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天子掌上骊珠曜 >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4章 第 24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这晚,听到永巷长街传来的梆子声,料到又要晚归,奚骊珠抽空到宫闱局,向宫闱令提前说了要请钥匙的事。

碰巧冯度也在,领班内侍带了当晚值夜的小黄门过来正让他检查。

这事虽琐碎,却干系重大,冯度从不假手于人。

逐一查验完毕、分配了任务,将人打发了,这才把奚骊珠叫到自己值房。

“咱家给你出个主意,既是陛下离不得你,索性你从宫人院搬出来,就搬到后殿西北角的配房住着,这样一来,你我都便宜。”

这话听着甚是别扭,怎么叫离不得她?

御前伺候的人,就拿小玉贵来讲,魏主待她和小玉贵并无不同。若然小玉贵知音律通棋艺,魏主离不得的就不见得是她了,毕竟比起宫女,魏主似乎更习惯让小黄门伺候。

说白了,她只是以艺侍御。

从冯度口里出来无端多了许多暧昧揣想,若落在旁人耳里,不知又会怎样平地生波。

冯度随即也意识到语有不妥,描补道:“咱家之意,不拘是谁,也不拘怎么个侍御法儿,差事总要办好不是?宫人院离建章殿可不近,你这样两头跑,劳累了自己,陛下有时也不能尽兴。前儿晚上睡不着,披衣起来在中庭转了会儿,棋兴又起,怎奈值夜的没一个善弈的,你说……那配房空着也是空着,本就是给宫人住的,谁住不是住呢?”

宫里头,一向只有帝王嫔妃的心腹宦官才被允许住在宫殿内,以便随时听候。

至于那些低等级的小黄门,除了值夜的以及另有差事在身的,其余人等,在宫门下钥前全都要出宫去。

他们的舍房在宫城外围,后宫北苑靠近华林园的地方。每天清早再入宫当值。

建章殿后殿的东西两侧确实留有贴身宫人侍值的处所,但因魏主身边伺候的多是小黄门,值夜的也都是小黄门,那些处所便一直空着。

就是冯度,他的值房也不在建章殿内。

建章门外专有内侍近卫的值宿之所,而在永巷以南、朝殿区以东,也就是内侍省所在,亦有他的住处。

当然,似冯度这样的,在宫外肯定另外还置办了高宅大院。只是他当差勤谨,甚少出去住罢了。

冯度见她摸样就知她不肯,谆谆告诫道:“可别做了女官就拉不下身架子了,咱们这些人,就是爬得再高,那也是陛下的家奴,伺候好陛下永远是第一位。内宫那些个女史也不乏吃住都随各宫主子的。”

说罢,手指了指南边,“政事堂知道吧?府库和太仓再往南,那是三省长官议政之处,每晚尚且有人值庐以备陛下传唤呢。”

奚骊珠摇头:“那不一样。”

她知道冯度是在提醒她,即便做了女官,她和寻常宫人也没两样,能住进后殿配房属于是抬举。

她也并非自矜身份,一个女史有什么好拉不下架子的。

冯度又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奚骊珠默然不语。

冯度就猜是如此。

建章殿这边没人敢嚼这个舌头,必是奚官局那处了。

人多口杂之地,奚骊珠御前侍奉本就打眼,又日日宫门下锁后才归,想不引非议都难。

嗐了一声:“那么多张嘴,一张嘴里不定长着几根舌头,割也割不过来,他说任他说去,掉不了一两肉。不过,你以后还是免不了要晚归的,那闲话更是断不了,搬到建章殿,好歹落个清静,那帮人也有个忌惮。你要还担心别的,菅城离宫那会儿,都那般了……陛下也没把你怎么着不是?”

奚骊珠能安心当差的底气正源于此。

经过菅城离宫那一晚,该说的都已说清,她不认为一个富有四海坐拥三宫六院的帝王,还会惦记着一个已嫁之身。

这一向当值,二人独处时也从未有过出格之举。

且经过这段时日地近身观察,魏主游宴甚稀、嫔御至少,现有的四位听闻皆是貌美不俗之人,都不见他往后宫去,可见确如传闻那般清简寡欲。

然而……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个瓜田李下的问题。

建章殿是至高之处,一个雷天下响的地方,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岂能瞒过六宫耳目。

侍御是一回事,留宿又是另一回事。虽有掩耳盗铃之嫌,总也比凿凿可据来得好。

流言是一阵没脚的风,传着传着自会散去。可她若当真住进了建章殿,那这流言就要落地生根,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无用了。

