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出来打野味吗，为什么要跑这么远？”

飘着鹅毛大雪的旷野上，山和郁跟在当康后面狼狈飞行。

他抹掉扑在脸上冰冷的雪。行动间，身上溢出来的热气被狂风刮散，像是缕缕白烟。

倒也不冷，只是几乎快要忘却的、曾经身为普通人的记忆在催促他赶紧找个暖和的地方窝着。

当康踩着云朵撒欢狂奔，他头也不回地催促道：“快了快了，就在前面，你赶紧跟上。大冬天的不好意思跟普通人抢山中野味，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刚出五指山地界，两人曾路过陈行祖宅，那时候当康就是这样说的。山和郁信以为真，结果跟着越跑越偏。

山和郁清了清嗓子，他想再问一遍时，当康冷不丁刹住脚降落到了地上。

“到了。”当康回头向山和郁示意，“就在这座山里。”

跟着当康从小道拐上去，没走多久，山和郁就察觉出了隐藏在深山中的特别。

此处植物似乎活在夏日，一眼看过去满眼绿意。要不是雪压枝头，山和郁恍惚间可能会以为他记错了时间。

更特别的是，相比于其他地方都已经冻上、咫尺之遥也听不见流水声的河流。山和郁隔着厚重的山体和树林，依旧能听到另一边水击巨石发出来的咆哮声。那声音如同雷响，光凭想象就能描绘出浩浩荡荡，一泻千里的瀑布美景。

“这里倒真是个打猎的好地方。”山和郁东瞧西看，在看到远处掠过的一只肥兔子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去将那兔子抓来。”山和郁挽起袖子，说着便想动手。

当康得意的脸色僵住，他连忙张嘴咬住山和郁将人往后拉。

“我要让你看的不是那兔子。”当康抬起腿指着瀑布的方向，“瀑布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你想抓兔子等我们回来后再抓，反正抓了兔子也是我处理，不急于一时。”

山和郁抬头看着高山，这山陡峭得很，乍一眼看过去甚至找不到路。想要亲眼见到那瀑布，得踏上隐藏在角落处、陡峭的只供一人行走的悬崖。

不过这对他们二人而言并不是天大的难题。他们寻了处开阔适合飞行的地方，直接从山头翻了过去。

近距离观看瀑布更是震撼到无以复加，山和郁站在飞流直下的瀑布旁，连溅开来的水珠都忘了躲避，任由冰冷的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快往下走，我带你去拜见此地主人。”当康推了推山和郁，即将看到朋友的他语气中带着喜悦。

此地主人？山和郁因悠闲的生活停止思考的大脑终于重新转动起来。

生活在悬崖底下水潭中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身份？

总算反应过来他们此行一直是往西走的山和郁微微瞪大眼睛。唐三藏除三个弟子以外，是不是收了一条小白龙当坐骑？

只是刹那功夫，他心中的疑问还没问出来，眼前的事实便给了他答案。

刚才还算正常的水潭底下突然出现了一抹黑影，黑影飞快地向上游来。

伴随着龙吟，本就波涛起伏的水面中冒出龙脑袋。

那龙一身白鳞，在冬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身旁是大片大片被溅起的水珠，水珠在他的衬托下，像是只有海底龙宫才能看到的水晶簇。

当康顶着看见老朋友的喜悦表情，他在原地上蹿下跳，热情呼唤：“敖……”

名字还没说完，小白龙跃出水面朝当康扑去，一口将人吞下了肚。

白龙回潭再次溅起水花，看上去一切没变，只有岸边少了个小小的身影。

山和郁后知后觉眨了眨眼睛。

啊？这是什么情况？

他瞬间失去冷静，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重回平静的水潭，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岸边。

不是说好来带他拜访朋友的吗？怎么话都没说上两句，人就被“老朋友”给吞了？

山和郁看着水面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相信当康能安全回来，还是应该跳进去营救当康。

拥有传承的当康实力在他之上。当康都反抗不了的人，他去了也只能送命。

山和郁在原地来回踱步，他脑海中浮现出这段时间与当康相处的点点滴。

帮他摘菘菜的当康，一起去河边烤鱼的当康，品尝新腌酸菜的当康，嫌弃他厨艺不堪入目主动承包一日三餐的当康，每日陪他去扫雪的当康，以及明明寒暑不侵、却用气温寒冷的理由来他房间蹭床的当康……

