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郑观音亲眼见到高长恭。
她之前就听高玉说，高长恭长得如何如何美貌，今天真的见到了，确实是惊为天人。
只可惜，他晚了。
如果她在之前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那就冲着这张脸，她也是愿意这门婚事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想、人一生应该是只能爱一个人的。
她所爱的，唯有阿深。她都愿意为他去死、和他一起死，又怎么会再爱上另一个人呢。
纵然她嫁给了高长恭，他得到了她的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但今天看来，难道他也另有意中人，并不想得到自己的人？
郑观音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如果这样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这天下本该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我……”
但是她张了张嘴，一时却也不敢说出那样的话。
毕竟话一旦出口，那就收不回去了。
她想了许多许多、千万种可能，但其实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
高长恭一直看着她，似乎透着她的眸子，已然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郑姑娘。”他又认真问了一遍，“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郑观音固然不敢现在就说出那个不字，但是她这样无动于衷地不点头，显然就是不愿意了。
高长恭抿了抿唇，声音放的更柔和了一些。
“我听说你们府上，有一个叫崔深的。”
郑观音心里一个咯噔，差点就要站起来。
他是怎么知道阿深的？！
“他是你府上的一个仆人，但其实他也算是出身名门，不过家中犯了事，才会沦为奴籍。以他原本的身份，与你十分相配。”
郑观音两眼一红，她与阿深是从小认识的。
他出身清河崔氏，虽不是显贵的那几支，但与他真是门当户对。
可惜朝廷风云变幻，他父亲叔叔一夕之间身陷囹圄、而后身首异处。全家虽不至于像当年“国史之狱”那般被族诛，但也被抄家、兄弟姊妹全都为奴为婢。
他们父亲从前交好，虽然也想避嫌，但不愿看着故人之子沦为贱奴，于是想了些法子。
这两年，他虽是在郑家做奴，但她和哥哥从未将他当奴才来看，只是若要重续前缘也是不可能的。
“观音。”那日，崔深拉着她的手，两人决然地投水自尽。
若不是高玉，他们早已在另一个世界圆满了。
只是毕竟活了下来，她也再难有力气再死一次了。
“你……”郑观音不可置信地看着高长恭，“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的多。”
这句话的意思，两人都清楚，此时郑观音心如乱麻、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办，她只能无助地看着高长恭。
他现在说了这番话，那必然就有下句。
她狠狠闭上眼睛又睁开，把眸中的水光都逼了回去。
“殿下，您想怎么样？”
高长恭说：“姑娘你有了心上人，而我虽然眼下并没有意中人，但是也并不想和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在一起。”
难说我以后会不会也有心中所爱呢。
“你想退了这门婚？”
“难道你不想？
“我想，但是我没办法。”
“我帮你，当然也是帮我自己。”高长恭面容舒展了许多，“不过姑娘有没有想过，即使没有我们的这门婚事，你跟崔深也不可能在一起地。”
郑观音神色一黯，她就是知道这一点，崔深也就是知道这一点，他们才宁可去死的。
毕竟活着，也没有任何的可能，并非他们不勇敢、不想努力，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高长恭说：“我也许有办法，不过要你等几年。”
“当真？！”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郑观音依然激动的双手颤抖。
“只要可以跟崔深在一起，便是十年，我也等得起。”
她都可以一生不嫁，更何况等他十年了。
高长恭点头，既然大家目的一样，那就好办了。
他刚想说一下自己大致的想法，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他耳尖一动，三哥他们射箭的地方离这边还是挺远的，别说一般说话了、便是大吵大叫也很难听得见。现在听这声音，难道竟是出了什么事？！
“不好！”
他当即丢下郑观音，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到了那边一看，只见高孝琬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把长箭正插在他的胸口！
高玉一手抓着箭，一手摁住伤口。
“别乱动！呼吸别乱，冷静下来。”
这一箭离心脏的位置有点儿远，但是有可能穿过肺部了。
“三哥！三哥！”
高延宗跪在旁边，两手不知道该抓什么地方，呜呜哭的满脸涕泪横流。
“怎么回事？！”
高长恭扑上来，触手可及都是鲜血。
“三哥！”
高孝琬的双目已经逐渐失神，一箭穿胸而过，拔又拔不得，几乎已经是必死。
高玉和他没什么交情，但也知道如果高孝琬今天死在这里，那她的小命也绝对要完蛋了。
“止血！先是止血！”
高玉双手抖的厉害，根本不知道下一步给怎么办。
古代也是有外科手术的，隋朝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一书中就记载说，外伤造成肠子断裂可以用针线缝合，还不能吃饭吃的太饱，不然会造成缝合处撕裂。
“怎么办……我……”
她一筹莫展，反倒是高长恭上前一步，伸手折断箭杆，指着一旁的一个屋子说：“赶紧抬到里面去。”
这边高延宗平常根本不过来，也就不可能有大夫。等从外面找来大夫，十个高孝琬也断气了。
“三哥。”高延宗抱着他哥，哭的跟号丧似的。
高长恭直接踹开他，上前握住箭就要往外拔。
“不要！”高玉赶紧拦住他，“你这样一拔，他可能就没命了。”
“那留着这箭，他就能活？”
“不是，可是……”
高长恭不听她多话，一手按住伤口，一手使劲一拔，箭尖带着一股血飚了出来。
“啊！”高孝琬吐血一口血，头歪向一边，气息已经几不可闻了。
高玉深吸一口气，要镇定。于是赶紧掏出一叠纱布按在伤口，然后取出试剂盒，用他的血一测。
“A型血。”她立刻取出血袋给高孝琬扎上。
“你这是……”
“输血。”
高玉再去翻看高孝琬的眼皮，连眼睑都是白的，已经是出血过多引起的过敏性休克了。
那边高长恭用他的土方法，随身带着的止血药来止血。只是这么大的伤口，这土药能有什么用。
既然已经休克了，只能咬牙用肾上腺素静脉推注，高玉满头的汗都淌进眼睛里了。
一番古今中西操作，才算是勉强在死神面前抢回了一条命。
不过，这死神还在外面溜达的，随时都能进来再接再厉。
此时，高玉他们三人的脸和高孝琬一样白。
郑观音过来见是这个场面，也是吓的尖叫起来，在门口不敢进来。
高延宗咽了口水：“三哥，他没事了？”
“不知道。”高玉疲惫摇头，“不确定。”
高延宗忙卷起袖子：“血还够吗？用我的血。”
血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高玉的双手就像是在血缸里泡过了，指尖还在往下滴着血。
高长恭也脱力地坐在一旁，声音虚弱的已经不像他：“这……是谁干的？！”
“谁干的？”高延宗也一脸茫然，“到底是谁？”
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高玉一点儿也不清楚。但此情此景，一个名字几乎就脱口而出。
“高湛！”
一定是高湛干的，他就是个搅屎棍，不管哪里出了事、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