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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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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几乎在香味窜进鼻息的瞬间,宁知秋的身体便起了应激反应。

腿脚不受控制地发软,在疾速奔跑中,失去力气的双腿成为僵在原地无法挪动不动的沉重砖块,阻拦他的前行。

宁知秋就像绊倒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江别宴的心跳如同在擂鼓,命悬一线的危险境地让浑身每一根汗毛倒立,每一个细胞都在激动地传达出危险讯息,他神经感官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敏锐无比。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宁知秋受到了气味的影响。

这气息很熟悉——

“知知!”江别宴反客为主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在宁知秋摔进泥坑前,旋身垫在他身下,砰地一声巨响,后背砸进泥泞,泥水四溅。

宁知秋无力支撑身体,他只能软倒在江别宴身上,目露急切,艰难地开口:“跑…”

江别宴知道他的保时捷就在前边不远处,车身和车窗都经过加固,那么大威力的狙.击弹可以在水泥地里砸出一个坑,但在他加固后的车辆上,只有一个轻微的凹陷。

“坚持住。”江别宴甚至没有时间抹去脸上的泥水和雨水,他张嘴说话时,泥浆和暴雨涌入喉头,江别宴掌心撑地迅速爬起来,背着宁知秋往前跑。

其实宁知秋也只是看起来单薄,以前江别宴抱过他,他知道有点功夫的人体重都不会轻,他的肌肉哪怕不明显,也不代表不存在。

更何况此时两个人的衣服都湿了。浸满水的布料就像冰冷的铁片糊在身上,让前行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江别宴死死地盯着前方。

在他三十二年的人生中,并没有遭遇过这样的绝境。

就像宁知秋认为的那样,出身富贵的江大少爷,自幼便锦衣玉食,绝没有烦恼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世界太正常太上流,他不知道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有多少蝼蚁挣扎。

他不知道有的人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祈祷光明,都在命悬一线,都在冰冷的囚牢、危险的枪支、刺鼻的火药味间辗转,幻想着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一生。

江别宴是在一刹那间醍醐灌顶,宁知秋究竟惹到了多么危险的人物。

与他镁光灯下光辉靓丽的生活,中间隔着有如天堑般的参差。

“放下我。”宁知秋知道江别宴很吃力。

而催命的红外激光还在瞄准。

江别宴从没有爆发过这么大的能量,就像日漫里的中二男主爆发小宇宙,他迎着暴雨咆哮,冲向停车场尽头、距离他不过五十米的那辆车——

黑西装们冲上来,拦住了去路。

江别宴根本无法分心与他对抗。

一记铁棍裹挟着脏污的雨水以及凶悍的力道,轰然朝他挥过来!

“!”江别宴向后倒退躲避。

宁知秋从他肩头摔下来,撞到旁边的面包车车轮上,喉咙里呕出了半口血,嫣红刺目。

江别宴几乎肝胆俱裂,头皮炸开,不管不顾地奔向他:“知知——”

宁知秋瞪大眼睛,瞳孔缩紧,他的眼里倒映出极端危险的画面。

如果在拍电视剧,后期也许宁知秋会要求剪辑加上特效,那根铁棍带起了剧烈的狂风,裹挟着无比凶恶的力道,狠狠地砸向江别宴后背。

“江——”也许宁知秋听见了骨头断裂的身影。

但江别宴哪怕在地上像条狗一样爬,也要四肢并用到他身边,他握住他的手指。

宁知秋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也许是因为他出门前吃饱了饭。

在那一瞬间,他竟然突破神经末梢的桎梏,麻木的四肢像沉重一样,被他的躯干抡起来,扑向江别宴,在铁棍到来前,抱住了他的脑袋:“江别宴!”

江别宴没有任何时候比这一刻更恐惧,恐惧那夺命的重击落在怀中人身上。

身体的剧痛,骨头断裂的极致痛楚,铺天盖地的暴雨,整个世界的喧嚣,在一刹那潮水般褪去,他猛地环住宁知秋,就地翻滚。

轰——

铁棍在地面砸出大坑,以那坑为中心,地面蛛网般开裂。

Rena吐掉烟头,剥了口香糖抛进嘴里,继续下一次瞄准。

盛夏,千阳,三中门口的梧桐树林荫,开了很多年的奶茶店,学校后大门的网吧,宁知秋去了很多次的药店,少年垫着脚从高高的柜台上拿药,所有的一切不足以令江别宴怀念过去。

他从来不是缅怀过去而后伤春悲秋的人,江巨星非常乐观开朗,他的朋友都评价他是天生的乐天派,哪怕天塌了、外星人毁灭地球了、银河系爆.炸了,江别宴都会举起双手欢呼:“好耶!”

