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这天趁好周末,下午休息,江别宴把大家伙都叫到家里来搓麻将。
按江二狗的说法是,人多热闹,知知喜欢。
按谢警官的说法嘛,聚众赌博,统统抓起来,但考虑到周末,情有可原,下次再抓。
江别宴把麻将桌一拍:“姓谢的,你就说玩不玩吧?”
谢珣举手,豪情万丈发表中二宣言:“我必然要一雪前耻,赢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盛闻澜自信地说:“经过上次价值六千块的锤炼,朕已然脱胎换骨,今日势必叫尔等开开眼。”
席钦岳的麻将还未逢敌手:“说好啊,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可别输了赖账。”
谢珣:“我当然不会,我就不可能输。”
盛闻澜:“家里有金山。”
江别宴:“我有知知。”
其他三人齐刷刷盯住他,江别宴笑得高深莫测,这些傻蛋还不知道他家知知的厉害。
席钦岳:“老江,你打个牌还要老婆代劳?”
谢珣:“就是。”
盛闻澜:“这样吧,谁请外援谁是狗。”
谢珣欢呼:“赞同!”
四条大型犬在麻将桌上嗷嗷狂搓,没了管束的小猫咪们趁机友好交流。
宁知秋尽了东道主义务,一一介绍:“林子衿教授,覃爻律师,呃…那边那个是…”
放暑假了,席钦岳顺路带过来玩的高中崽,特别有礼貌,唇红齿白,笑靥如花,站起来给大家鞠了个躬,甜甜地说:“各位叔…哥哥好!我是席钦岳的养子,我叫阮翎。”
林子衿:我没听错吧,他说叔?
覃爻:你没听错,咱们都老了
宁知秋:……
林子衿帮阮翎削了个苹果:“小朋友今年多大呀。”
阮翎道了声谢,接了苹果在手里,乖乖地回答:“刚高考完,十八了,下半年十九。”
林子衿:二十七减十八等于九,叔好像也没错哦
覃爻:小问题林教授
宁知秋:…………
阮翎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总感觉三位大人在无形间交流着什么。
他把手里的苹果啃得嘎吱响,笑眯眯地弯着眼睛,一副天真无辜的小白兔模样。
吃完苹果,阮翎站起来,一溜烟跑到席钦岳身边,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席钦岳手一抖,牌出错了,给江别宴喂了个杠,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偏偏当着阮翎的面,必须要维持他正面积极严肃不苟言笑的父亲形象。
席总颔首,沉声道:“晚上九点前回来。”
“okok!”阮翎高兴地蹦跶走了。
江别宴随口问了句:“你儿子要出去?你放心?”
盛闻澜和谢珣异口同声:“儿子?!”
谢珣有种掏手铐的冲动:“禽兽,老实交代,几岁犯的罪,过没过十四?肯定没有!”
盛闻澜目瞪口呆,但也没有太惊讶,毕竟他经历过女子十四就嫁人的时代,他啧啧有声地感叹:“想不到现代社会也有童养媳。”
席钦岳一个脑袋两个大,恨不得把刚才打错的牌吞回去,苦大仇深地盯着牌,无奈道:“你们都想哪儿去了?不是亲生的,前妻的儿子,前妻比我大多了。”
“哦…”谢珣默默把随身携带的手铐收回去。
盛闻澜竖起大拇指:“姐弟恋,很牛。”
“嗐。”席钦岳摸牌,杠了杠了!自摸!他手一哆嗦,又把牌打出去了:“……”
席钦岳含泪:“哪有什么姐弟恋,单相思然后含泪接盘罢了。求求你们别问了!”
谢珣震惊:“看不出来你还挺长情,完全不像江别宴这种纨绔子弟的朋友。”
盛闻澜若有所思:“确实…”
江别宴掀桌:“说老席就说老席,提我干嘛!纨绔子弟总比土匪流氓好吧?!”
谢珣:╮( ̄ ▽ ̄)╭
盛闻澜:_(:з」∠)_
席钦岳:→_→
那边牌打得火热,这边聊得也很火热。
宁知秋回到客厅,林子衿纯属瞎操心:“小朋友一个人出去,没问题吗?”
宁知秋摇头:“席总意思,他去找朋友,晚上九点前回来,应该不用担心。”
林子衿松口气:“那就好。”
覃爻把剥好的瓜子分给他和宁知秋:“毕竟和我们有些代沟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以为然。
说到十九岁,就感觉到日益增长的年龄,明明三人还没有老,却提前进入老年人心态。
覃爻开始分享他的养生秘诀:“保温杯里泡枸杞,水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枸杞加红枣,延年益寿,常备点心山药糕,蜂蜜红糖等等就别加了,甜,碳水太重,容易高血糖。玫瑰花茶滋补养颜,多吃黄瓜西柚补水降糖,糖氧化加速皮肤衰老呢,碳水真是万恶之源。”
“哦~!”林子衿掏出小本本,认真地边记边听,时不时举手提问:“覃律师,像我们这个工作,写论文做项目弄课题嘛,常常对着电脑,眼睛不舒服怎么办?!”
