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榆西的风景很好,山是山,水是水,山水交织,城市掩映其中。
江别宴说:“这地儿好啊,人杰地灵,短短几十年,就出了两个大人物。”
宁知秋:“?”
江别宴揽住他的肩膀,神清气爽,厚颜无耻:“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宁知秋已经习惯了,习惯到连白眼都懒得翻。
他手里的漫画书被夺走,江别宴将他按回椅子里,绵绵密密地亲吻。
自打接触江别宴就反胃的生理反应逐渐消失,江二狗现在逮着他就亲,要么搂搂抱抱,要么亲来啃去。
按江别宴的原话就是:“咱们得趁热打铁,巩固疗效啊!”
宁知秋挣扎也没用,于是懒得挣扎了。
他甚至可以做到无视江别宴伸进他衣摆里的咸猪手,心无旁骛地看剧。
譬如此刻,阳光正好,初夏的微风送来一阵阵凉爽,江别宴抱着他坐在露天阳台的椅子里。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好,大红、淡粉、鹅黄、米白,花朵随风摇曳,送来一阵暗香。
江别宴把咬了一口的青团喂进他嘴里,宁知秋无知无觉地张嘴,青团塞进嘴巴,糯米的香气在口腔内蔓延。
江别宴憋笑,肩膀耸动,宁知秋忽然反应过来:“你咬了一口?”
“我不是我没有你看错了!”小心机得逞的江二狗连连否认。
宁知秋狭眸,江别宴屈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宁知秋扭头躲开,继续看剧。
大手勾了勾居家服的裤腰。
宁知秋正看到要紧情节,没什么反应。
江别宴大着胆子,一边喂他吃青团,一边不安分地摩挲他柔韧的腰肢。
宁知秋下意识挪了挪,但依然没什么太大反应,他全神贯注于平板里的爱情电影,思考着自己的剧本情节。
大掌粗粝而瑟情地抚摸过腰腹,掌心的纹路与腰肢上潜伏的肌肉摩擦,江别宴狠狠捏了一下。
宁知秋骤然回头,下颌微微扬起,凤眸眯着,稍稍吊起的眼梢在灿金阳光下风情到了极致,琥珀色的眼瞳中似有万千波光流转。
江别宴的手掌沿着光滑的脊背上移,衣摆被他健壮的手臂带起,陷入裤腰的腰窝瞬时裸呈于眼前,江别宴感到一阵热气翻涌。
他的手掌摸到了肩膀,紧紧扣住,将宁知秋压下来,舌尖缠吻他的耳廓。
宁知秋实在懒散怠惰,挣扎无用干脆不挣扎,一点子动手动脚,总好过真刀真枪。
他把电影进度条往回调去,刚才被江别宴打断,错过了男女主的分手情节。
宁知秋认真地看电影,他会快速地在心里缕清情节,开始、发展、高潮、结局,无非是一条完整的线,各部分之间并非泾渭分明,但都有典型的情节变化作为表征。
宁知秋十分专注。
江别宴也很专注,手掌前移,落在他胸前,指尖不安分地磋磨。
宁知秋的耳垂红了,粉色不受控制地蔓延,没入锁骨深处,他的呼吸微微加快。
“松手。”宁知秋咬牙勒令。
江别宴委屈巴巴,强迫自己把留恋他身体的手掌抽出来,安安分分地抱着他。
宁知秋好受了些,爱情电影进行到出轨环节。
江别宴陪他一起看,振振有词:“这男的好渣啊,高中时追的女主,又把人家甩了,好家伙,现在还玩出轨。”
“高中?”宁知秋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回头盯住江别宴。
江二狗:“……”怎么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高中时追别人,然后把人家甩了。
——“要不你跟着我吧。”
——“宁知秋,再见。”
“嘶。”江别宴望天吹口哨,眼珠子不安分地左右转动。
宁知秋白他一眼,低声道:“说些屁话。”
江别宴对天发誓:“我必然不可能出轨,只会出柜。”
“…………”
电影结束,江别宴的大脑袋靠在怀中人肩头,昏昏欲睡。
宁知秋把进度条翻回去,又看了一遍结局。
出轨的男主没有得到女主原谅,但两人最终还是在一起了,男主信誓旦旦地保证往后会她很好。
女主很理智,并不相信,她选择留在男主身边,只是为了给自己十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她已经不爱男主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留在男主身边,恶心小三,给小三气得大半夜飙车,撞成了植物人。
这结局其实挺黑色的,国内影片几乎都是欢欢喜喜大团圆结局,像这种大家一起互相折磨谁也别想好过的黑色结尾,必然是豆瓣评分down到谷底的大烂片。
神奇的是,这片子评分不高,但也绝对不低。
宁知秋瞅了瞅短评,全是男女主粉丝。
好家伙,导演很有想法,既想拍有深度的黑色电影,又想讨好资方和观众,于是找了流量主演,有两大顶流托底,票房和评分总体而言,还没有烂到姥姥家。
这手操作,宁知秋是服气的。
电影结束,宁知秋抬头望向远方。
小别墅依山傍水而建,宁静清幽。
这块地价值不菲,别墅区的住户都隔得很开,都是当地最有权势的金字塔尖。
江别宴买了白鹿公馆,又买了这里……
对金钱没有太清晰概念的宁编不得不陷入沉思,这家伙的财力绝对超乎他想象。
演戏这么赚钱的吗?宁知秋心情有一丝微妙。
国外的片酬,应该比国内低吧,江别宴不上税么,哪里来这么多钱?
