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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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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和光在市集上被张猎户家的小女灵芝叫住,急急慌慌地拉到一边僻静处,“和光姐,我爹叫我同你说,山里近期不太平,叫你莫要独身进山采药。”

“不安宁?”

灵芝猛点头,“我爹回来同我娘说,也不知山里是不是潜进了什么厉害的大虫,蠢笨些的香獐麂子都无头蝇一样在林间乱撞,稍稍机灵点的,狐狸什么的,都在树头间穿梭,乍一抬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鸟。我爹打了三十多年的猎,第一回遇上他畏缩不敢出手的时候。”

和光眉梢一跳,“张大叔说,狐在头顶……飞?”

“和光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吓人?”

后头灵芝又说了什么,和光都没往耳朵里进——谁说这不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她开心得将将要晕掉,她要找乘黄,乘黄便出现了。

和光想起和老爹同那后生讲的话,屁颠颠地跑去山神庙,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上神在上,请保佑信女成功捉到乘黄,让我爹爹长命百岁,此事若成,信女愿侍奉上神左右……”

刚入轩辕界,隔老远就瞧见轩辕顶上的金团云,冯夷咋舌,“昔日这三不管的混乱地界,竟被你整治得这般规矩了么?”

怀渊拢着袖,“不过是些汲汲营营之辈,表面做样子给我看罢了。”

冯夷诧异地瞥来一眼,怀渊知他所想,淡然开口,“轩辕坐四界之央,我镇守于此,便是这一方领主。你觉得,那些意欲将族中子弟投我座下的门族,打的什么主意真当我不知?名为弟子,实为质子,于外,向我传递归顺之心;于内,不外乎为其在族中生存或争权找个靠山,亦或是为图谋不轨寻个退路罢了。”

冯夷失笑,“跟昔日的杀神讲制衡之术,也不好说他们是太年轻,对你的了解过于肤浅,还是你飞升转型太过成功,以至于他们都被你这万把年来的玉辉冰洁给迷惑了。但凡他们瞧过你浸染血海的杀才模样,有脑子的都该避你不及。”话锋一转,“既如此,那不如我们先去寻乘黄吧。”

怀渊点头,“先去北山。”

按下云头,在葱郁的林间行了半盏茶功夫,冯夷抽了抽鼻子开始嘀咕,“你没觉得哪里不大对么?偌大的一片好林子,怎么……连个鸟都没有?要不唤山君出来问问?”

“山君下凡历劫去了。”

冯夷扭头看看轩辕顶,再看看怀渊,不可思议,“所以你家后院……就任其这么敞着?”

怀渊“嗯”了一声。

冯夷无语地叹了口气,双手往袖笼里一抄,朝某个方向一呶嘴,“喏,这不就出事儿了,要说你是杀才一点不冤枉你,我本是来打猎的,谁知道跟你一处就要打仗。”

他话音未落,一道刺耳尖厉的叫声朝二人所立之处破空而来。

冯夷本能化出真身,刹那间电闪雷鸣,一匹身披蓝焰的巨型冰麒长啸一声就势挡在了怀渊身前。

几乎同一时间,一头仓皇逃窜的黄色小兽似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狠戾一击,应声从半空中砸落下来,破布一样摔在冯夷身跟前,便再没了动静。

冯夷定睛一瞧,瓮声瓮气地开口道,“是哪个知道爷爷要寻这乘黄,特来孝敬的?”他一张嘴,当如地动,声震千里,其势山崩地坼。

而怀渊身后,鸿蒙剑出,精光贯天,精纯剑气让妖邪之气无所遁形,一头通身雪白的狼妖从雾障中现出了身形。

见是兽妖,而非鬼魔一类,冯夷又化回人身,手腕翻转抖出他的天罡枪,与怀渊站到一处,耳语道,“仔细些,我在这妖身上嗅到些许净世白莲的气息,也不知它得了什么造化。”话音未落,但见那白狼妖竟在眨眼间化出百十上千头分身,冯夷惊道,“好家伙!这敢情自己活出了一张历代宗亲的族谱出来!”

狼群将怀渊和冯夷团团围住,幽幽眸光似林间鬼火,而狼妖的真身就掩护在其中,随时都有可能伺机而动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怀渊抬臂握住背后剑柄,突然开口,“你是想速战速决,还是想练练筋骨?”

