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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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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时间就过得飞快,阳春时节,一道密旨召裴骘跟王苏木返京,并许以长洲水师沿途护送的特权。

“怎会如此突然?”扈辛之提出疑惑,其实是在为裴骘的处境担心,“京中有嵩王坐镇,宫里还有那位守着,横竖也不差你一个,你在外边替她压着阵脚,不是更合适么?”

言不尽意,有些话不便明说,点到即止,相信裴骘也能懂。

时局诡谲,长洲之役后,他们没一天敢懈怠,顺藤摸瓜往下查,越查越让人触目惊心。粟恃、建海、倭国,明里暗里地勾连着大正的官、商、士,盘根错节的关系,犹如蛇穴中乱媾的蛇群,互相攀缠的背后,难掩各自腹中难填的欲壑。

这张存于版图之下的暗网正在悄然布局,一旦织就出雏形,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足以撼动朝基,将大正置于倾覆之地。

裴骘与扈辛之年前年后接连送出三封八百里加急密折,却都如泥牛入海一般。如果说召回裴骘就是她对此做出的回应,全然不似她的行事作风。

扈辛之很难不往最坏的地方想。

历朝历代,帝师都是极清贵的存在,隐于帝王身后,诱掖后进、裨补阙漏,受天下敬仰尊崇。先帝临终托孤,无异于将裴骘拉下神坛,转而架到了一个很尴尬的位置——顶着帝师的头衔,干的却净是摄政王的脏活。先头晋王造-反,平乱护驾的是他;江左爆发时疫,他又以身涉险坐镇疫区;此番长洲暴-乱,执剑压阵的还是他。

他没有辜负嵩王为他取字时的期许,“安乱局、挽狂澜”。

然而威重令行是要付出代价的,被授予多重的权柄,就会埋下多大的祸患。内忧,“太傅坐大,恐生尾大不掉之势”的威胁论传了也不是一两天了;外患,建海、粟恃,包括与之勾结的狐群狗党都将其视为眼中钉。

说一千道一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行势必凶多吉少。

见裴骘久思不语,扈辛之又道,“察子的消息不能是空穴来风,蛮夷既敢放话要除掉你,便不可不防……”

裴骘突在此时抬起眼来,低声打断他道:“你说皇上为何要在密旨中特别点一句长洲水师?”

翌日,寅卯相交之时,天还黑着,长洲码头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船工们络绎不绝地往货船上搬运着货物,饶是装满一船走一船,后面还排着一长溜待装货的空船。

早春乍暖还寒,准备出摊的早食铺老板眼热地拉住一个壮硕的船工打听,“小哥,这是哪家商号的船队啊,许久没见此般大的阵仗了。”

那船工一咧嘴,露出一排森森白牙,靠近一点似乎都能被他周身散发的热意蒸到,“主家姓何,是做药材生意的。”

一听说是药材生意,早食铺老板忍不住摇头直叹,“眼下这年景,真真是天老爷往卖药的兜里送钱……”说着,脑子里已经迅速过了一遍江南那些大药铺的名号,手上劳碌不停,口中却嘀咕,“倒不记得哪家药铺的掌柜姓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朝已经鲜有人知道京城曾有一家慈名天下扶倾济弱的医馆“何合生”了。

“起锚——”伴着一声高亢的号子,又一艘货船驶离岸边。

货舱里,高大的船工将肩头的麻袋往地上一杵、一推,另一只手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掉了麻袋口的系绳,这包“货”向后仰倒的一瞬,一个浪打来,船身载晃了一下,船工脚下不稳,身子一歪就结结实实地扑在了刚卸下的麻袋上。

一声闷哼从麻袋里传出,没了束缚的麻袋口松松垮掉,艰难地挣脱出一颗脑袋。

“大人?!”

近在咫尺的脸埋在她肩头不远的麻袋堆里,一动不动。

王苏木试着用肩膀顶了顶他,又唤了他一声。

裴骘动了动,懒洋洋地从她身上翻到一侧,在柔软的货包堆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胳膊却还环在她腰上,闭着眼“嘘”了她一声,口中喃喃,“别人扛的都是棉花干草,我成宿没合眼不说,扛的还是个大活人,让我歇会儿……”

王苏木周身被麻袋裹得像个茧动弹不得,男人的呼吸撩得她耳根阵阵发烫,“……大人总不至于连挪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她自己不知道,当她刻意压低声抗议的时候,反倒软软柔柔得更想让人“欺负”,男人的唇沿在暗色里弯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又过了好半晌,就在王苏木险些被他的假寐骗过去的时候,他才佯作叹息道,“你既为医者,理应知晓沉疴不愈之人,身上太容易乏力……”

他之前浑身是血命若悬丝的战损样貌让王苏木至今心有余悸,听闻此言不由心头一惊,再一次尝试从他胳膊下抽出手来,“大人旧伤发作了?我替大人把脉看看。”

装病的裴骘岂会让自己轻易露出马脚,嘴上又湮了声,但箍着她的胳膊却在暗中跟她较劲。

王苏木又挣了两下,无果,稍一听辨他气韵悠长的呼吸,这才恍悟,抿了抿唇,“大人可知,我失语那么久,为何又会开口了?”