江别宴从睡梦惊醒,一声猛虎咆哮:“老婆!”
宁知秋歪头:“?”
江别宴看到他,顿时安了心一般,惊悸逐渐平复下去,他来回深呼吸三次,扣住宁知秋的肩膀,脑袋埋进他怀里。
宁知秋说:“怎么了?”
江别宴摇头,抱着他深呼吸:“没事。”
——梦见宁知秋在他眼前凋零,而他无能为力。
实在是太可怕了。
江别宴平生噩梦里,能排到前三。
宁知秋严肃地说:“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江别宴搂着他的腰,探长身子,将茶壶放在底座上加热,絮絮叨叨地关心:“渴不渴?怎么不喝水?”
杯子里的红茶就没有少过。
宁知秋连名带姓地喊他:“江别宴。”
“欸,”江二狗一甩脑袋,满脸认真地答应,“老婆。”
宁知秋狭眸,与他近距离地四目相对,不容置喙道:“我要出去。”
江别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面露迟疑,搂着宁知秋腰间的双臂下意识收紧。
宁知秋感到了一丝压迫,但他没有挣动,而是继续道:“我的工作不能因为你而废止。我需要灵感,不能总是呆在一个地方。”
江别宴委委屈屈:“这里风景也挺好,伴山别墅,鸟语花香……”
宁知秋深深地注视他:“江别宴,你也想毁了我,是吗?”
江别宴愣住,举起双手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宁知秋笑了下,笑意未至眼底,显出一丝冰冷,他并不信任江别宴,沉缓地说:“他那时也一样,不允许我回国,整整六年,我没有见过妈妈。”
“……你小时候在M国呆了十年,途中就见过池雪阿姨一次?”江别宴后知后觉地惊讶。
“嗯。”宁知秋放下平板。
江别宴陷入沉思,半晌,他下定决心,忍痛割爱:“好,我陪你出去,你想去哪里?”
宁知秋望向半山腰下,城市的道路阡陌纵横,远处有高楼大厦、万家灯火,却再也没有他的家。
地理上的故土从未更改,而心里的故土早已失落于迢迢流年。
宁知秋没什么好怀念的,有家人才有家,没有了家人,无所谓哪里是家。
自由而放纵的无根浮萍,一度是他最喜欢的状态。
宁知秋思来想去,做了一个略显仓促的决定:“回我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
江别宴抱着他,用力点头:“没问题,明天就去,怎么样?我还记得你以前住哪里。”
宁知秋想了想:“应该不是你说的那个地方。”
江别宴认真求教:“不是你高中时住的地方,那是哪儿?”