冯夷低头看看脚边一团死寂的乘黄,再想想媳妇的差事,难得窘迫地婉转道,“你也不想我拿个死物与你嫂子交待吧?”

“那便得罪了。”言讫,怀渊抽出鸿蒙剑,左手捏剪诀,右手执剑于胸前,须臾间,原本苍蓝古朴的剑身竟灼烧起来。

冯夷刚耍了个枪花,想要替他守住背后空门,可一瞅他剑身的赤炎,心头顿觉不妙——这天煞雷劈的怨种兄弟竟招来了万兽最惧的南明离火!

想当年从极之渊一战,就在天界渐显颓势之时,怀渊拼了大半修为祭出一把南明离火,直烧得从极之渊方圆千里宛如炼狱,他自己也险些走火入魔,让冯夷现在回想起来都肝颤。就算后来他被雷劈了一遭,玩火的本事升华了,可雷劫就只长了这一样本事么?!明知有个厌火的同袍却还偏要用火攻!

冯夷骂骂咧咧收了枪,刚腾出手来替那奄奄一息的乘黄捏个避火诀罩起来,就听周遭“轰”地一声火暴裂开的巨响,一道白影飞快从烈焰中蹿出,原是那狼妖的幻化之术已破,被南明离火逼出了真身。

前后不过一息的功夫,怀渊、冯夷双双遁形朝狼妖逃窜的方向追去。

天已擦黑,间或下着细雨,镇上的多数人家都早早地歇了。

和光躺在床上,粗粗盘了下库里草药的余量,怕是撑不到过年。轩辕镇气候干燥,家家户户有长年喝养生茶的习惯,和家祖传的药茶铺子虽小,到和老爹却已是第八代,而和老爹又唯有和光一个独女,在和夫人去世时他便打定了主意,将铺子传给和光。随着和光年岁渐长,寻草药、研制新方等活计,也都慢慢地交由她一手打理。

时下正值金秋,本当是大量时令草药收获的季节,但灵芝的话却一遍遍在脑中反复,“山里近期不太平,叫你莫要独身进山采药……”

还有那会飞的狐狸到底是不是乘黄?

想来想去,和光眼皮渐沉,刚要睡去,依稀闻得窗外罡风渐起,似乎将雨都吹散了,邻家小儿陡然一声高亢啼哭划破夜色,犬吠此起彼伏,惹得人莫名心慌,和光不放心她爹,披衣起身下地。

狼妖狡诈,笃定怀渊在人世开杀戒难免会有羁绊,便有心专挑那亮灯人多之处去。

疾风拍打在窗棂上发出凄厉的异响,和光强自镇定地摸到桌边,刚擦亮灯烛吐了口浊气,头上屋瓦似有何物落下,她支起耳朵,垫着脚蹭到门边贴上去,再细细一辩,是有什么尖锐之器在瓦片上剐蹭而过,瘆得头皮发麻。

莫非是黄鼠狼上房揭瓦?

和光视线在屋内一逡巡,落在祖辈传下的樟木箱上时眸子一亮,几步过去掀开箱盖,将那撑盖的木棍抓在手中。

冯夷卷着乘黄追来的时候,但见剑华漫天,拨云惊月,鸿蒙剑身铮鸣,勾得冯夷热血沸腾,银枪一抖便也迎了上去。连战十数回合,狼妖身负重伤却丝毫不见颓势,一个很遥远的回忆突然在冯夷脑中闪念而过,他周身一凛,快而轻地传音于怀渊,“逼它内丹。”

怀渊剑气一沉,鸿蒙剑瞬间光华大盛,剑气竟与怀渊的神身合二为一,以石火电光之势唳嘹而出,将狼妖拦腰缚住。

鸿蒙剑本就是历了九万九千年大日金焰的淬炼才得来的,一旦注入怀渊至阳至刚的神力,其杀伐之力非一般对手所能承受。狼妖自然吃不住这雷霆万钧的神力,挣扎得越发激烈,燃着熊熊烈焰的凤首高昂,一声长啸蓄力致命一击,任谁也没想到,偏就在这个紧要关口,同样不放心自家闺女的和老爹刚从主屋里跨出半步,只无意识地抬头一瞧,便被对面房上的景象所骇到。