但在这命悬一线、千钧一发的毫秒间,或许只有那么短暂的须臾,短到他自己都意识不到。江别宴好像回到了过去,他在三中门口等宁知秋放学,宁知秋会对他笑,然后说:“你回来了。”

那时候,江别宴就觉得,这个人心里很在乎我。

在十四年后的重逢中,漫长又短暂的三个月里,江别宴不止一次地感受到宁知秋的冷漠,他就像热脸去贴冷屁股的痴汉,不在乎拒绝、不在乎冷淡、不在乎宁知秋的厌烦和厌恶,孜孜不倦地守着他。

就像一条固执的狗,守着他那光秃秃的骨头,连一点肉星子都尝不到,他却那么不愿意退后。

这辈子要是不能娶宁知秋,比杀了江别宴还难受。

当宁知秋不顾生命危险,用身体护住他的时候,江别宴忽然想明白了,抗拒就抗拒、冷淡就冷淡、纵使他厌烦我也要使劲磨着。

他心里肯定有我!

江别宴跟打了鸡血一样,在绝境中抄起路边的砖块,回头砸向黑西装。

那是他唯一的武器。

然后砖块碰到铁棍,哗啦碎成两半。

江二狗:“……?!”

宁知秋:“…………”

果然帅不过三秒。

“狙击手!”宁知秋大声提醒。

江别宴难过了半秒钟,迅速回神,抱起宁知秋闪到另一辆车尾后。

两人气喘如牛。

江别宴回头看他,有些悲伤地承认:“知知,我是不是废柴。”

“…倒也不是。”宁知秋苦笑。

都到送命的关头了,两人竟然出奇的平静,还有心情说笑。

连江别宴自己都震惊,他什么乐观到这种地步了?!

感情他江别宴的人生,主打一个乐观?

江别宴咬牙,默默地盯住了宁知秋,宁知秋也在看他。

雨水将两人冲刷得零七八落,宁知秋的神情已经模糊不清,大雨如同河水从他头顶倒流,刹那间,万籁俱寂。

“要是有枪就好了。”宁知秋半是叹息半是调侃:“我现在只拿得动枪了。”

黑西装左右围攻,车与车之间的缝隙,江别宴看着宁知秋,而缝隙的两头,黑西装们如同死神低头凝视。

江别宴咧了下嘴角,按住宁知秋的脑袋,猛地将他抱进怀里。

“下辈子嫁给老子。”江别宴抹了把脸,认真地求婚。

宁知秋仰头望天,雨水落入眼眶,他伸手回抱住他。

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他。

每次都是江别宴热脸去贴冷屁股。

每次都是他强迫着将他拥入怀中。

无论是温柔的、粗鲁的、热烈的、枷锁的…始终是江别宴在倾尽所有,将心口贴着他的心口,去感受那具冰冷的躯体,是否也曾有同样的悸动。

去追逐和守护一个人,就像用一生来做一件几无回报的事。

怀揣着浓烈的爱、不悔的心,在一次又一次翻山越岭的徒劳中,犹如追逐毕生的理想般,倾其所能,尽其所有,只为一抬头,就看见他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眸。

江别宴不觉得自己的爱低人一等。

这世上有人爱钱、有人爱权、有人爱真理、有人爱自由,而他偏爱那年梧桐树下一回眸的剪影,凤鸣秋梧,盛夏千阳,自此,便是终年。

在万千光年褪尽的起源之初,有人自豪地遵循着自己的本心。

我追逐真理、自由与理想,而他就是我的理想、真理和自由。

“我爱你,”江别宴认真地说,“就像我爱这个世界。”

某年某月,某日某夜,江别宴牵着他上楼。

“我想捅死全世界,只留一个活口。”

“谁?”

“你。”

能听到吗?千风过境的声音,就是我在呼唤你。

凶恶的死神举起了镰刀。

江别宴将宁知秋抱紧,而对方重逢以来,第一次那么乖乖地与他相拥。

“要不生个足球队。”江别宴突发奇想。

“……”宁知秋一脸冷漠:“我要报警了。”

——警笛声突兀而至。

江别宴瞪大眼睛,宁知秋比他更惊讶,两个人都呆住了。

Rena骂了声娘,按着耳机下令:“撤!”