宁知秋略显艰难地回答:“以前,和继父,住的那里。”
“……啊,”江别宴张了张嘴,“那就是,你六岁以前住的地方。”
“嗯。”
宁知秋三岁那年,他亲生父亲意外离世,池雪改嫁给应洪韬。
那时候,应洪韬还在厂里上班,特别风光,因为生不出来孩子和前妻离婚,看中了孤儿寡母的池雪。
实话说,是起了色心。
池雪年轻时长得很漂亮,和宁知秋的生父属于是郎才女貌,一对夫妻像极了两个小明星。
这一点,光从继承了他们颜值的宁知秋身上就能看出来。
应洪韬有一张舌灿莲花的嘴,拍着胸脯什么都保证了,池雪依旧犹豫。
应洪韬就说:“以后知秋就是我亲儿子。”
为了孩子,池雪嫁了。
男人嘛,十个里边有九个是这样的,婚前千好万好心肝肝你就是我的宝,婚后千烦万腻黄脸婆能不能赶紧滚边儿去。
不幸的是,应洪韬还搞起了赌博。
那年子厂里收益不好,大下岗潮席卷,应洪韬实在不是个东西,自己把工作辞了,成天整天地跑去赌钱。
赌博酗酒自古不分家,酗酒的人容易发疯,发酒疯、人来疯,见人就打,看人就骂。
应洪韬家暴,骂池雪不愿意给他生孩子,他赚的钱尽养了个非亲生的野种。
然而池雪身体不好,已经不能再怀孕了。
应洪韬可着劲儿地羞辱她,甚至直接上手打人。
那会儿宁知秋六岁,不懂为什么,上半年还憨厚老实,笑呵呵地抱起他的继父,为什么下半年就变成了凶恶乖戾的疯子。
只能说,男人心,海底针吧。
第二天,江别宴开车,载着宁知秋在城里左拐右拐,拐到了城市边缘地带,俗称郊区。
这片儿以前有很多厂子,都是那种重工业厂,后来因为城市环境治理,这些厂污染严重,就全都搬走了。
厂子是搬走了,地权的归属还在扯皮,以前都是农户的地,后来包给了工厂,现在工厂搬走,政府想收回国土局管辖,以前的农户们不愿意,轮番上访。
闹到最后,这块儿地的规划就搁置了,厂子还在那里,值钱的设备搬走。
以前这里热闹。
宁知秋记得小时候,池雪牵着他在这片区闲逛。
也算是一个小型居民聚集区了,这里修了很多工厂职工楼。
那个年头上班还包分配房子,工厂人多,回形楼修了一栋又一栋,阡陌纵横,到处都是人。
热热闹闹,人间烟火。
摆地摊的、菜市场、迪厅,连酒吧和KTV都有。
宁知秋喜欢到小公园玩,玩沙子,各种健身器材,扑进沙坑吃了满嘴灰。
池雪就在后边,看着他咯咯咯地笑。
现在这里没落了,本来就在城市规划边缘地带,因为地权扯皮,干脆暂且搁置。
这一搁置,就是二十年。
厂子搬走,新的工厂也进不来,人都走了。
没有人进,只有人出,这片区渐渐地没落下来,时至如今,一片萧条,与宁知秋记忆里别若云泥。
再往里,车就开不进去了,都是以前那种老路,自行车畅通无阻,小轿车怼不进去。
江别宴把车开到厂区门前停着,戴好口罩、墨镜和鸭舌帽,打开车锁:“只能走路了老婆。”
宁知秋推门下车,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你摘了也没关系,这里应该没人认识你。”
江别宴指了指自己,轻挑眉梢,笑眯眯地说:“是么。”
“这里的人,都被时代遗忘了。”宁知秋伸手,推开生锈的铁门。
嘎吱——
仿佛古老蒙尘的旧画卷,上个时代的产物,逐渐在眼前展开。
就像宁知秋说的那样,这里停留在上个世纪,旧式筒子楼,很窄的巷子,家家户户装的是铁门而非防盗门,铁门里还有一扇木头门。
窗台上的花盆破损,阳台上还挂着布满灰尘的晾衣架,枯萎的白桦树,苍老的银杏,岁月在这里弥散,留下了废墟与尘埃。
江别宴仰头望天,阳光照射下来,万籁俱寂,时不时两三声鸟语。
道路左右长起了杂草,没有人的地方,野性开始弥漫。
偶尔两三条流浪狗成群结队地过去,江别宴会抓住宁知秋:“当心。”
宁知秋浑不在意,不咸不淡地说:“我比它们凶。”
江别宴震怒:“我老婆怎么能和狗比!”
宁知秋歪头:“?”确实不太理解江二狗的脑回路。
在阡陌纵横的羊肠小道拐来拐去,总算遇见个人,宁知秋上前问路。
江别宴在门外,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抖腿等待。
宁知秋回来,江别宴说:“问到了?”