冯夷眼疾手快地朝和老爹拍下一道昏诀。

蓝光袭面,和老爹软绵绵地卧倒在地——和光开门刚巧撞见这一幕。

“阿爹!”和光两步冲过去,紧张无措地拍着和老爹的脸。

几乎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剑身刺入狼妖后颈命门,伴着一声痛苦凄绝的狼嚎,一颗泛着莹莹光泽的圆珠从它口中喷出,径直射入闻声望过来的和光口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和光只觉好像有颗糯米圆子射入喉间,她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那物什便顺着喉头滑进了腹中。

冯夷傻了眼,失神喃喃,“要坏菜。”

和光从地上站起来,扔掉棍子,踅身回屋摸出了她上山防身的短剑,提气一跃,在房柱上旋身一蹬,轻巧地就上了房顶,站到怀渊跟前,清清冷冷地开口,“对我爹做了什么?”

凡间的女郎胆子都这般大了么?

冯夷在怀渊身后半步,大大咧咧地替他答,“没做什么,不过是让他睡过去……”

字面上没毛病,但毕竟人神殊途,冯夷不知,“睡过去”在人世间往往用作另一种表意。

和光瞬间被激怒,胸中阵阵鼓噪的灼意一路滚烫蔓延,灼得眼眶赤红,也不多废话,拔剑朝怀渊和冯夷齐齐扫过。她的功夫是正经拜了镖局里的女镖头为师一招一式学来的,镖局的人过的都是刀头舔血讨生活的日子,所以招式上也没什么花架子,招招都是绝地求生的戾气。

冯夷跃至半空才堪堪避过,全然不知自己说错话的他还莫名其妙,“嘿你这女郎!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剑锋一挥转向怀渊刺来,怀渊瞅准空门,四两拨千斤地一招扣住她的剑柄,剑柄不长,刚刚容下两只手,两人相向而立,虎口对虎口。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姿势,另眼相看,却不知为何叫人有些面热,冯夷没忍住牙酸“啧”了一声,一边斜愣着眼看热闹,一边掏出乘黄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起毛来。

怀渊借机往她体内注入一缕灵力查探——蹊跷的是,那妖丹却如石沉大海般失了踪迹。

他在和光面上认真细致地打量了一番,并没察觉任何端倪,这才思忖着开口,“女郎,多有得罪。我乃神族,降妖至此,不巧被令尊撞上。神迹不便泄露,故而对令尊施了术法,明日一早他即可醒来,且会忘记今夜所见。”

和光垂眼盯着他攥住剑柄的手点点头,“如此。”手上持剑的力道却没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往前送上一剑。

这段位,放在怀渊的阅历前,无异于沧海一粟,他目光扫过和光饱满额前毛扎扎的绒发,不知为何哑然失笑,“可是不信?”

和光沉默。

“令尊阳寿未尽。”

和光不说话。

“若我以名号起誓,你可能信?”

听到这句,冯夷险些以为自己耳中进了驴毛生出幻听——昔日杀伐四方的轩辕神主,作出这般姿态,他是在……哄女郎么?因着心头的惊诧,冯夷手上便没控制好力道,一使劲,竟给乘黄薅醒了,在他手上呜嗷两声,还扑扇了两下翅膀。

和光循声觑来一眼,眸中瞬间燃起的光彩,这须臾一道光,没逃过怀渊的眼。

怀渊混作不知,收了剑柄上的手负在身后,“现已夜深,我等在你家中多有不便,不如这样,我留一信物于你,明日卯时前,若令尊不醒,那信物便送你,若他醒来,明日午时,你进山采药时归还于我,你意下如何?”

和光果然意动,将信将疑地收了剑。

冯夷在一旁听得惊掉下巴,六界中究竟是哪家孙子散播的谣言,说怀渊冷硬寡言不解风情的?!初见不过一炷香时间,寥寥数语,非但捋顺了女郎的炸毛,就连信物都送得水到渠成!他正胡思乱想着,怀中豁然一轻,乘黄竟被怀渊凭空抓走了。

冯夷牛眼瞪着怀渊,“你作甚?!”

和光目不错珠地盯着乖乖伏在怀渊臂弯间的乘黄,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到底不过是个桃李年华的女郎,面对毛茸茸的萌物很难不卸下心防。

怀渊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这信物你可满意?”

