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呀，小郎君~”
白樾走出几步再回头，伸出手指勾了勾，眼媚如丝。
司方煜打了个激灵。
他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但具体想想，又觉得白樾提前入戏没什么不好。
白樾在《春归令》中饰演女四号，是一位对男主爱而不得疯批堕魔的人物。
是原著书中让人又爱又恨的反派角色，对演员演技挑战极大。
在导演的眼里，白樾自然不是最好选择。
选秀出身的她总是把握不好情绪，甚至在跟同样非科班出身的流量小生司方煜面前也讨不到好，屡屡被碾压。
全靠背后资本力保，才勉强保住了女四号的演出机会。
白樾和她的经纪人也想了很多办法，专门请了指导老师，并且自愿提前到岗揣摩情绪。
所以今天对方这状态，剧组众人虽然诧异，但也没觉得反常。
但不看好的还是多数。
方才司方煜身后的助理和摄像还在小声嘀咕，遇到NG姐，今天是有的熬了。
白樾经常因为找不准情绪多次NG，剧组的灯光摄像因此被迫加班。
她本人在剧组咖位比不上司方煜之类的顶流，所以工作人员们大着胆子私下叫她“NG姐”。
今天下午和男主的这场戏是导致白樾饰演角色堕魔的导火索。
情绪变化强烈，难度指数五颗星，对白樾来说挑战不可谓不大。
谁都没想到，今天的拍摄却意外地顺利。
在白樾超水平发挥一镜到底拍完整场戏之后，整个剧组都懵了，足足静默了一分钟才想起来鼓掌。
白樾今天的戏太好了！
结束后，连司方煜也心中讪讪，有种学霸莫名被学渣逆袭的感觉。
这点不舒服很快就被空出来大半个下午以及晚上的惊喜取代。
因为今天下午的戏预期难度大，剧组都做好了加班的准备，司方煜整个下午的安排就只有这一场戏。
提前下工后，司方煜收拾停当，和助理交代几句，自己开车回酒店。
作为司家大少兼顶流小生，司方煜几乎没有开过车，一般都是瘫在后座打游戏玩手机。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司方煜现在觉得这台车有点小问题。
驾驶座空调出风口坏了。
明明是暖风，却让他脖子凉凉的，关掉空调似乎也不顶用。
不多时，原本待机状态的车载显示屏忽地跳转成导航界面。
自动输入了一个陌生的目的地，显示在十八公里外的位置。
云焉被人带着试衣服首饰挑选日用品。
忙活了一个下午，晚饭送过来时，她还瘫在沙发上不想起身。
想起下午学到的，每天早晚要在脸上涂足足七层的那些瓶瓶罐罐，鬼帝小姐心里叹气。
做人比做鬼可难多了。
吃过晚饭天色擦黑，
她记得那助理离开时曾说哥哥马上就回来，结果现在还不见人。
她摸出司方煜给的手机，决定打个电话去问问。
倒不是关心他。
主要是有些甜品需要趁热吃，哥哥来不及吃她就先吃了。
结果好像是她哥手机坏了，怎么都是“无法接通”。
*
吊死鬼领取任务后，并没有着急去找冯希。
酒店后街不远处有个正在拆除的灵棚。
此时大约死者已经下葬，几个人正在撤原本为丧事准备的帐篷和东西。
一般这种时候凑上去，都能吃一点死者用剩下的香火。
在吊死鬼这类末等鬼魂看来，这种就类似于超市免费试吃。
对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鬼来说，不吃白不吃。
不料这一时贪嘴，竟吃出了事故。
明明上一秒眼前还是烧剩下的一小滩带着火星子的纸灰，结果它刚凑上去吸了一口，就眼前一黑跌进一个洞里。
再次睁眼，就换了个世界。
这里仿佛是一户人家的客厅。
但显然是人死后住的，吊死鬼发现连地板都是纸糊的。
此时这里烟火缭绕。
身边有鬼凑成一桌打麻将，还有聚在圆桌边上拼酒吃菜的。
它手边不远处还有台电视，播着上世纪的港产鬼片。
身周浓重的烟雾转淡。
它眼前不远处是一张玫红色纸沙发，其上横躺着一个美女。
红色波波头，露脐吊带，下穿黑色紧身皮裤。
肤如凝脂，眸如点漆。
没错。
虽然吊死鬼没上过几年学，但见到这美女之后，脑子里连着蹦出两个成语。
眼前的女鬼，美得就像画里走出来的。
美女鬼对它发直的眼神司空见惯。
浑不在意地抽了一口烟，又冲着吊死鬼徐徐吐出烟圈：
“来面试？想做姐池塘里的鱼？”
女鬼一开口，整个房间里都安静了。
海得如此明目张胆的女人和女鬼，吊死鬼生前死后都是头一回见。
闻言想也不想赶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我就是来找口吃的，结果进错门儿了。
“呦~”女鬼大感意外坐了起来。
“想跟我红姐的男鬼从京都排到酆都，今儿我总算碰上个不识抬举的了。”
“这……”
吊死鬼抖了下，原来这是鬼界万人迷吗？
它虽然没有对万人迷产生爱情，但本能地害怕被万人迷的男粉群殴。
正在心里纠结着，要不就从了它，之后再找机会溜走。
“七五，七六，你俩来说。”
