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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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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王的意思是,三书六礼一样不落,就时间上想往前赶一赶,看能不能让四娘六月六就过门……”

“这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未免也太仓促了些……”

蹲在王勉书房外听墙根的双生子如遭雷击。

虽然先头那桩婚事没成,但四阿姊又美又能干,就连孤傲的金刚见了她都摇尾巴,她大可不必如此屈就自己嫁给一个长辈唉!

两小只越往下听越难过,双双鼓起腮帮子憋着泪,一溜烟跑去东院找王苏木。

王苏木正在廊下喂芭蕉。

款冬冲过去把脸贴在她手背上,“四……”刚一张嘴便抽搭起来。

天冬杵在她身前,两手抹泪嚎啕大哭。

王苏木啼笑皆非,一手牵一个,“又打架了?”

好不凑巧的是,王商陆偏在这会儿引着裴骘从后院出来,他“啧”了一声,“怎么了这是?”

芭蕉:“怎么了怎么了!”

鸡飞狗跳,聒噪不已。

王商陆一度不知应该先训责哪个才好。

裴骘摇头失笑。

“四阿姊……我不要你嫁……你不要嫁哇……四姐夫怎么……怎么可以比爹爹还老……”款冬鼻泗滂沱,大着舌头控诉。

天冬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一边抖一边打哭嗝。

王商陆一头尴尬,都不敢看裴骘。

裴骘非但不以为忤,还在一旁笑着接上他的话,“我应该没有你们的爹爹大。”

款冬哭傻了,但天冬没有,他透过迷蒙的泪循声往这边瞥了一眼,哭嗝当即就被吓回去了,倏地躲到王苏木背后,还不忘伸手捅捅款冬。

款冬“嗯啊嗯啊”扭着身子,“……那也……不行……”

裴骘饶有兴趣地继续逗他,“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四姐夫?”

款冬闭着眼哭得难过,许久才抽抽噎噎,“……要听四阿姊的话……不管怎样……都不能丢下四阿姊……”

稚童对“好与坏”的判断标准就是如此简单,辜负就是辜负,没有借口跟理由,上一门亲事中,被辜负的是王苏木,但同时被伤到的,还有幼弟对姐姐的拳拳关切之心。

裴骘负手走到他们跟前,弯下腰,“你们四阿姊的确厉害,就连我日后都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在家里我当然要听她的……”说着,抬眼看向王苏木,“要说担心会被丢下的那个人,难道不应当是我么……”

款冬跟天冬包着泪对视一眼,一时真就被他三言两语绕了进去,双双腮边挂着泪,摇了摇王苏木的手,“四阿姊,你不会丢下他的是不是?”

芭蕉:“不会!不会!”

王商陆瞠目结舌:太傅你不要太会!

上元之后,李含阳跟章幼廷之间明明已经有什么在悄然发生着改变,但奇怪的是,两人的日常相处却愈发相敬如宾。

李含阳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章幼廷,那晚摇曳迷离的灯辉,还有沸锅炖粥的炽热粘腻,三不五时就像林雾一般飘进她的思绪,灼得她耳热。

而章幼廷躲得更干脆,还没出正月便潜去灵谷山布防了。

这一别便是小俩月。

李含阳看着窗外的海棠,手边翻开的折子迟迟没有批复。

“陛下,帝君回宫了。”

李含阳的记忆再一次出现断片,从章幼廷进来请安再到离去,她脑海里全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就这样一直坐在案前,直到外面的花树变得影影绰绰,姜荷再次进到殿中,“陛下,帝君来了,传膳么?”

“……传。”

食不语寝不言,膳桌上的沉默,不代表两人腹中亦在沉默,李含阳有心事,也没什么胃口,几乎是在数着米粒往嘴里送。章幼廷见状,皱了下眉,盛了碗汤放在她手边,什么也没说。

李含阳怔了下,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一餐毕,眼见又要陷入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僵局,章幼廷捏了捏拳,“迎旭宫后花园的花期正盛,陛下想不想去走走?”