冯夷不乐意了,他要讨好女郎,可他还要回家讨好夫人呢!

和光心思被揭,猛一抬眼,那双似被泉水濯洗过的黑曜石般的眸子,终没藏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紧张和不甘。

怀渊不再多言,掌心在乘黄颈间抚过,眼见便多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索,绳结的另一端,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乘黄虽是瑞兽,但野性未驯,恐你明日醒来,它便不知跑向了何处。此器唤做‘式灵索’,专为驯化灵兽所制,只需将索的另一端到腕间,任兽跑再远,只需唤它名字,便能回到你跟前。你可愿意一试?”说着,他向和光摊开掌心。

和光迟疑半刻,将手递了出去。

怀渊虚拢住和光纤细的手腕,一道脉脉白光闪过,他指尖的式灵索便渡到了和光腕上,很快便隐匿不见。怀渊这才将另一手的乘黄递给她,乘黄鼻尖抽动几下,在她不及收回的指尖嗅嗅,狗一样舔了她一下。

温温热热又湿漉漉的触感,让和光的眉眼情不自禁和软下来,她抬手摸了摸它馥郁柔软的背毛,又软软地捏了捏它毛茸茸的翅膀,整个心跟着软成一锅咕嘟冒泡的热粥,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揽在怀里,颇为孩子气地将脸埋进它油光水滑的毛发中,想哭又想大笑。

月满中天,铺泻而下的清辉里怀渊长身玉立,安然注视着面前之人,静谧美好。

这……是给人看的?!冯夷孤魂野鬼般悬在半空,存在感几近全无,胸口抱过乘黄的地方仅余的那点温热也凉透了。

怀渊抬手一挥,和光也立时陷入昏睡,乘黄用嘴拱了拱她的手,又舔舔她的脸,“吱吱”唤了几声,扭头看了眼怀渊,又乖乖地在她臂弯里伏回去。

回轩辕顶的路上,冯夷几番欲说还休的样子。

怀渊停驻在云端,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他。

“那乘黄……”冯夷余怒未消。

“暂借一用,明日便还你。”

“可那式灵索……”

“式灵索并无结印之力,与普通绳索无异。”

“但你给那小女郎也下了式灵索,另一端就系在你腕上。”冯夷一吐为快。

怀渊停在云头,双手交叠于身前,“你究竟想说什么?”

冯夷狗狗祟祟凑上来,“你对那凡间女郎什么想法?”

怀渊望着月下的轩辕顶,沉吟道,“有些棘手。”

冯夷却两手一抄戳进他视线正中,一副过来人什么都懂的神情,“人神殊途,确然有些棘手,但也并非没有过成功案例……”

怀渊怎会听不出他的插科打诨,也不欲跟他搅缠,正色问道,“方才你可瞧清楚了那狼妖吐出的内丹?”

冯夷一敲脑门,“瞧我这忘性,方才只道那狼妖多深的修为,你我联手之下还能挣扎出那般踢天弄井的造化,早先在后山那分身之术我还没多想,后面在镇上交手几个回合,见它似有金刚不毁之身,我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昔日混沌青莲凋零时,尚未孕育成熟的四枚莲子散落各处,弱水河畔扎下的一枚化作十二品净世白莲,十二万年花开,又十二万年生子,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久而久之便孕育出一方莲池,那净世白莲的本株便隐在它的子孙后代中。这套路,听着是不是有些耳熟?那狼妖的造化,十有八九是因缘际会吞了净世白莲的莲子,以它的本性修为,怕是内丹已沦为白莲子的宿主,若他扛过白莲子的炼化,倒也不是没有修成正果的可能,此时便不知它那颗内丹里妖性还剩下几分……”言及至此,冯夷斜了怀渊一眼,“那女郎凭她一具肉体凡胎,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宿都不好说,你若真怜惜她,方才就该直接将她敲晕,先取了内丹再从长计议别的。”

怀渊收回视线, “我探不到白莲子的踪迹。”

“你说什么?!怎么会!”冯夷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但他自己也知道这话问得多余,怀渊性子端方持重,在他的信条里压根就不存在“说谎”二字,“既如此,你还放任她在凡间呆着?”

怀渊缓缓地转过头来,“我不是给她下了式灵索,另一段就系在我的腕上?”

敢情绕了这么大一圈,在这儿等着他!

冯夷:“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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