黑西装来去如风,丢了铁棍撒丫子钻进别克,那辆车没有牌照,一溜烟窜出老远。

谢珣从警车里跳出来,朝着对讲机大吼:“封锁国道线!龙山墓园周边五十公里,所有道路出口立刻安排交警值守!一辆没有牌照的别克,快!”

覃爻抓着伞,冒着大雨奔来。

江别宴搂着宁知秋,两人抬头望向他。

覃爻松口气,撑开宽大的黑伞挡在他俩头顶。

“没事就好。”覃爻说。

宁知秋松开江别宴,向覃爻求助:“他骨头可能断了,他需要急救!”

覃爻冷静地问:“你还能走吗?”

宁知秋掌心撑地试图站起,他小幅度地摇头。

“谢队!”覃爻回头喊:“来帮忙!”

谢珣收了对讲机,一阵风卷过来,皮靴踏在布满雨水的道路上,带起无数水花。

“走。”

谢珣没有和江别宴抬杠,办正事时不着调的谢队意外严肃。

他扶起江别宴,将他搀上警车。

覃爻搀着宁知秋,另一手打伞,带着他步伐蹒跚地上了车。

骨裂并不好受,江别宴痛得一阵脸轻一阵脸白。

就这样了,江二狗还有心情和宁知秋开玩笑:“我可都听见了,你答应了,嫁给老子!回去就结婚!结婚!”

宁知秋面无表情,一副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表情。

谢珣带着手套开车,壮硕的臂膀绷紧了制服衬衣,使他看上去过于有威慑力。

“他真说了?”谢珣叼着烟囫囵,烟头上下抖动。

江别宴大声又自豪:“他沉默了!”

谢珣:“?”一口烟直接吐出来,呛得连连咳嗽,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覃爻,冲他挤眼睛。

覃爻假装没看见。

谢珣哭笑不得:“江巨星,你们明星的脑回路确实不一样哈,他这不是没回答你吗?”

“你不懂。”江别宴乐得脸上开出了褶子花,得意洋洋地说:“知知害羞啊,你让他说出口,比杀了他难受。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应了。”

这话说得,谢珣无法反驳,甚至深有同感。

可不是吗?!

这种高岭之花的个性,又傲娇又不好伺候,指望他的嘴里吐出情话,不如指望泰国技术够发达让自己去变个性,回来给对方生猴子。

“……”谢珣真情实感地羡慕了:“牛蛙江巨星。”

宁知秋:“……”

要不是他此刻手脚乏力四肢发软,他绝对会再踹断江二狗一根骨头。

丢人!

江别宴进了急救都没兜住脸上的得意。

明明已经狼狈到亲妈来了都不认,他还特神采奕奕,逢人就炫耀:“我结婚,来吃酒啊!”

做完检查,缝合、上药、上固定板、包扎。

江·巨星·木乃伊·别宴躺在病床上,把他整张脸包圆实了都捂不住他那张嘴。

“结婚!结婚!生足球队!足球队!为国足争光!”江别宴不消停,猖狂得扭来扭去。

医生看完了说:“慢慢养,年轻人身强体壮,没多大问题。”

他顿了顿,秉着职业操守,认真地建议:“就是脑子嘛,要不再去挂个脑科?精神科也行?欸欸,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宁知秋迅速点击退出医生办公室,覃爻和谢珣对视一眼,快步后退关门。

医生举着片子,满脸茫然:“所以你们到底谁是病人家属啊?听我说啊,脑子里的病不能拖啊!脑子有病的人容易犯傻啊!你们救救他啊!还有没有人道主义啊!”

三人异口同声:“没有!”

谢珣拉上覃爻忙着办案去了。

宁知秋返回单人病房。

江别宴哼哼着小曲儿和护士小妹妹侃大山:“你晓得伐,我滴老婆美滴很呀,害羞,哎哟,别提了,追了二十年才答应嫁给我!是呀是呀,我从娘胎里出来就害病啦,相思病啊,没辙,没有老婆这日子就过不下去啦!”

宁知秋:“……”扶了下额头,推门而入。

护士小妹妹满脸慈爱地看着江别宴,听见门口动静,抬起头,与宁知秋对视一眼,推着医用车离开。

她走到门口,忽然折返回来,秉着医护人员的认真负责精神,特别严肃地跟宁知秋说:“是病人家属吗?去精神科挂个号吧,今天刚好专家坐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

宁知秋瞬间幻视商场营业员,在脑子里把江别宴大卸八块,每一块都踹去喂狗。

他尴尬地点了点头,侧身为护士开门,贴心地将对方送了出去。

江别宴眨巴两只大眼睛,亮闪闪地瞅着他。

“……”宁知秋在陪护椅里坐下:“感觉怎样?”

