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帮你一起干农活吗？”当康小步快跑，死皮赖脸贴在山和郁身旁。

他头上还顶着那颗菘菜，也不知道他圆溜溜的头是怎么把椭圆形的菘菜顶起来的？

山和郁不含好气地回答：“不需要，你这小短腿不给我帮倒忙就算好的了，我可不敢指使你干农活。”

当康闻言再次加快速度，他溜达着小短腿跑到山和郁前面拦住。

他用那双黑眼睛看着山和郁：“你果然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说要留下来？”

山和郁哼了一声，他朝旁边跨一步越过当康。

他当然会生气！山和郁在心中愤恨地想。

过去几百年，能一直陪伴在孙悟空身旁的就只有他。没想到当康第一次和孙悟空见面，就得了孙悟空的青眼。

和孩童对于私人物品的占有欲一样。

当康在孙悟空面前的存在感超过他，让他感到万分不适。

哪怕当康的出现代表着丰收，一开始的确想着让当康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的山和郁，在孙悟空开口后立马变了态度。

早知道在菘菜地看见这小猪崽子时，他应该当做没看见直接转身离开，而不是傻愣愣地将人带到孙悟空面前。

山和郁悄悄回头瞥了一眼追上来的当康，在当康和他对上视线后，又扭过头冷哼一声。

当康的年龄的确比山和郁存在的时间要小一些，但比起除了前段日子从未离开过五指山地区的山和郁，走南闯北足迹遍布天下的当康对于人心的把握远比山和郁要强。

山和郁以为没将情绪表露得太过显眼。实际上他所有小表情都落在了当康眼中。

“大圣和你说过，我留下来会让你的村子发展得更快。”当康眼神一转，他故意贱兮兮地提起孙悟空。

山和郁脚步一顿。

当康眼尖地发现山和郁攥紧了拳头，走路的步伐比起刚才显得凌乱不少。

他加大声音，扯着嗓子说：“既然大圣相信我，那我肯定会尽心尽力帮你。”

当康演得欢快，他没发现走在前面的山和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撒欢奔跑的当康，直接撞上了回过头站定的山和郁。

“你！”山和郁愤怒的指责刚冒了个头，就被迫掐灭在喉咙处。取而代之的是被人撞翻在地、可怜的老腰差点被人撞断的痛呼。

幸好两人都不是身体素质孱弱的凡人。在山和郁的奋力挣扎，以及当康心知不妙赶紧滚到后面把山和郁搀扶住的一片混乱中，山和郁捂着腰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

“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山和郁颤抖着手捂着腰，他时不时因疼痛抽气，“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受过伤，凡人也无法对我造成伤害。没想到我几百年的安稳遇见你后成了泡影，这还不到半天，你就已经对我造成了三次伤害。”

山和郁想哭。神受伤和人受伤遭受的力气完全不同，当康撞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也要被压到山下。

当康满脸愧疚，他围着山和郁急得团团转：“是我的错，我还没有完全消化前任当康的法力。和普通人相处时我还能有意识控制，但遇到神仙，本能就会提前一步做出反应。你要是实在不痛的不行就打我吧，反正我皮糙肉厚，挨上几拳也能马上恢复。”

怕山和郁再也不理他，他连特意提起孙悟空的目的都一并说了个清楚。

“我知道你对大圣格外关注，我只是想激你说实话而已。我想留在百家村不是因为大圣，而是因为你。”

山和郁揉腰的手顿在原处，他尴尬地撇过脸闭上眼睛。

冷静下来后，他终于理清之前发生的事。

惴惴不安等待了片刻，四肢慌张踏来踏去的当康等来了山和郁的回应。

山和郁伸出手摸了摸当康粉嫩嫩的脑壳，他叹了口气，同样退了一步：“我也有错。”

两人出现在村里时，已经变成了亲亲密密的伙伴相处模式。

提着两尾小鱼从河流方向过来的村民被吓了一跳。村民看着顶着一颗破烂菘菜，还能讲话的当康连退好几步：“这是哪来的精怪，瞧这样子莫不是猪……”

山和郁轻咳一声，抢在村民将话说完之前解释道：“这是从大唐过来的神兽，我刚去大圣那将神兽接来，你叫他当康即可。”