女鬼打了个响指。
吊死鬼这才发觉沙发后站着两只男鬼。
其中，被唤七六那位显然遗体欠安，胸口血喇喇。
看面相已经年过五十，头发秃了一半。
吊死鬼：“……”
敢情这后宫不是选秀来的，全靠捡尸凑鬼头吗？
七五：“红姐是高阶鬼，不仅颜值身材完美，更是有独特的艺术天分，主修绘画和人体美学。
业余还组建乐队玩玩摇滚，在阴阳两界都有不少粉丝。”
七六：“红姐是企业家，白手起家创办美容美发连锁，现在身价过亿。
在整个酆都都是有头有脸的鬼，年度纳税大户，今年有望登上地府福布斯女富豪榜。”
七五和七六分明是提前背好了台词，这台词说得毫无灵魂可言。
偏偏红姐十分入戏地摆手，“不过同行衬托而已，不值一提。”
吊死鬼英年早逝遗容体面，心里不屑和七六之流的油腻男鬼沦为同类。
不过，在红姐的自我介绍之下，它领会到别的意思。
它忽然有了个小想法。
红姐能一举收纳七十多人的后宫必然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从身边小弟的数量来说，那女人手里可只有一只小鬼了。
照这么比较起来，红姐锤那女人不跟玩儿似的？
吊死鬼计上心来。
眼珠子一转，就换了一种深情男主的表情。
“我是国内top院校硕士毕业，金融行业资深从业者。
在居家安全保卫方面也有独到见解，如果红姐愿意，我也想加入这个大家庭。”
它最高学历是镇职业高中，在赌桌上混迹近十年怎么不算和金融行业沾边？
曾经做过小区保安听过几个都市传说，对于社区居民防鬼措施也略知一二，在做鬼方面也算专业对口。
相亲说辞，合理加工。
懂的都懂。
况且这是鬼界相亲，总不至于还要做背调嘛。
“欢迎，从今天起你，七八就是你的代号。”
红姐站起身领先鼓掌，房间内掌声零零星星，凄凄惨惨。
吊死鬼：“……七八？”
七七被鬼吃了吗？它觉得七八不好听。
正在这时，旁边一个老头挪过来，举着个手机。
“我儿子的电话！”
红姐表情肉眼可见地卑微起来，还带上了营业笑容，接过电话，口气甜腻。
“喂~你好亲！”
吊死鬼：“……”
难道这老头是红姐的正牌公公？
“亲亲，咱们这个乐队演出费用本来就是打过折了呢，价格没法再低了哦。”
“这边只接受现金付款呢亲亲，嗯，您这边今晚需要把尾款付了呢。”
“好哒，那晚上小红会过去呢。”
挂掉电话后，红姐又恢复高冷。
七六想刷存在感，谄笑着凑上去。
“红姐，您有天人之貌，还有通天的本事，不必在金主面前这么客气的，就您勾勾手指，哪个男人会不听您的？”
言外之意，对金主用美鬼计就好了，真不必要用客服话术。
“你不懂啦。”红姐显是被七六捧得很高兴，嘴里却轻斥。
“感情是感情，事业是事业，这一点我分的很清。”
吊死鬼：“……”
被这清奇的三观打动了一瞬呢。
只见红姐不客气地点了点老头肩膀，看向吊死鬼。
“这是新过门的七八。”
老头瑟缩了下，红姐也不理，继续介绍。
“七八，这是甲方爸爸。”
吊死鬼：“……甲、甲方？”
你家甲方爸爸就这待遇吗？
七六看不过去新鬼如此之蠢，瓮声瓮气解释了句：
“这是红姐合作的金主新死的爹。”
言下之意，这爸爸是字面意思，当前生意伙伴的爸爸。
如果司方煜在，他便会认出，这个被称作甲方爸爸的老头，正是和他在遗照上对视的那位。
而这所房子里的家具，也都来自他昨夜见过的那座灵棚。
红姐，正是灵棚里乡村乐队洗脑神曲的主唱。
办丧事的孝子贤孙们绝没想到，为去世长辈烧的房子祭品乃至长辈本鬼，都落入了这女鬼手里。
昨晚老头通过遗照和司方煜对视，也是求救。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要说红姐这个业务，也是够缺德。
谁家死了人它们承办演奏业务，收活人的钱。
然后抢占人家亡人的家产，再赚一次死人的钱。
吊死鬼还是没弄明白老头和红姐的关系。
但好在他是个乐于放弃的鬼。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红姐锤死那女人。
“红姐~”吊死鬼放柔声音，挤挤挨挨蹭到红姐跟前。
“我一心只想追随红姐，但是有个女人她不同意，非要我跟着她。”
它苦着脸唱念做打一番，红姐果然一脸“怜香惜玉”，怒声道：
“什么女人？敢和我红姐抢男鬼？！”
吊死鬼眼看有戏，干脆挤出两滴眼泪。
“嘤嘤，也是我没本事，要是早点遇到红姐，怎么还会被区区一个弱女子给欺负了！”
“呵。”红姐冷笑。
“凡人而已，红姐给你做主。”
吊死鬼达到目的，干脆抱着红姐胳膊撒娇。
“她就在前面那酒店住着，红姐我带你过去！”
谁知，此时美男计竟不管用。
红姐一脸不耐甩开它，苍蝇搓手：
“急什么，过两天再去。今天可是七七过门的大喜日子！”
吊死鬼：“……”
敢情七七另有其鬼，难怪自己是七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