“那边。”宁知秋伸手指了指。
两个人沿路走过去,先向左后向右,穿过了两道铁门,宁知秋在面前的筒子楼前停驻。
江别宴抬头,眯了眯眼睛,迎着早晨太阳的方向,看清了楼上悬挂的标牌:#2
“二号楼。”江别宴嘀咕。
宁知秋说:“就这里。”他抬腿跨过已经废弃的铁门。
一…二…三楼。
江别宴从楼梯边缘向下望,筒子楼围城的天井里,有一株已经枯萎的梧桐,叶子全都掉光了,只剩下嶙峋枝干,朝着天际四仰八叉。
江别宴挠挠头,宁知秋兀自走远,江别宴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
门顶上悬挂了门牌:306
旧式铁门紧闭,里边还有一层纱窗门,没有蜘蛛网,看来这里有人住。
江别宴正捉摸着,屋内就传出玻璃砸碎的巨响,江别宴一激灵:“有人!”
宁知秋淡淡道:“他出狱后,就住在这里。”
江别宴没反应过来,纳闷地问:“谁?”
“……”宁知秋默默回头。
筒子楼里光线昏暗,他琥珀色的眼瞳在暗光下朦胧不清,似有什么闪动,那么复杂,捉摸不清。
江别宴看呆了,愣愣地张嘴:“是…”
宁知秋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名字:“应洪韬。”
——他的继父!
江别宴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窜上来了,他攥紧拳头。
宁知秋屈指敲门,咚咚咚。
“谁?!”门内男人粗着嗓子不耐烦地喊叫。
宁知秋没有回答,握拳叩门,笃笃笃。
屋里的脚步声零碎虚浮,酒喝多了的人很难走稳路。
应洪韬兜头撞到纱门上,一张醉酒通红的脸,并不面善,十分凶恶,醉汉一把将门拉开。
外边的铁门是朝外开的,应洪韬粗鲁地拧动把手,嘎吱,门栓扭曲。
江别宴眼疾手快,抓住宁知秋向后疾退。
哐当——
铁门撞开,应洪韬一头灰发,眉毛很粗,眉形杂乱无章,酒糟鼻,厚嘴唇,颧骨十分突出,整个人看上去就很奇行种。
江别宴忍不住怀疑起池雪的审美,尽管这么吐槽丈母娘不太好,但她看人的眼光确实不行,宁知秋似乎也继承了这一点——看人的眼光不行。
emmmmm
江别宴横臂,挡在宁知秋身前。
“你谁?”应洪韬眯着眼睛,凶恶地打量他们。
被这种目光审视,令人很不舒服,江别宴侧眸,眼角余光回望宁知秋。
宁知秋侧颜线条绷紧,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僵硬。
名叫应洪韬的赌鬼醉汉在他的童年里,留下了惨不忍睹的深刻印象,以至于他在三十多岁后,仍然难以释怀。
但宁知秋总是冷静的,就像傅云鉴曾填鸭式的教导他那样,敌不动我不动,山崩于前不改其色。
宁知秋冷静道:“走错了。”
“哈?!”应洪韬上手要揍他。
江别宴比他更快一步撸起袖子,掰住了应洪韬伸出的左臂,将人往前一拽,右手拳狠狠砸进他肚子里。
“噗——”那一拳的力道有多狠,肉眼都能看出来,应洪韬直接飞了出去,后背撞倒了矮脚柜,整个人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背对宁知秋,江别宴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缓步上前,拉低视线,面容阴鸷,眼神冰冷锋利如饮血刀刃。
应洪韬忘记了自己的暴脾气,四肢着急像笨拙的王八翻身,满脸惊恐畏惧,哆哆嗦嗦往后爬。
宁知秋皱眉,喊了一声:“江别宴。”
江别宴单手把应洪韬抓起来,又一拳揍得他喷出胃液,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将他扔出去。
应洪韬虽说常年酗酒,年纪也大了,但说到底也是有点重量的壮汉,就被江别宴这么轻松地拎起来,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江别宴下一拳正要挥出去,一只冰凉的手不容反抗地钳住他青筋绷起的小臂。
“……”江别宴回头,宁知秋平静地说:“别动手。”
眼中赤红缓缓褪去,江别宴颤了下,短暂失去的理智回归大脑,他深吸口气,反握住宁知秋的手。
“走错了。”宁知秋瞥了眼吓到抽搐的应洪韬,拉上江别宴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宁知秋忽地想起似的折返回去,把袖中藏了一路的硬纸片扔给他。
“我听说这里有个人喜欢玩牌。”宁知秋居高临下道:“不知道是不是你,既然没找到人,给你了。”
江别宴瞄了眼,硬纸片背面写了一行字,像是个地址。
宁知秋拉上他,转身就走。
江别宴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什么?”
