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帝的长子,高孝瑜平日里还是挺受宠的,加上他幼时又是祖父祖母亲自抚养的,谁能不高看他一眼。
“怎么回事?”他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到现在还不来?”
阿湛说前些日子得了几坛子美酒,特意让他一起过来品鉴的,这人呢?
“殿下,公子让您稍等片刻,他只是路上稍微耽搁了一些,马上就到。”
高孝瑜和高湛,表面上说是叔侄,可自小一张床上滚打了、比亲兄弟还亲。高湛的为人,他再明白不过了,着三不着两的,做事没个数。
又等了好一会儿,他几乎就要拂袖儿洗了,门外传来脚步声。
高湛一脚踹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你还记得要来。”高孝瑜阴阳怪气说,“死哪儿去了?”
高湛不说话,走到周边自己倒茶喝了三大杯,胸口还起伏不定。
“你……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哪儿也没有,我一直待在这。”
这话说的是莫名其妙,高孝瑜二丈摸不着头脑。
高湛也不说话,似乎特别的兴奋,又有些紧张,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我去换身衣服。”
“大白天的,你换什么衣服?”
高湛才不理他,自行进屋另换了一身青色的袍子出来。
“你……”高孝瑜觉察出了今天的不对劲,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回事儿?你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你今天约我过来到底做什么?”
高湛突然咧嘴一笑,朝他比了个“嘘”的手指,然后指了指门。
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侍从急跑进来。
“不好了,太子殿下遇刺身亡了!”
“什么?!”高孝瑜大惊失色地站起来,拔腿就要往外走。
高湛拉住他手:“你要干什么去?”
“当然是去看老三。”
太子遇刺身亡?!怎么可能?
谁会杀他,谁敢杀他,谁能杀他?!
老三如今是太子,杀了他、那可是动摇国本,究竟是谁会这么做?
想到此处,他脑中突然一个机灵,猛的回头看向高战。
高湛的面容特别的古怪,说他想笑吧,又真的不是笑,说是哭吧,也不像是哭。
这种似哭似笑的表情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是你?!”
高孝瑜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他猛的甩开高湛的手。
“是你干的?!”
他刚才一定就是去杀老三去了,不然听到这么大的消息,他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反应?
“我?”高湛呵呵笑了一声,“我杀他做什么?他死了与我有什么相干的?”
是啊,虽然高湛跟老三两个人是有一些不对头,老三的脾气他们都知道的,平日里都让着他,可高湛是不会让他的。
可再怎么不合,也不至于……高湛也不至于杀了他呀!
“利高者疑,你猜猜,他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高孝瑜脸色惨白,太子薨逝,对谁的好处最大?那当然是他自己了,只有他!
他们兄弟六人太子行三,虽然是弟弟,但他是皇后所出嫡子,他们这几个是比不了的。
但若太子死了,父皇并没有别的嫡子了,那就应该由他做太子、日后承继大统。
“阿瑜。”高湛阴恻恻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胡说,谁要你为了我!”高孝瑜怒道,“我又不要当太子!你是不是疯了?”
“急什么。”高湛用力摁住他的肩,把他摁回椅子上。
“阿瑜,你好好想想,那个太子之位、难道你真的就一点儿也不动心,明明你才是大哥的长子。
他娘是皇后又怎么样,不过就是个前朝的公主,大魏都没了,哪来的什么公主。
就高孝琬,他也配对我们指手画脚!
高孝瑜咬牙:“我们是亲兄弟,我不跟他争。就算我同他争,那也是光明正大,不像你这样使龌龊暗招。”
“别管什么明招暗招的,我都已经干了,左右你们家老三已经死了。”高湛斜了他一眼,“你这么高风亮节、铁了心不想当这个太子,倒像是我枉做小人了?”
见高孝瑜不说话,他居然还挑衅起来了。
“那好,现在你也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什么意思?”
“你可以直接去跟你父皇我大哥说,说他儿子就是我杀的。”
“你以为我不敢?!”
“敢,敢。”高湛凉凉说,“你有什么不敢的,那到了陛下面前,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当然是说我跟高孝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就算他死一百遍,这个太子也轮不到我来做。我杀他、那还不是为了你?
“你放屁!”
高湛哈哈笑了两声:“行行行,就当是我放屁,那你猜我就算铁骨铮铮、一字不说,他们会如何想我的动机?”
如何想?
