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逃亡有一种极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锐文一直这么觉得。
可不是吗?要么一路绝美风沙,要么满天烂漫星河。被逼到绝境的自我意志从这里滥觞。一听就热血沸腾。
然而,锐文非常清楚——那根本只存在于虚构的文字和影像。
非虚构的世界里,火焰燃烧得再壮美,依然被机器的牢笼囚困。
他,甚至逃不出眼前这艘庞然大物。
护卫队赶来了,门口传来嘈杂的人声,不看还以为是老鼠在磨牙。
他静静立在窗边,晒着星光,低头往下看。
白天亮晶晶的灰和蓝全黯淡了,遍地皆是张牙舞爪的阴影。
“Lion……”
这惶恐的声音听着有一点点耳熟。
锐文回过头去看,是白衣服的卫队长,那个很懂得看人下菜的B级公民。
“别碰我,我自己走。”
长长的走廊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被一层白翳笼罩着。
锐文忍不住抬起手,护卫队一下子紧张起来,一群人警惕地扶上了腰间的武器,包围上来,与他对峙。
锐文脚步一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别怕,我只是挡挡光。”
一伙人猛地松了一口气,加在一起,形成了一阵不那么香的风。
半分钟后,透过下行的观景电梯玻璃,锐文在一楼之下的199层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瘦,穿着一身灰色的浴袍,站在电梯塔门口。
交错而过的瞬间,锐文看到他的表情非常平静,和往常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逆光的阴影里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目光一直聚焦在锐文身上,从高到低。最后,那双黑色的眼睛像是闭上了一样,看上去竟然有些寥落。
锐文眨了一下眼,电梯到了下一层,除了数不清的走廊和房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
消息不胫而走,“‘生还之王’Lion成为杀害国会议员的嫌疑人!”第一时间登上了热搜头条。
起初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炒作,直到官方公告出来——三个航行日再加两个地球工作日之后,Riven将在耽宁中央刑事法院接受审判。
“天呐!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假的吧,没有理由Lion会杀人……”
“何况危险的F级公民随时随地都在接受系统的‘犯罪指数测量’连高级隐私情景都不例外。如果有犯罪倾向,马上就会被建议特殊处理——注射‘燃剂’,报警,并向所在社区发出警报。”
“是啊!迄今为止,没有一个F级的人犯案成功!就像你想在室内抽烟,刚点起来,还没抽第一口,喷淋头就给你灭了!”
“楼上两位Lion的粉丝是蠢吗?‘F级隐私保护解除’这一条的前提是对方也是F级公民。如果不是,在某些时候,系统为了保障公民权利,会按照空间里等级最高的公民来测算,从而避免条款冲突。”
“开玩笑吗?哪个高级公民会去和F级……”这个C级公民打到一半就删除了自己的话。想和Lion一度春宵的人,十个地球这么大的行星都装不下。
“那么也就是说……”
这条评论下面跟上了一堆“心碎”的表情。
因为粉丝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条“脍炙人口”的传言——Lion当了多少次winner,就有多少sexual partner.
“你们要不要这么丧?Lion既然杀了人,那他必然很讨厌对方!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这难道不都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吗?”
“是这个道理没错。”
“可喜可贺!”
“等等,听说死的是个男人!……Lion可是笔直的!”
“可能是正义的复仇吧,有个记者说,‘天籁歌姬’前一天被人杀死了。根据以往记录,她是Lion最喜欢的类型。”
“你标题党吗?杀死德洛瑞斯的人早就被抓了……现在正关在Lion隔壁!”
“我不管,如果抽到我当陪审员,我一定会判Lion无罪。”
“附议。”
“附议+10000086。”
“又在痴人说梦,你们这些Lion的粉丝100%会被从候选人中剔除,还想当陪审员?”