贴上了大唐二字，再不起眼的事物都会变得夺目。

村民立马变了脸色，一脸崇敬地看向当康。

他甚至将手中的鱼递给了山和郁，让山和郁好好给来自大唐的神兽补补，千万不能饿着贵客。

至于村民有没有怀疑为什么当康长得跟猪一样？

那当然没有！大唐来的神兽幻化成这副模样，自有神兽他自己的道理。关键的事情怎会告诉他这种凡人，他只需要拜就行了。

山和郁本想将那两尾鱼塞回去，村民硬是不收。生怕山和郁硬塞给他，已经上了年纪、平日里行走间只求稳的村民，一溜烟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当康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前几年就听说过大唐威名远扬，但那时候从未亲身体验过。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山和郁没搭话，他愁怅地看着用细麻绳穿起来的两尾鱼。

当康抬起前腿，小心翼翼碰了碰山和郁：“你干嘛呢，不是说要回去做午饭吗？这不正好有了食材。”

山和郁晃了晃手中的鱼。生活在山野间的鱼生命力顽强，它们还活着，在山和郁的动作下摆动身体，身上残留的水滴直接甩在了山河玉的脸上。

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可我不会煮鱼。”山和郁尴尬地解释，“神不会感到饥饿，我之前嘴馋都是请村里人帮我烧的。偶尔想要自己折腾，也是去河里捞条大鱼做烤鱼，或是去山里抓只野兔、野鸡。这两条鱼不大，我还是重新去河边抓两条吧。”

来到此间，令山和郁最感到苦恼的就是饮食。

比起后世简单易操作的烹饪器皿，在大唐想要做一顿饭十分考验一个人的手艺。

别说做顿能入口的三菜一汤，就算是烧烤，山和郁也时常烤焦。

偶尔几次在孙悟空旁边烤鱼。山和郁那技术看着孙悟空恨不得当场把五指山掀翻，由他来帮山和郁烤。

次数多了，每到吃饭时间孙悟空就将山和郁往外赶。

他还语重心长劝过山和郁好几次，如果觉得馋了，就去过路的商人那里买吃食。实在不行，村里富户家的厨娘手艺也不错，可别再自己折腾了。

忽视角落处放着的酸菜坛，山神庙中的厨房就像个摆设。

只有煮粥的时候，村里人才能看见山神庙上升起的炊烟。

这也是山和郁格外看重后面亩菘菜地的原因。除了腌酸菜，他在厨艺方面没什么可发挥的。

当康好一阵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颤抖着嘴皮开口：“还是我来做饭吧，你把鱼拿进厨房，然后离厨房越远越好。”

真怕刺激到山和郁脆弱的小心脏，当康脑子转得飞快：“你趁着还没吃饭这段时间先去把菘菜割了吧，菘菜地被我们折腾过一遍，我怕等下午日头最晒的时候再去地里，菘菜都晒蔫了。”

山和郁狐疑地看向当康的小短腿。他厨艺稀烂，但他至少有手有脚。当康……四肢健全。

面对山和郁的质疑，当康没去解释。他会用事实证明，他除了能带来丰收，还有别的作用。

出乎山和郁的意料，当康的厨艺甚至在富户家中的厨娘之上。

只在酒席上能尝到鱼汤的山和郁，敞开肚子连贯了两碗，美得他下午干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因为当康是山和郁的客人，夜晚来临时，当康没去村口为过往商人们建的客栈中，而是在山和郁小院中选了一间房。

时间过得飞快。当两人的酸菜腌好时，周边群山已是银装素裹。

雪下得太大，最近几天山和郁会在一天之内看望孙悟空好几趟。

“天气冷了，你们在庙里好好待着便是。我好歹是名震三界的齐天大圣，自出生那日起就寒暑不侵，不至于被一场雪冻坏。”看着眼前忙碌的两人，孙悟空就像往年那样劝山和郁回去休息。

此处有孙悟空亦散出来的灵气滋养，即便雪下得再大，枝头依旧挂满了绿叶。

绿叶阻挡了雪的下落，堆积在树梢将树压弯了腰。

当康蹦来蹦去帮树抖雪，山和郁提着一把小扫把清扫孙悟空头顶棚子上的雪。

早在百年前，百家村还没有凡人拖家带口过来居住时，山和郁就用他拙劣的手艺帮孙悟空搭过好几个棚子。

近几十年有村民们帮忙，他已许久不操劳此事，但每年依旧是他勤勤恳恳在这扫雪。

孙悟空说出来的话，被山和郁和当康当成了耳旁风。

他趴在铺了皮子的地上闲得无聊，抓耳挠腮间想起了正事。

“一个月前种下去的麦子如何了？你们二人不见愁苦之色，想必还可以吧。”

精力充沛的当康听到麦子一下支起了耳朵，他停下动作挺着小胸脯向孙悟空保证：“我半夜都会去田里逛一趟，放心吧大圣，明年必定可以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