高湛和高孝瑜从小就要好,高湛为什么要杀太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肯定是为了高孝瑜的。
而且说实话,就算是这件事情闹到了高澄面前,就算确凿证据证明确实高湛确实就是真凶。
可只要有娄昭君在,谁也动不了高湛。
恐怕就算高湛捅了高澄本人,娄昭君也能保住他的小命。
“阿瑜。”高战放低了声音,“有我和太后在,你就是下一任的太子。高孝琬死了就死了,他是你弟弟,咱们俩就不是兄弟了吗?”
这关系可就太乱了。
他拍拍他脑袋,“孰轻孰重,你想想清楚。”
不过有个情况他还没有跟高孝瑜说,那就是他到底是在哪里动手杀的太子。
为什么他要在老五高延宗的地盘杀太子呢?
谁不知道他们二哥高洋最疼老五这小子,如今把老五卷进去,旁人说不定会以为是高洋指使的,真是一箭很多雕、一石许多鸟呀。
对于自己的计划,高湛真是满意的不行。一招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了,他就等着作壁上观了。
*
东宫还没挂上白布,但已经是一片哀嚎了。
高孝琬迷迷糊糊睁开眼,想说话,但是一时半刻还说不出来。
一旁的高玉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到了什么地方?你到阴间了,现在听的是孟婆在唱歌。”
高孝琬:???
仅仅一墙之隔,就是敷衍布置好的灵堂。
垂头丧气的高延宗,一转头看见自己二叔高洋过来了,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就算他跪下去了,高洋还是直接踹了他一脚,就要去看棺材。
“别,二叔……”
这事儿皇帝还不知道呢,高澄这一年来因为酗酒实在太多,身体太差。
若光是因为喝酒多了,导致自己一命呜呼还没什么,他自己喝多了就喜欢对别人发火,所以谁都不敢离他近。
政务基本上也由高洋和高演来处理,他就算想交给别人,娄昭君也不同意呀。
高洋铁青着一张脸,要去推棺木。
“二叔,我……”
高延宗想拉他手,但出手稍微晚了一点,高洋已经推开棺材了,发现里面居然躺了一个纸人!
“这……这怎么回事?”
高延宗小声说:“三哥遇刺了受了重伤,但总算大难不死,人还活着。”
“谁干的?”
“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所以才……”
高延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目前的这个状况,这不就是想钓出凶手吗?
“我去看看太子。”高洋边走边骂,“你今天出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太子会在你那边受伤?你知不知道太子要是断气了,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二叔,我错了。”
高延宗只能哭哭啼啼解释,把自己今天撮合老四和郑家姑娘的事情给说了,
“又是高肃!”
高洋十分生气,高肃他就是个扫把星。当初阿淯跟他要好,所以死了。
“你现在还敢跟他在一起,趁早离他离得远远的,要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高洋进来的时候,高玉躲在旁边去了。她可不想接受这疯子的怒火,虽然高洋现在暂时还没疯。
要是原时空的高洋,现在已经发病了,在把自己爱妾杀了做了琵琶,还作曲《佳人难再得》。
眼下瞅着还挺正常,估计他这个尚书令究竟还是不如皇帝压力大。
虽然高孝琬还没有清醒,但是人瞧着总归还是有口气在的。
高洋问旁边的大夫说:“太子什么时候能醒?”
“这是重伤,能拣回一条命着实不容易。眼下还烧着,怕是至少要个三五日的。”
高洋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心中感到奇怪,到底是谁要杀太子呢?
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又不愿意戒酒,搞得他们身边的人也人人自危。
不定哪一日高澄一坛子酒喝高了,人就没了。
到时候,他们真的就要对着高孝琬这黄口小儿叩首孝忠,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担心,对面宇文家这不就摆在面前了么。
宇文黑獭死了,他的儿子们各个年幼,他侄子宇文护把持朝政、权倾朝野。宇文护做得、他就做不得么。
不过,高洋眼睛一闭,杀了太子有什么好处?
那当然就是有可能成为新太子的那一位了。
高延宗瞧着傻,其实也不特别蠢。
“二叔,我大哥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说他不会有什么用。”高洋眯着眼睛走出门,喊过来一个人,“太子遇刺身亡,哪些人都知道了?”
高延宗说:“除了宫里瞒着,其他的人都通知了。”
他把名字一一都说了出来,反正都是姓高的。
高玉听着这几个名字也不禁冷笑,论窝里斗,刘宋排第一,你们高家就排第二。
“既然你说不是高孝瑜干的,那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