“……”宁知秋回眸,眼角余光扫过他,轻轻摇头,没有说太多的打算:“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既然对方不打算说,江别宴很尊重他,也就不问了。
出了破败的片区,江别宴开车,问他还有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宁知秋摇头。
他看上去有些疲倦,斜靠在车后座,扭头看着窗外。
城市迎面而来,高楼大厦次第掠过,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行人车马如织。
江别宴拐个弯,上立交桥,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宁知秋瞥见生意火爆的小龙虾烧烤店,张了张嘴,随口回答:“小龙虾。”
江别宴扬起眉毛笑了。
宁知秋的厌食状况虽然在好转,但往常问他想吃什么,他总是想不出来,然后摇摇头,他没有想吃的东西。
今天还是第一次,问他想吃什么,得到了回答。尽管宁知秋是因为走神,下意识地给了答案。
江别宴柔声道:“那么今天就吃小龙虾吧。”
请来的厨子带着食材来烧小龙虾,味道鲜美,咸辣适中。
江别宴殷勤地剥着虾壳,拿牙签把虾肉挑出来,给宁知秋弄了满满的一碗。
宁知秋有些心不在焉,江别宴戳起酱汁浓郁的虾团,喂到他嘴边:“安心吃饭。”
“……”宁知秋张嘴吃下去,拧紧了眉毛,思量半晌问:“你会赌牌吗?”
江别宴愣住:“什么意思?”
宁知秋面无表情:“字面意思。”腮帮子鼓起来,咀嚼虾肉。
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江别宴忍俊不禁,低头继续掰扯虾壳:“会。”
宁知秋挑了下眉梢,看那表情应该是想问,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但他实在不是话多的人,既然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至于江别宴这样高门大户出生的正经公子,为什么学了赌博这种下三路的东西,实在不是他该管的。
宁知秋被喂得有点饱,江别宴拉着他在院子遛弯。
溜了一会儿,宁知秋就懒懒的不想动弹。
两人进了屋里,窝进沙发。
江别宴去拿了一副牌过来,捏着手里炫了炫,问他:“玩什么?21点?炸金花?”
宁知秋掀了眼帘,眼梢微微吊起来,璀璨的光晕落在他眼睫上,就像洒了某种闪粉。
江别宴坐到他身边,把扑克牌放到茶几上。
“都可以,”宁知秋说,“□□吧,你先。”
江别宴瘪了瘪嘴,把扑克牌打散再打散,反复洗了两三次,又让宁知秋跺了牌。
保证了牌面的随机后,江别宴蹲在茶几跟前,随意抽出两张,面朝下推给宁知秋。
宁知秋拿了牌,望向江别宴,江别宴也随机摸出两张,竖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猜我是什么?”江别宴笑嘻嘻地问。
宁知秋盯着桌上的牌,再看了眼手里的花色最小的两张方片,手气不太顺啊。
这使他看江别宴的眼神带了点微妙的不爽,冷冷淡淡地说:“黑桃。”
江别宴惊愕:“老婆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牌!”
宁知秋指指桌上的散牌:“你先摸。”
江别宴摩拳擦掌:“那我真摸了?”
“嗯。”宁知秋盯着牌,若有所思。
江别宴抽出了一张红桃A,他手里两张都是黑桃A,好家伙,江二狗感觉自己运气爆表,一个三条就这么成了。
“老婆,有没有赌注,比如输了的人今晚,那个那个…”江别宴抱着牌,已经开始遐想万千:“你知道的,我们上一次那个那个,还是在公馆。”
宁知秋狭眸,伸手抚了一遍桌上的牌,淡漠道:“输了的人不许进卧室。”
江别宴怀疑这个惩罚只针对他一个人,他手上这么好的牌,必不可能输!
“摸牌!”江二狗豪气干云:“谁输谁今晚唱征服!”
宁知秋笑了下,笑意稍纵即逝,他看似随意地抽了一张牌。
他的回合结束后,江别宴也抽牌,剩下两张都是散牌,但幸运的是,牌面都是K和Q,花色还是最大的黑桃。
江别宴信心满满:“老婆,你会唱征服吗?”