覃爻点头,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框:“像对着电脑办公多的话,可以每天吃叶黄素护眼,但要注意适量,长期服用叶黄素对肝脏不好。”
林子衿在小本本上加重点符号:服用需适量。
宁知秋窝在单人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覃爻忽然来了句:“宁编最近皮肤有点干燥啊,考虑过敷面膜吗?”
突然被cue的宁知秋:“???”
林子衿回头来,也看着他。
宁知秋原本脚踩在单人沙发的边沿,默默把腿放下去,答非所问地来了句:“你们还记得自己十九岁时在做什么吗?”
话题突然变得怀旧起来。
覃爻和林子衿的脸色有点奇怪,不是那么很愿意回顾的样子。
宁知秋自问自答地呢喃:“我发现,我努力想去回忆那时候,但都记不清楚了。奇怪的是,高中毕业前的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上大学反而模糊了?”
覃爻正色道:“有没有可能,高中给你的印象太深刻,所以你记得很牢靠,而大学时期没有发生什么巨大变故,所以相较之下,你记得没那么清晰。”
林子衿深以为然:“是,人在情绪特别激动时,会把一件事记得更加牢固。往后回忆起来,也崭新如昨。”
宁知秋听了他们解释,歪着脑袋陷入沉思,发丝垂落在肩头,他有些茫然地疑惑:“大学,好像也没发生什么,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妈妈离开。”
覃爻安慰:“节哀。”
林子衿把自己的瓜子分他一半:“阿姨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陪伴你。”
宁知秋撇了下嘴角:“谢谢。”
三个人边嗑瓜子边聊天。
林子衿挠头:“我十六岁吧,出了点事,在国内压力太大,就出去念书了。”
“十六念的大学?”宁知秋算了算,毕竟他二十四就读完博了。
“嗯。”林子衿回忆那时候:“才开始学西方文学,后来发现对历史更感兴趣,学了西方史和中国史,在导师推荐下回国读博。”
宁知秋特别认真地评价道:“读书好累。”
林子衿腼腆一笑:“我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做书生,不得不乐在其中吧。那时候也是借学业逃避现实。”
覃爻看着他:“什么现实?”
林子衿回眸,沉默地与他对视。
覃爻洞察道:“也许你需要倾诉。”
林子衿哭笑不得:“覃律不搞心理分析真是可惜了。”
覃爻笑道:“愿闻其详。”
林子衿说起他的过去,对他很好的养父母有了亲生儿子,嘴上说着一视同仁,但在遭遇危险时,用他的命从绑匪手上换了亲生儿子的命。
没有去描述那是什么样的折磨,大概是被救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丝气,如果命运之神再残忍那么一点点,他在那时就已经面见马克思去了。
然后是很长时间的幽闭恐惧症、焦虑、抑郁,做了很久的噩梦,再也没回过那个家,即便他的养父母再三恳求他回去。但自己心里明白,他什么也不是。
覃爻默然:“没有报警吗?”
林子衿轻轻摇头:“策划绑架的人和我一样未成年,家里位高权重。养父母为了生意妥协,劝我为了大家,能忍就忍。”
盛闻澜在后边来了句:“忍个屁。”
林子衿悚然,回头瞪他:“你在听啊?!”
“没听清。”盛闻澜咬牙切齿:“反正知道。要不是你拦着,那俩狗男女也要送去非洲。”
谢珣清清嗓子:“盛总,注意一下警察还在呢,做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好吗。”
盛闻澜冷道:“法律在强权面前,不值一提。”
“……”这话谢队自己都难以反驳,他选择沉默。
沉默片刻,谢珣还是忍不住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在我这里,东风压不倒西风。在我们队伍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覃爻深有感触,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法律…的确斗不过强权。”
谢珣黑着脸甩出一张鸟牌:“你那个杀千刀的爹,老子迟早把他抓了。”
覃爻斜撑侧颊,兴致缺缺地倚进靠枕里:“打你的牌吧。”
宁知秋望向覃爻:“覃律呢,十九岁在哪里?”
覃爻耸肩:“忘了,大概在念书,港岛?可能是吧。”
林子衿笑道:“刚才宁编还说自己对大学印象不深刻呢,没想到覃律也一样。”
“都是刻意忘记的事,过不去那个坎,干脆就忘了。”覃爻语气平静。
宁知秋倒热茶:“喝点水吧。”
三人端茶啜饮,相视一笑。
林子衿搓手手:“你们说,他们四个今晚谁能赢?”
覃爻叹气:“谢队第一次打麻将也是在这里,他是新手。”
林子衿震惊:“这么巧?盛闻澜也是!”