山和郁心中的想法逐渐坚定，他默默给自己打气转身朝水潭走去。

不就是对方实力高超有可能丧命吗？他已是山神，总能保下魂魄，大不了带着当康跑回五指山，像刚认识孙悟空那时再从头修炼一遍。

山和郁吸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跳入潭中。

潭中景象和山和郁想象中的不同。大概是因为小白龙在此生活许久，潜移默化中，原本平凡的水潭多了许多在龙族身边才能生长的植物。

山和郁晃了下脑袋，远处游过一条金红色、背上长着一片泛光鳞片的鲤鱼。

要不是情况紧急，山和郁肯定会感叹一句鲤鱼的幸运。

忽略掉对于周边情况的好奇，山和郁加快速度朝水底那座金碧辉煌的龙宫游去。

快到龙宫旁边时，他听到了从龙宫里面传出来的熟悉大嗓门。

“这才几年功夫不见，你怎么就饿到话都不听人说完，就把人吞下去的地步？幸好我皮糙肉厚且不是凡人，不然我就已经踏上了前往地府投胎的路。”

愤怒的当康声音洪亮，他说话声在水中形成阵阵波浪。一句话没说完，波浪就将附近的虾蟹鱼蛇全部卷去了远处。

山和郁被兜头盖过来的波浪颠得找不到北，头一次来水面之下的他晕晕乎乎地飘来飘去，差点将隔夜饭吐出来。

“是我的错，天气一寒冷我就觉得饿。我哪会想到你在这个时间点找我？我下次一定注意。”小白龙连连道歉。他的声音中带着金石碰撞的清脆，一听就知道年龄不大。

“我送你出去，你那朋友肯定还等着。”小白龙尾巴一卷，将当康抛到他的背上，“此地许久不见能与我交谈的人，你接触的人向来靠谱，等会儿可得为我引荐一下。”

山和郁还在水流中飘着，他用迷迷糊糊的脑袋思考小白龙话中的意思。

这是要来找他？可他不在岸上啊！

山和郁在水中扒拉了几下，他想去龙宫中告诉当康和小白龙，他就在这儿。

但就像刚才小白龙趁他们不注意将当康带走一样，决定去岸上的小白龙风风火火冲出了龙宫。

小白龙宛如一只白色利箭，他一出现就将潭水分割成了两半。

潭水流动方向变得混乱，山和郁不知不觉间挡在了小白龙出去的路上。

“前头有什么东西挡着？”小白龙面对阻碍不屑一顾，他冷哼一声加快速度，年龄尚小性子活泼的他直接带着阻碍冲出了水面。

拽着小白龙背上鬃毛的当康，在水珠的遮挡下瞪大眼睛，他快速扫过岸上每一处角落，试图找到山和郁的身影。

没有！哪里都没有！

以为山和郁会在岸上等他的当康心中升起沮丧。

“咦，原来挡在我前面的是个人呐！”小白龙的惊呼打断了当康的郁闷。

心知此地除了他和山和郁以外并没有人的当康顿觉不妙。他的小心脏疯狂跳动，同时默默祈祷，希望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悄咪咪朝天上看去，天上的人在小白龙的呼吸下翻了个身。

真的是山和郁！

在看清那人相貌的那刻，当康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早知道会这样，他还不如在小白龙肚子里多待一会儿呢！

等三人在岸边升起火，老老实实坐下烤鱼，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接二连三受到冲击的山和郁，可怜巴巴抱着腿，望着眼前散着香味的烤鱼。

当康和小白龙疯狂向对方递眼色，两人都不敢主动站出来，承担打破尴尬气氛的责任。

“你们两个不饿吗？”山和郁抬头，他好笑地看着二人恍如抽筋的面孔。

“饿！饿！”二人点头如蒜，他们七手八脚拿起烤鱼，将最肥的那条塞到了山和郁手中。

由美食起话头，一切都变得简单。

自知实力不足的山和郁安慰两人，将问题归在了自己身上。

作为山神的他，光凭体重其实就能避免在水中漂流以及被小白龙一头顶上天。

只是在生活中，除村里人称呼他山神外，山和郁几乎不会想到他本身代表着五指山。

记忆变得模糊，行事却依旧更偏向于人，这才导致刚才事情的发生。

“唉，可惜我被赶出家门暂时回不去，不然我可以替你去西海龙宫翻找修行方法。”小白龙熬烈咬着烤鱼含糊不清道，“我大哥当年也因为同样的问题教训过我，要不是山神和龙族修行方法不同，我现在就能教你。”

山和郁一番自我反省，成功拉近与小白龙之间的距离。

需要被人催着学习的敖烈，像是见到了难兄难弟。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龙在原著没出现姓名，本文叫敖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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