“值了。”江二狗嗷呜。

宁知秋:“……你最好小心点。”

他说这话时意外严肃,宁知秋本来就是个不爱开玩笑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就代表江别宴要加倍小心。

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将他劈个四分五裂。

江别宴伸手,宁知秋沉默,三秒后,将手伸出去,被江别宴一把握住,紧紧地攥在掌心。

“不怕。”江别宴摇晃他的手:“祸害遗千年,我必然长命百岁。”

“……”这家伙对自己的定位还挺清醒,宁知秋稍稍弯下身,凑近了他:“江别宴。”

江别宴感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只要他深吸一口气,就能嗅到宁知秋的气味,他竟然感到一丝丝微妙的紧张,有种接下来就要接吻的错觉。

宁知秋的凤眸微微狭着,意味深长地凝视他。

那么近的距离,江别宴在他眼瞳中看到了自己,江别宴轻轻拽了拽他:“老婆,亲亲。”

“谁是你老婆。”宁知秋不满,小声嘟囔。

江别宴脸皮特别厚地摇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宁知秋掀了眼帘一脸深思地打量他。

江别宴努力撑着床底板,顶着稍微挪动便四肢散架般的刺痛,嘟起那张喋喋不休的狗嘴,呜呜呜地凑近宁知秋。

宁知秋还在沉思,猛地反应过来,上身后仰。

江二狗的偷亲大计当场落空,他不开心了,有小情绪了,摔回床里哎哎哟哟地叫疼。

“……”宁知秋忽然很认真地问他:“江别宴,我就是个灾星,你怕不怕?”

江别宴愣住:“哈?!”

江二狗当场就怒了,气得心口疼,愤愤地啐骂:“哪个王八羔子不长眼睛,说我老婆是灾星,操,爷出院了削死他!”

“……倒也不用削,已经死了。”宁知秋扶额。

江别宴眨眼睛:“哦,姓曹那煞笔啊。他要是长了眼睛,也不至于死那么快。那种人就是狗屁,你还信狗屁说的话?别拉低自己身份。”

宁知秋静静地注视他,半晌,扯了下嘴角,笑意极其浅淡地自嘲:“他也没说错。我生下来不到三岁,亲生父亲就走了,我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后来回国陪妈妈,不到三年,她也撒手人寰。我是个孤儿,江别宴。”

世界上一定没有比这时候的宁知秋更落寞的人了。

明明是一张没有情绪的冷脸,想要假装不在意,将一切难过、无助和脆弱都掩盖在岁月的流逝之下,在皮囊深处的那颗心早已葬入黄土,以为自己不会难过。

但当他真的难过,他却以为自己是麻木,那样的人,不是更寂寞吗?因为连他自己都正视不了自己的内心了。

自以为没有悲伤,没有快乐,没有难过,没有欢喜,只是像个机器人一样活下去。

其实他也会受伤,心疼,悲恸,哀戚,也会有小小的快乐,小小的确幸,在人世间喜怒哀乐地生活下去。

江别宴朝他招手:“知知。”

宁知秋沉入回忆中,思绪飘散得无边无际,身体意外乖顺地俯趴下去。

江别宴抱住他的脑袋,摸摸他的头。

“……”四周一片黑暗,但宁知秋听见了江别宴的心跳,沉稳缓慢而有力,仿佛世间最牢固的城墙,挡住了他所有的目之所及。

如果江别宴这么认真地爱其他正常人,那人一定会为他心动吧。

“听我说,宁知秋。”江别宴连名带姓地喊他,他的语气非常严肃,严肃到像联合国秘书在讲台上宣布某种影响全球的重大战略决策。

江别宴一字一句地笃定:“你不是灾星,你也没有害过任何人。你的父亲是意外,你的母亲原本就身体不好,只是万恶的命运将你推到那步境地,但我永远都是你的救命稻草。”

哪怕你在深渊中,我也会竭尽全力将你拉出来。

江别宴摸着他脑袋,轻轻拍了拍:“知知,往前看。”

宁知秋抬头,往前看,看见了江别宴的眼睛。

江别宴永远都笑盈盈的,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不会再相信这世界上任何人,但愿意留下一个活口。

宁知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豁然起身,椅子脚划拉出刺耳的声响,陪护椅翻倒在地。

江别宴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缩紧,他看见了最深邃漂亮的眼眸,犹如银河般璀璨的群星。

宁知秋冰凉的吻轻轻印在他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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