宁知秋垂眸喝茶:“江别宴我不知道,席总经常陪他家女眷打牌。”
“也就是说,席总赢?”林子衿竖起大拇指。
宁知秋和覃爻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然而此刻牌桌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席钦岳输三轮了,上中下三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就像一群豺狼盯住肥肉。
席总的小钱包在滴血。
为什么单身狗就要遭到这样惨无人道的伤害?!
席总泪目。
晚饭也在家里吃,到了六点,钟还没想呢,席钦岳率先起身:“不打了不打了,做饭!”
他话音刚落,墙上的石英挂钟当的一声,正正好六点。
江别宴怼他:“哟老席,别输了就不愿意啊,说好的通宵呢?”
盛闻澜摩拳擦掌:“我刚上手,要不再来两把?”
谢珣望向席钦岳,幽幽地来了句:“咱们席总是大老板,哪会在乎这点输赢啊?”
席钦岳含泪控诉:“你们欺负单身狗!”
三人低头数瓜子。
江别宴比了个数:“两万入账。”
盛闻澜羡慕嫉妒恨:“好家伙,我才两千。”
谢珣猖狂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一万六哈哈哈哈哈——”
席钦岳捂心吐血:“我的钱,我的钱!”
客厅三喵:“……”
宁知秋震惊:“他们打多大啊?”
林子衿磨牙:“万恶的有钱人。”
覃爻幽幽道:“谢队俩月工资。”
那边厢,江别宴表面安慰席钦岳:“老席啊,不亏,想想你中午可是吃到了知知做的饭。”
盛闻澜震惊:“你老婆竟然会做饭?”
林子衿缓缓起身,盛闻澜立刻自豪挽尊:“但没关系,我会给老婆做饭!”
林教授默默坐了回去。
谢珣瞅瞅江别宴,嗑瓜子道:“我家覃爻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
席钦岳忧伤:“别看我,我家里有娃,不会做也得学,现在已经考完厨师资格证了。”
“奥哟不得了咧。”谢珣竖起大拇指。
四狗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谢珣:“各位好兄弟们,你们一个已经成家,一个正要成家,还有一个娃都成年了…”
席钦岳:“谢队,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谢珣:“传授点经验呗,都怎么追的?是不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盛闻澜:“那你可能得问将军府的厨子。”
江别宴:“在理,我觉得谢队可以试试,今儿大好的机会,要么给大家露一手?”
谢珣:“兄弟们说说,覃爻会不会吃了我做的饭,惊为天人,当场以身相许!”
江别宴:“有可能。”
盛闻澜:“确实。”
三喵品茶聊天谈古论今,只听那头一声巨响。
原来是谢珣拍案而起,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雄心勃勃:“今晚必拿下!”
江别宴欢呼:“拿下!”
盛闻澜握拳:“拿下!”
席钦岳呆坐在椅子里,沉痛悼念他飘然逝去的三万八千人民币。
宁知秋说:“该做饭了。”
林子衿瞠目结舌:“你们看,那是什么!”
覃爻循声望去。
江别宴系着粉色围腰,盛闻澜黄色,谢珣大红,席钦岳被迫戴上蓝色。
四名大汉雄赳赳气昂昂,井然有序,鱼贯涌进厨房。
宁知秋微蹙眉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子衿目瞪口呆:“他们也不嫌挤得慌?”
覃爻喝茶,淡然评价:“上阵兄弟兵,正常。”
谢珣回头,举起铲子,豪情万丈地冲着覃爻呐喊:“宝贝,今晚让你见识船新的哥!”
江别宴掏出鼓掌道具,哐哐哐地拍打。
盛闻澜可能觉得有点丢人,默默退后半步,望向林子衿:“卿卿想吃什么?”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席总在切菜洗锅拍蒜切葱兑料热油放碗烧水备菜。
那天晚上,江别宴家的厨房,从来没有那么拥挤和火热过。
那个火热程度,堪比一万个大汉在夜店跳狂野脱衣舞。
当然集四人之力的晚餐,质量和数量都是上乘。
席钦岳给阮翎去了电话,晚饭上桌时,小朋友就跑回来了:“听说有好吃的?”
当晚吃饱喝足还剩一大堆,秉着勤俭节约的原则,全部送进冰箱。
覃爻和谢珣先离开,林子衿和盛闻澜也道辞了。
席钦岳跟阮翎留住,客房只有一间,父子俩不得不睡一张床。
阮翎洗了澡,钻进床里和朋友聊天玩游戏。
席钦岳留在客厅,和宁知秋、江别宴聊天。
“有件事儿我得跟你们说。”席钦岳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江别宴和宁知秋对视一眼,笑道:“你说呗,又出什么大事了?”
席钦岳把玩着手里的红苹果,叹口气说:“有个大老板,月初归国,想投知秋的剧本,股东会议上,这个项目还给单独拎出来商议,大家都同意。”
“我这次来榆西,”席钦岳不安地说,“也是想来问问你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