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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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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五月,很有些炎热了,衣衫也轻薄。

奚骊珠能感到肩头和后背衣物已被浸湿,不适尚可忍,就担心出纰漏,不想还是出了纰漏。

她呼吸一窒,拿出绢帕将那滴恰好落在星位上的水珠拂去,而后退至一旁,俯首请罪。

穆崇渊摇了摇一旁的金铃,待小玉贵进来后吩咐:“取沐巾来。”

不一会儿沐巾就取了来,小玉贵极有眼色地交到了奚骊珠手上。

奚骊珠缓缓攥紧沐巾。

虽庆幸未被怪罪,也知道给她这个的用意,可当着御前……有心想去西偏殿收拾好再回来。

穆崇渊两指间夹着一枚黑子,眉头微蹙,似乎正等着下一局。也不看她:“就在这收拾。”

奚骊珠稍作迟疑,终不敢再耽搁,将褥垫拉至角落,重新跪坐下,解散发髻便就擦拭起来。

余晖斜照入户,笼在人身上,鬓挽乌云、脸衬红霞,直映得眉眼堪描堪画,如玉的肌肤几成透明。

傍晚的风也不甘寂寞,钻进来四处嬉戏游走,带来一片清凉。

一角的博山薰炉里沉香袅袅,时间就此变得缓慢了下来。

隔着轻轻飘动的纱幔,临窗侧坐的人影也朦胧起来,一举一动,雅致轻悄,赏心悦目。

在她的身后,恰有一盆开得正好的芍药,艳艳似火,花衬温玉,诡异地显出一种沉静之美。

奚骊珠将青丝拢到一侧,专心致志地擦着发尾。忽而似有所觉,手上一顿,微微偏首。

纱幔鼓荡着又落下,棋枰另一边的人似在沉思,并未看向这边。

她悄悄松了口气,加快了动作。

沐巾足有一叠,加上晚风的热心相帮,不多会儿便就好了。

以手爬梳了几下,正待挽髻,就听到棋子敲击棋枰的声响:“可以开始了?”

这可不是询问的语气。

奚骊珠只得把手放下,将茵褥挪回原处,扶膝端坐:“可以开始了。”

乌黑丰盛的长发倾泄而下,闪着锦缎样的光泽,贴服着纤背直披垂至腰臀处,有些则披在两肩上,显出别样的柔美风情。

她毫不自知,右手探向棋奁。

穆崇渊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在她落子时,目光却又定在那棱起的腕骨上,细弱、精巧,皮下青色纹路隐隐可见……

就这样,一局潦草下完,不过三十来着,仍是黑子赢。

穆崇渊看了忙着收子的奚骊珠一眼,“再来。”

新的一局在静默中再次开启。

夜幕渐张,终于吞灭了最后一线天光。

一轮上弦月缓慢爬升至西半空,静悬于窗牖外,角落里捧灯的青铜宫人也开始当值了。

灯月两相照,更添了许多风致。

奚骊珠坐立不安起来。

戌正一过各宫门就要上锁,外面的人无诏不得入宫,宫人亦不能乱走,否则便是犯禁。

这个时辰,西堂那边等着值夜的小黄门该都到齐了,而她还没回去,万一落了锁……

穆崇渊注意到她神思飘离,顿也没了兴致。

奚骊珠正犹豫要不要为自己的分神请罪,就听对面问:“你平日何处就餐。”

她愣了一下,答:“宫人院那边。”

“从宫人院过来需多久,半柱香?”

奚骊珠摇首:“不需这么久。”也差不离就是了。

穆崇渊将棋子弹回奁内,起身走开:“退下吧。”

奚骊珠如蒙大赦,将黑白棋子分别收归棋奁,放入棋枰底座两端的暗屉中,这才匆匆退出书斋。

冯度蹑步进来,见陛下正于书案后挥毫。

想着晚膳是在酉初用的,都没怎么动箸,见他一时也没有回西堂就寝的打算,就问:“陛下要不要进些消夜?”

穆崇渊写完一幅字,待冯度上前换纸时才开口,却不是回应消夜的事:“你拿宫规吓唬她了?”不然何至于战战兢兢,紧绷如斯。

金洛刺史府相见时敢面斥于他,于徙民一事上亦有一番明|慧谏言,可见稚弱温良的表相下不乏胆识风骨。

便是班师路上,她加了三分小心,也不至连与他对视都不敢。

然这几日,包括今晚两人纹枰对弈,她始终垂首低眉,双眼不曾望他一望,一言一行更是慎之又慎。

冯度脑子打了个结,瞠目结舌。

又一幅写完,穆崇渊将笔抛下,走到一旁净手,嘴里道:“以后不必如此严苛。”

冯度终于转过弯来,内心顿时大呼冤枉。

心道我的陛下哎!你又不将她纳入内廷,那对她严苛点便是为她好。

满宫城盼着他指点一言半语的不知多少,他眼皮都懒得夹一下。到了奚骊珠面前活生生成了碎嘴子,虽不到搜肠刮肚倾囊以授的地步,那也是破天荒了。

奚骊珠全当他是天生古道热肠——他真有这份热心肠,坟头草都不定多高了。还不是为了……

但他只敢腹诽,哪里敢吐出半个冤字。

冯度还以为这场“无妄之灾”是因着陛下见奚骊珠谨小慎微或形容清减才引起的。

笑脸道:“到底年少,骤然遭逢变故,背井离乡的,加之连日当差,又弊衣疏食,难免……”

