星。

但是纳诺这种普通人并不知道，积分系统里越往前越困难，不是冠军积分就就够用的，齐斯昀的信息素在某些程度上，真的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

“谢谢，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楚裴接过纳诺给他煮的补给液，随意问了一句。

纳诺一直觉得楚裴是个爱自由的人，怪不得不爱开店这种活，不过替楚裴干活他既获得报酬又得到尊重，还能安心待在米黎星，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楚裴。

“先生，业绩正常，也没有奇怪的人来店里，无事发生。”

“那就好，我最近可能又要出远门，很长很长时间的远门，所以我会预付你一年的工资。”楚裴喝完最后一点，准备起身上楼。

“哦，好的，谢谢……是有什么事吗，要出去这么久……”纳诺觉得最近外面有点乱，他难得多嘴问出自己的疑惑。

楚裴淡淡笑了一下，这笑容安慰了纳诺的不安，台阶下专注看着他的人也就不再问了。

“以后告诉你，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任何人不能进阁楼。”

在楚裴的身后，只有一句认真的“好”字传来，他终于回到了这间安全屋，钻入自己的世界替自己疗伤。

*

国防部的例会几乎变成了齐斯昀和齐越木的父子反目大戏。

“如果你想掀翻巴洛，那些产业怎么办？”

“星族动荡，体系不稳，你手里的权力未免要得太多了！”国防部里，齐斯昀被自己的父亲带头否决了彻查巴洛的提议。

“整个东部你掌控三分，这个年纪你还想要多少？”

齐越木对这个没有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儿子的忌惮心不是一般的重，亲情和权力与信仰相比，不值一提。

齐斯昀的面部表情甚至都没有什么变化，在齐越木看来，他目空一切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