“也好。”

打殿门前过的时候,章幼廷吩咐一句,“尔等不用跟着了,等下我把陛下送回来。”

姜荷又用她那腻得齁死人的嗓眼拖腔拉调地道了声“是”,不用说,要不是她这会儿低着头,定然还要冲李含阳挤挤眼睛的。

晚风顽劣,撩起李含阳的裙裾、帔帛,又从她的袖口灌入,将整条袖子都鼓张起来。

迎着风,有种振翅欲飞的感觉,李含阳微微扬起脸,感受春风拂面的惬意。

章幼廷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乘风而行的样子,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冷不防出声道,“阳关附近有座三危山,四周多险地,臣还年少时,就曾有一回在那里迷了路,绕得人疲马乏,却怎么也走不出那片沙海。那会儿天色已晚,北地的将士们都知道,在大漠里过夜是何等凶险。”

两人成婚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他的过往,李含阳偏过脸来,神情专注地盯着他的嘴听他讲。

“再后来,日头都落山了,眼前终于出现一座矮丘,臣等策马狂奔过去,行至山下竟发现,山体凿有石窟。臣举着火把,进到其中之一……”讲到这里,章幼廷冷不防停了下来,看着李含阳问,“陛下猜猜看,臣看到了什么?”

穿过迎旭门,就能看见迎旭宫的宫墙了,李含阳鲜少在晚上往这边来,她看看丈余外的宫灯,卯不对榫地抱怨道,“章骋怀你这里怎么这么暗?若是里头也这么暗,我就不去看花了。”

章幼廷一怔,四下一环顾,旋即就想通了关节,这段甬道有点黑,李含阳怕不是误以为他要讲什么鬼故事……毕竟是个女孩子……他摇了摇头,徐徐清风将他的声音碾柔,送进李含阳耳中,“臣至今都记得,那石窟的内壁上,画满了飞天,玲珑万千,栩栩如生,像是绝处逢生后抵达的佛国。”

他并无作弄自己的意思。

李含阳为自己方才流露出的惧意羞恼,与此同时,心绪中也掺杂进一丝丝失意——姜荷说,再老成持重的男子,在心仪的女子跟前,都会使出些幼稚手段来博得她的注意。

章幼廷对她,怕是只有敬重。

李含阳默不作声地朝迎旭宫大门走去,她明知自己在感情这件事上无异于作茧自缚,但她生性使然,做什么都要全力以赴,只有争取过才有资格说“随缘”。她很想主动打破她跟章幼廷之间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阻隔,而这个冲动,在进到迎旭宫的后花园后,被那馥郁的花香一熏,冲到了顶点。

心口一热,李含阳突然在一棵海棠树旁停下脚步,回头仰脸瞧着章幼廷,“古书上说,送子娘娘在送童子们投胎的时候,是由童子们自己挑选父母的。章骋怀,我的确很看重子嗣,但不是只出于传宗接代的考量,我更希望我们的孩儿是因为感应到双亲的期盼跟爱意才选择我们。今天我想同你把话讲清楚,你若心里一直放不下对我的芥蒂,大可不必违心同我行这敦伦之事,我李含阳不需要敷衍。”

章幼廷默了默,朝她迈近一步,“我们的孩儿。”

李含阳直到这一刻才切身意识到,一直以来,在她面前,这只能让狄戎闻风丧胆的“北地雄鹰”都在刻意收敛着他的锐气,她对这只能让狄戎闻风丧胆的“北地雄鹰”还知之甚少。

此时此刻,他光是振了振羽翼,那裹挟而出的凌人之气,就足够证明,他堪与她比肩而立。

章幼廷又向前逼近一步。

在李含阳身后,是□□皇帝亲手种下的海棠树,她抬手抚上雄鹰的羽翅,推了他一把。

花前月下,这在雄性动物眼中,便有了几分欲拒还迎的味道。

李含阳被他灼热的胸口牢牢禁锢在树干之上,后背硌得生疼。

“章骋怀!”