花朵一样的年纪,瞧着以往也是被家中精心娇养大的,眨眼却成了风中秋叶水上浮萍,被一阵狂风吹到了异国他乡,失去自由,还要成日活在惊疑恐惧中,难免觉得压抑沉闷。吃睡不好都是小事,总像有根棒子举在头顶,随时有落下来的可能——

冯度是很明白这种感受的,很多年以前,他年轻那会儿,也有过这种时候。

惊天巨变蓦然降临到头上,不亚于天地调了个个儿,踌躇迷惘、落寞惆怅,还有心惊胆战,那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经历啊。

夜间睡觉,不是梦见由万丈高的城墙上摔下来,就是梦见掉进深不见底的井里,哪怕脚踩在结实的金砖上,也跟踩着溜薄一层冰面没两样。

起初还有一份思乡的伤情,到后来光计较着活命、计较着往上爬了,哪有心肠留心什么春花秋月呀!

他理解奚骊珠,但他和奚骊珠的处境又不一样。

奚骊珠明明可以将这条漫长的荆棘途缩至最短,乃至一步跨过,偏偏不肯。

究其原因,除了眷念故土,更主要是心里有人,是以无心荣好……

但这话他同样不能说。

干脆认了错,承诺以后待下必定更宽和些,顺便提出了给奚骊珠休沐日的事。

末了又补了句:“一段新生的开启,总是需要时日适应的。一旦适应了,就什么都好说了。”

穆崇渊只记得自她到建章殿以来连天都能在东堂见到人,倒疏忽了这一点。点头应允了。

左右也无心旁事,索性出了书斋。

在经过那盆盛放的芍药时,忽而停步。

花盆旁的地衣之上,静静躺着一截翠绿的丝绦。

-

奚骊珠起了个大早,沿途仔细搜寻了一路,直到建章殿也未发现遗失的那根丝绦。

趁着还未下朝,问了洒扫东堂的几个小黄门,都说没见到。只得作罢。

跟着她发现今日的建章殿透着些古怪。

先是西偏殿角房多了一张食案,上备着小食和果品,说是宫人歇脚时可以随意取用。

下朝后不久,冯度背着手溜达过来,见了奚骊珠,指着明亮起来的天空大发感慨,好似这天晴的百年难得一见。

“天色这么好,咱们也该喜兴点,陛下瞧着也高兴,你说是不是?”

奚骊珠很是莫名。虽没有表现出来,又哪里躲得过冯度的眼。

冯度亦觉这番话很有自打老脸的嫌疑,毕竟这与之前对她的耳提面命差不多是反着来的:

做奴婢的只管低着眼皮做事,不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天晴天雨全要看陛下的颜色……

建章殿伺候的一众人无不是如此,从没有哪个敢涎皮笑脸。

突然来这么一出,难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事实上,看着眼前的奚骊珠,冯度对自己调教的成果是很感到满意的。言语柔润、不温不燥,镇静沉着、处事泰然,多好啊!

奈何陛下不满意了。

对她的疑惑视而不见,继续道:“一个人若总是笑吟吟的,运道便不会太坏。也不必总低着头,说话看着人眼睛也是种礼数——”

奚骊珠虽不知他究竟怎么了,但见他执着于这个话题,便弯了弯唇角,算作应景。

看不到喜兴,全是敷衍。

“……”冯度,“罢了。”

强充的笑脸,陛下又岂会看不穿?别回头又怨怪自己吓唬她。

叹了口气,转身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告诉她休沐的事。

“五日一休沐,朝日可以晚些过来,陛下下朝前在廊下候着就行。”

奚骊珠闻听这话,可算是笑了,笑容虽浅淡,好歹真切。

冯度嘿了一声,拿手点了点她,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

当日魏主并没有让奚骊珠进东堂侍案,直接就去了校场,后半晌回来,又先后召见了毓文王穆昉和尚书左丞邵雍。

这二位是东堂的常客,尤其毓文王穆昉,奚骊珠才来建章殿没多久,对他都已眼熟。

论辈分,他算是魏主的叔父,人称小叔王。年岁却与魏主相当,曾为魏主侍读,因而尽管是旁系宗亲,魏主对他却比一众亲兄弟更倚重几分。

执掌大权后,魏主将他晋公为王,同时担任侍中一职,军国大事都准他参与谋划,在外远征,留京总领庶政的每每也是他。

其人温文尔雅、谦和宽厚,就连对宫人也是和颜悦色,让人未近其身便如沐春风。听闻他还卓有才华,尤擅绘画。

东堂的常客原本还有一位,便是乐陵王穆崇熹了。

他本是陛下最为亲厚的手足,南征回来却受了冷落,陛下再未召见过。

至于他受冷落的原因,猜测颇多,至今未有定论。

隔日奚骊珠便又照常进了东堂。且自这日以后,她在东堂侍御的时间更久,读书、陪弈都成了常态,倒是甚少勉强她吹埙。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晚归也就成了常态。

连着几回都是宫门下钥以后才出建章殿。

这时候再要出入各处,必须要向内侍省请钥匙,还要记档留名、写明原因,以备日后查档。

遇到巡夜的卫士更免不了被叫住询问几句……奚骊珠深感不便。

冯度于是就给她出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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