“你这个政客的狗腿子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
网上吵得很热闹,当事人却刚刚睡醒没多久。
只在一夜之间,锐文就从最受欢迎的“生还”明星top2,变成了一只困兽。
他被关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除了床和马桶没有别的家具。身上穿着深浅灰色条纹的连体服,脚上被戴上了镣铐,走一步都很累,几乎无法活动。
于是他被迫选择安静地躺在床上,唯一能用来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就是仰头看天——窗子在高处,看出去可以知道现在天已经大亮了,只是很小,屋子里还是很昏暗。
房间隔音效果也不太好,偶尔从隔壁传来男人的抽泣声,看守厉声呵斥,那男人的哭声又戛然而止。
锐文叹了口气,“劳尔不是被关疯了,就是本性太过软弱了。”根本不像是个能混娱乐圈的歌剧明星。
里博不问自答:【他不叫劳尔,他的公民编号是B-10……】
锐文打断了他:“我对这个没兴趣,尽管他作为B级公民,能成为明星一定很不容易。”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说说你自己吧,作为北国行政中枢,有多少秘密?”
里博义正辞严地表示:【因为你的所作所为,现在在你身边的我,只是早教娱乐机器人。】
“那我们一定能相处得更融洽。”锐文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我记得F级的早教是人体解剖图。第一节课,你教了我哪个部位最容易造成致命伤。让我印象很是深刻。”
【除了那些……】里博话锋一转:【我可以教你学语言,宇宙语和吹哨语你想学哪一个?】
“我并不忍心抢你的同传工作,毕竟你的用处实在是很有限……等等……”锐文突然想起了一点什么,“也许……我可以学东国的语言。”
【我为你交到东国朋友而感到开心。】里博的语气瞬间转换为语重心长:【但是你要知道,东国的语言体系非常之复杂,并且和北国有着天壤之别……】
锐文作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道:“我学战神小朋友说的。”
【恭喜你,选择了历史悠久,博大精深的汉语。我先教你唱拼音歌怎么样?abcdafg……】
“你唱的比隔壁嚎的还难听,你所谓的完美人类总统音源听上去也并不是那么完美。”
【……】
“比起你的歌,我更想知道汉语里怎么形容一个人很美,很有吸引力?”锐文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最高级,没有人能超过他的那种。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你明知道他很危险,还忍不住去靠近……举个例子,他就算拿一把qiang顶在你头上,你也会盛情邀请他睡到你的枕边。”
里博转了一会儿才给出答案:【我认为你想要的词是——‘要命’。他们会说一个人‘好看得要命’,意思就是‘程度达到了极点的好看’。同时,这个词还有‘致命’的意思,当然很危险。】
“你再说一遍?”
【要命。】里博的绅士嗓字正腔圆重复了一遍。
下一秒,门响了。
锐文循声望过去,立马从床上坐起身,意外地看着门口。
——“要命”的人来了。
他远远站着,没有更进一步,视线落在锐文的脚镣上,眉头微微蹙了蹙。
三秒后,他抬起眼沉声道:“我来辞行。”
锐文站起身,问:“还在太空里,你要去哪?”
“回东国。”
“什么事情这么急?”
“星舰会直接停靠北国上空,封闭,直到你被押进法庭。”
锐文挑了下眉:“只不过多等两天而已……你现在怎么走?”
“遇到了一支东国商队。”
“好吧……”锐文不自觉地揉了下肩,换上了轻松的语气和笑容,“那就……祝你们一路平安了。”
他点了点头,锐文目送他转身,就像昨晚他注视着锐文坐电梯下楼一样。
等他往前迈了两步,脚踩在走廊与房间的交界处,锐文手指一紧,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真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犯罪指数”这个概念参考自作品《Psycho pass》
改了一下第五章检察官的名字,不重要,突然想起来忘了改这个bug。
顺便记一下使用过的一些一拍脑袋随便打的数字(避免我这个老年人可能过段时间就忘了,重复使用……)
本卷房间号T237, 237来自《闪灵》,t→top
通讯社直管总编19716,出现在章节黎明之战3。来源1972年6月的水门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