“我们的孩儿……他也该来了……”

有什么东西被击破,又有什么东西在消融,他浑身炽焰般的温度,一如正在浴火涅槃的凤。

什么皇室体统,什么脸面尊严,都被他一把火烧尽。

透过漫天纷纷扬扬的花瓣,李含阳仿佛看到大漠黄沙之中,有飞天从那座山丘的石窟里飞出,将她的心也从这九重禁制的宫殿里释放而出。

章幼廷额头的汗,大颗大颗地砸在她胸口的皮肤上,滚烫、凛然。

当晚,李含阳留宿迎旭宫。

裴骘一回京,马上就以雷霆手段肃朝纲、斩逆贼,甚至连涉事的嵩王门生都毫不手软。与此同时,五万大军押解俘虏、奸细至边境,按兵不动,仅封闭关卡,变向封堵了粟恃、建海与大正的商贸往来,断了他们的财路。

不出月余,建海公主金明洁的情夫将富敏刺杀,两族联姻破灭反目成仇,粟恃自此陷入诸子争位的内乱。

五月中,大正内忧外患皆已平定,自此海内太平,河清海晏,京中又爆出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太傅还政于王,自请辞疾挂印。

上不准。

太傅再次上疏请辞,上又不准。

李含阳恼于裴骘的固执,把王苏木召进了宫。

宫门外,王苏木一下车,便瞧见姜荷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阿姊来啦?”

她唤的是“阿姊”,而非先前的“小王世医”。

王苏木敛衽施礼,“姜姑姑。”

姜荷亲亲热热地挽起她的手臂,边走边小声道:“现在也没有旁人,阿姊若是不嫌,便也唤我七娘吧,陛下已经恩准我明年出宫,我在宫里呆了太久,出去后怕是两眼一抹黑,到时候还想跟着阿姊混。”

光一个颇显江湖气的“混”字,就完全不觉她会是“两眼一抹黑”的样子,王苏木失笑。

两人聊着宫外的趣闻轶事,就到了太液池畔的广寒阁。

“阿姊宽坐,陛下一会儿就来。”

广寒阁,顾名思义,是太液池便最高的楼阁,最高层四敞开阔,太液美景可尽收眼底。李含阳沿回廊登楼,唯见一个年轻士子打扮的人正凭栏远眺,束在发髻后的带子被风扬起,不羁自由,似随时都能飞出广寒宫。

那从内而外的松弛感让人钦羡,却鲜有人知那得是历经过多少风雨洗练才能拥有。

听见脚步声,王苏木匆忙回身行礼。

李含阳喊起,落座后,“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王苏木:“回陛下,一切都好。”

李含阳下一个问题直接单刀直入,“你可知太傅自请解绶之事?”

王苏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在船上讲出那番失俸的戏言时,竟是真的动了此念。

李含阳的目光在她净白的脸上打了个转,也不用她回答了,“太傅国之栋梁,正值壮年却要解官,说他是自愿的,能有人信?!怕不是全天下人都要戳朕的脊梁骨,骂朕卸磨杀驴!”李含阳气到抚额,“他为了避朕妥协,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毫无忌惮地同朕讲他伤了精元……”

王苏木恍惚了一下,脑中最先跳出来,是灵谷山下,他在余晖中那句“我有苦衷”,苦衷竟是因为这个么?

“从汤口到江州,这一路你是他身边最近的医者,他有没有伤及根本,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吧?”

“民女只知江州一役大人九死一生,能救回性命已是奇迹。”

李含阳不满,果然是近墨者黑!原本只会支应“是”或“不是”的单纯女郎,竟也学会含糊其辞了!

姜荷的通传声适时从外面传进来,“陛下,太傅求见。”

“来得正好,朕有话问他!”

裴骘轻裘缓带地款步而至。

李含阳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太傅,这官你是非辞不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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