是以无论冯度怎样劝说,奚骊珠始终不肯同意。

只称以后会把舍房也当做值庐,陛下夜半再想找人对弈,尽管派人去传她,她随时候命。

敢这么说也是心知那魏主不是为了一己私好而大费周章的性情。

试想一想,要是为了下棋夜开几道宫门从外面传人进来,御史台一旦风闻,恐怕就有话说了。

冯度已大抵摸清了她的脾性。

除了起初那会儿,骤经祸乱地冲击之下,钻过一回牛角尖;一旦想开后,重新萌发了求生之念,其实她是很懂得随缘就势应境而为的。

知变易,通透不迂阔,也有那个能力凭自身才智站稳脚跟。

所谓上善若水。然这看似柔和绵软的表相深层,包裹着的却是一个倔字——她不肯屈从的,任你说破大天也没用。

且她拒绝搬迁也不算有错,更谈不上犯禁违规。除非陛下亲自下令让她移入建章,那她或许不敢抗旨不遵。却也不一定。

陛下会吗?目下想来是不会的。

一切就还照旧。

如是过了一段时间,奚骊珠的侍御日常越来越丰富。

除了伺候笔墨,以及在魏主闲暇时与之对弈、为其诵书这类的杂事,凡魏主有敕颁下及对外廷奏事的批复意见,都要经她登记抄录后再送交政事堂那边执行。

渐渐地,小玉贵的差事也拨了一半归她。

就是在魏主批阅奏疏时将那些奏表展开、递上,待一本批阅完及时更换新的。

常是两人轮替着来,小玉贵比之以往轻巧了不少,见了她称谢不迭的。

他比奚骊珠还小一岁,在东堂时显得老成,私底下却是爱玩爱笑,总是“奚姊姊、奚姊姊”的叫着。

两人一起当差,本就该互相照应,小玉贵于细微处也没少帮她,奚骊珠对此倒没什么怨言。

直到她的差事扩展到了侍膳。

魏主饮食器服皆简素,并不像民间传说的一顿御膳好几百道菜。

但毕竟是天子,要遵循一定的礼制,膳食总体还是较丰盛的,远超一人食量。

剩下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常被赏赐给亲贵大臣,再或嫔妃宫人,算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然后这种殊荣不知怎么就降临到了奚骊珠身上。

因为越来越忙的缘故,错过饭时再正常不过。一日,因议事耽搁,魏主的晚膳也用的晚了。

膳食送来后,她正要退下,魏主却吩咐小黄门另添了一张小案在下首位置,让人拨了几道菜过去。

“你就在这用些,用罢随寡人去趟观澜阁。”

是的,魏主如今就连外出也常叫她伴随在侧了。

奚骊珠推辞不成,唯有谢恩领赏。

之后这种恩赏也变成了常例。

“侍膳”的说法还是出自冯度之口,他道:“一个人吃饭多孤清呀,你看近来有人陪着,陛下是不是胃口大好?陛下吃得香,于咱们也是功德一桩。”

可谁和皇帝吃饭能吃得香呢?虽然尽是些八珍玉食,拨给她的也都是没动过的。若有的选,奚骊珠宁可回宫人院的庖室吃残羹剩饭。

这日傍晚,穆崇渊处理完政务,正要让奚骊珠陪弈,忽有六百里加急军报送至,当即吩咐通事舍人传召几位重臣入东堂议事。

奚骊珠和小玉贵退出东堂,这种时候便是连廊下也不能停留的,小玉贵去了角房,里头还有其他人,亦不清净,奚骊珠便上了围合在建章殿庭院四周的步廊。

没敢走远,在东北角挑了个偏僻背人处,有木隔扇遮挡的地方。

当了一日差,腰酸腿僵,也顾不得雅不雅了,见檐底石阶还算干净,帕子垫着坐下,长吁了一口气。

西天边,晚霞绚烂如锦,她托腮看着,不由看得痴了。

“上阳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曾怜悯诗中的白头宫人,不曾想有一天自己竟也成了诗中人。①

进邺都的那天清晰如昨,从繁华热闹的市井,到巍峨壮丽的宫殿,再到寂寂深深的掖庭……不出意外,以后漫漫余生都将在这宫城里度过。

对于奚骊珠而言,这是一种全然不同以往的生活。

她已在尽力适应。然而每当黄昏、深夜,每一个让人倍感孤寂的时刻,总还是会被落寞迷惘的情绪吞噬。这些情绪像迷雾一般渐漫渐浓,任她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宫门重重、高墙万仞,置身其中,常给人一种隔世另生之感。

都道是君门一入无由出、唯有宫莺得见人。②

漫说宫莺了,就连庭前的落花也是值得人羡慕的。至少它们可以逐着晴风飞出禁墙,亦或顺着御沟流到外面、流到人间去。司春之神是不管的,谁也管不了……

奚骊珠坐在石阶上,仰头呆呆看着,看着日头一步步低下去,霞光一点点消散,一轮满月被推上当空。

东堂内,五兵尚书曾巩与尚书左丞邵雍产生了分歧,两人各持己见,争执不下。尚书令谭咏一旁打起了盹,花白的胡须无风自动。

“陛下?”毓文王穆昉疑惑出声。

陛下站在北窗边有一时了,不知在看什么如此专注。

穆崇渊随手把窗掩了,回到座上,并未回答他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①白居易《上阳白发人》

②唐·顾祝《宫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