裴骘不解其意,支着耳朵听她说。

“妙峰山地动那次,大人为救我身陷绝境,听着大人的气息在我身后一声弱似一声的滋味,比数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还要惶惶……”

裴骘心头一紧,正要感动,却听她好整以暇地说完下半句,“但这会儿呢,便是不切脉,闻声息也知大人气田丰沛得很,以大人的福泽,定当能作长寿仙。”

便是傻子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揶揄,裴骘低声笑了半晌,圈着她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世间怕是也找不出第二对如你我这般经历过这多磨难的男女了吧,兜兜转转,命定你我才是天作之合。我外祖父已经去你家提亲了,只待我们回京定下日子就成亲。你若还不习惯我在你身边,劳烦你提前适应一下。”

王苏木默了默,“震惊如斯,这般诨话竟是从太傅之口说出。”

裴骘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几经生死,我也想开了,意外和明日都说不好谁先谁后,我不想身后抱憾。莫说诨话,荒唐事我也能试试……”他眼神幽幽,如暗夜中蛰伏逼近的饥兽。

王苏木心头一跳,“大人!”

“咦,成婚后你也打算一口一个大人、太傅地叫么?”幽暗的船舱里,裴骘的眸子映着灯烛,似有星子坠入其中,“不妨叫我一声安澜听听……”

说是这么说,他却并不给她机会,越压越低的声音下一刻就吞没在唇齿的辗转厮磨中。

江水摇曳,晃得人也心旌摇荡,深深陷在柔软的货包中,裴骘一时分不清是四周的棉花堆更软,还是人更娇软。他极尽克制地在她肩头咬了一口,在她颈间又埋首片刻,面上才渐渐恢复往昔的冷沉自制。

春风狂浪,掀得船身又是剧烈一颤,王苏木失去平衡往前扑去,凭空胡乱一抓,立时惹了裴骘“嘶”的一声,一把钳住了她犯事的手腕。

船摇晃不止,悬在窗口的辉火亦在裴骘眼中剧烈跃动。

更像狼了。

“你松手。”王苏木强充冷静地用另一只手理了下额前的碎发,重新端坐好,刻意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船外江水滔滔,拍打在船舷上发出的声音,却在裴骘脑中耳中激荡出轰然回响,她是医者,被她“亲手挖掘”出自己身体最真实的反应,就好比藏在心底深处的小男孩的遮羞布被掀开,让他本就难捺的欲望,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卷土重来。

相顾无言的静默中,王苏木垂下眼睑,遮住其中的懊恼跟尴尬,明明方才两人已在情动深处适可而止了,也算是维系住了彼此的体面,她怎就那么不小心呢?!她自欺欺人地将那只罪魁祸“手”别在身后,惩戒味十足地捶了一把麻袋,然而刚才结结实实地感受到的他隐忍的代价,却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王苏木心底天人交战了无数个回合。

船舱内,裴骘鼻息重重地喷出一口浊气,无意识地舔了下唇,放在大腿上的一双重拳攥得手背青筋毕露,透出正主心中的躁郁。

王苏木又抚了下额前莫须有的发丝,用平时问诊地口吻问他,“大人忍得很痛苦么?”

裴骘应声反诘来掩饰心底的尴尬,“怎么,小王医官有解方?”

他话音刚落,窗外唯一一盏灯烛被风扑灭,青灰色的曦光四起,窸窸窣窣的细微声中,王苏木不动声色地凑到他跟前,细腻的脸庞像一枚刚从壳中剥出的鹅卵,散发出温润的光芒,镌刻进他眼底。

王苏木咬了下唇,似是做下个什么决定,她抓起裴骘的一只手。从旁捞起一条绳带,将他的一双手捆过头顶,缓缓吊上了头顶的舱梁。

她其实系得很松,稍稍用力就能挣开,裴骘由着她摆布,不解其意地唤了他一声,“四娘?”

王苏木没应他,做完这一切,重新衣冠齐楚地在他身前跪坐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怜惜。

裴骘唇边的玩味渐渐隐没进四周的青黛中,眼睛牢不可拔地注视着她的举动。王苏木轻轻柔柔的呼吸声中,交缠着的他的呼吸却渐渐粗重起来。

“大人,放轻松。”

直到她的手摸向他腰间的一瞬,一个答案才在裴骘胸口呼之欲出。

她竟敢!……她怎么敢!

呼吸一度停滞,隆隆战鼓似从天边,又似从远古擂响,振聋发聩,令人血脉贲张。

繁复的腰带在她灵巧的手下不堪一击。

“太傅大人,某自当勉力一试,还望大人不可轻举妄动。”

下一刻,他的双眼就被腰带缠住,那双救治过他很多次的手,这一回,趁他神志十分清醒的时候,在他身上点起一把足以将他燃烧殆尽的熊熊烈火。

裴骘的身心,从不曾像今日这般溃不成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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