宁知秋看了眼手里五张牌,在两手间合拢,又手法熟练地布开。
他微掀眼帘,略带挑衅:“我不想听你唱歌。”
江别宴大笑:“那就听你唱。”
说着,把三条在茶几上摊开,自信展示:“三连A。”
宁知秋点点头,也把自己的牌放上去,但只放了一张:方片9
江别宴潸然泪下:“老婆,方片,你百分百输。”
宁知秋踢了他一脚:“就你话多,加不加注。”
“加!”江别宴原地蹦高,兴奋地搓手手:“输了脱衣服唱征服!”
宁知秋嘴角微微抽搐,总感觉那画面有些……不忍卒视。
江别宴放下的倒数第二张牌:黑桃K
宁知秋也放下他的第二张牌:方片J
这一刻,江别宴终于感到了不对劲,狗脑对危险的察觉相当敏锐,他望向宁知秋:“老婆,这回你先。”
宁知秋没有推辞,放下第三张:方片K
全是方片,江别宴脑中警铃大作,手中最后一张黑桃Q甚至变得烫手起来。
宁知秋掀了眼皮觑视他,薄唇翻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轻飘飘地问:“还加注吗?”
“…加。”江别宴手心浮起薄汗,神色凝重起来:“下边也脱了吧。”
宁知秋瞥他一眼,淡漠道:“那倒不用。”
江别宴满脸坦诚:“真男人,就要勇于露鸡!”
“…………你可以文明点儿。”宁知秋把最后两张牌放下去。
方片10和方片Q,与他刚才的三张牌,恰好组成同花顺!
江别宴深吸口气,缓缓呼出,把自己手里的黑桃Q丢下去,大势已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江壮士视死如归:“既然你赢了,愿赌服输,我只能脱了。”
然而这狗东西一点儿都没有输了的难过,开心得扔了裤衩,扑向宁知秋:“老婆——”
宁知秋被他扑进沙发。
江别宴抬腿卡在他两条大腿间,大型犬类一样蹭来蹭去,亲个没完。
宁知秋顶着满脸哈喇子,合理怀疑江别宴的赌注都是故意的!
接下来又试了几轮,江别宴一次都没赢过。
宁知秋的牌总是比他好那么一点儿。
他是三条,宁知秋就是顺子,他拿顺子,宁知秋手里有同花。
更恐怖的是,哪怕江别宴运气爆炸拿到同花顺,宁知秋手里的同花顺都比他大!
江二狗震惊:“老婆,你是天生预言家吗?”
“不是。”宁知秋一翻手,袖口里抖出一张牌。
江别宴愣住了,宁知秋把袖子里的牌和手里的牌放在一起,同花顺。
“老千。”江别宴张大嘴,下巴险些掉地上:“你这么厉害?!”
“我在拉斯维加斯生活过一段时间。”宁知秋收牌,塞进牌盒,淡淡地说:“当时学了点儿。”
说得云淡风轻,但其中的艰难只有他自己明白。
要把薄薄的一张扑克牌塞进袖子不容易,还要当着众目睽睽,神不知鬼不觉地藏牌换牌,他这双手必须比魔术家还要灵巧。
为此,宁知秋吃了很多苦头。
他去赌场里练习,被人发现后追着揍,削薄的牌面还会划伤指尖。
有时候看不出庄家发牌规律,就把眼睛大大地瞪着,观察得久了,眼睛留下后遗症,会莫名其妙地流泪。
连傅云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坚持。
“Andy,是你告诉我,要打败一个人,就要从他最得意之处入手。”那时候,宁知秋这样回答。
“是时候了。”宁知秋把扑克交还给江别宴。
江别宴眨巴眼睛:“是时候什么?”
宁知秋笑了下,没说话,他起身回卧室,走到一半,蓦然回头:“征服就不用唱了,你表演个那个吧。”
江别宴恨不得当场化身裸.男冲锋陷阵,充满期待地追问:“表演什么?”
宁知秋眼珠稍转,似有波光流转,含笑道:“倒立吃鸡。”
江别宴:“…………老婆,那样可能不太文明。”
当天晚上,叱咤全球的江巨星在墙根边倒立。
幸运的是,他的嘴里塞的是一只烤熟的鸡大腿,不幸的是,他没能实现全部脱光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