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文此时感受到了巨大的，令人恐惧的信息鸿沟。

他们还在跌跌撞撞地探索游戏规则，这人却早已走到了终点，设好陷阱等他入瓮。

而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身份——那人上半张脸被舞会假面掩藏，只露出一双闪着危险光芒的鹰眼。

“救吗？”

殷红的嘴唇缓缓开合，再次逼问。

“啊！”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底下奔逃的人到了尽头。

她无路可退了。

就在她身前，图书馆的圆心处如悬崖一般，将所有通道阻成了断头路。

锐文收回目光，强作镇定：“……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一个小游戏而已，愿赌服输。”

“那你找错人了。”锐文面无表情地道：“我不沾堵。”

“呵。”假面人轻笑了一声，怜悯地摇了摇头：“从古到今，赌局开不开，不是由骰子决定的。”

锐文感觉有什么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很热。他很反感，但却如他所料，无法挣脱。

他瞥了一眼压在肩上的手，皮肤惨白，手指纤细。然而这些笋尖一样的指头，却有着游戏设定所赋予的压倒性力量。

“你不让我下去，我怎么救？”

“我也想放开你……可是我一松手，你就会跑。”假面人说，“你的好朋友提醒过我，你很喜欢耍小聪明。”

锐文脸色倏然一变，“好朋友”，是指谁？

“看来你还是会害怕的。”假面人玩味地道。

“啊……救……救命……”

下面两个“凡人”已经化成了雾，开始互相吞噬。

那个女的甚至还不会操纵自己的身体，谁都能看出来，这一定是场高等级对低等级的虐杀。

锐文沉声说：“我又不是‘神’，我当然会害怕。不管你赌了什么，你要先放开我，我才能做选择。”

假面人点了点头，愉快地道：“如果你不跑，我就奖励你，带你去找你的朋友。”

他刚一放开手，锐文就消失了。

书架之间，两团雾气紧紧裹在一起，灰色的极具攻击性，像乌云一样，疯狂侵袭阳光和蓝天。

可是始终没有锐文的影子。

直到那蓝色已经一丁点都透不出来了，锐文依旧没有再出现。

假面人对着镜头鞠了一躬，感谢大家欣赏他的表演，而后站起身来，摊手笑道：“看来我们的Lion被吓到落荒而逃了。不知道各位加了杠杆的粉丝们，心情如何？”

他嘴角的弧度已经咧进了面具边缘，看上去心情好得不得了。

虽然他作为庄家是稳赚不赔的，然而有生之年能一手促成Lion跌下神坛，那种成就感简直无与伦比，花多少钱都买不来这种快乐。

如他这般，迫不及待想要去庆祝的人还有很多。光地球上都不下一千万。

然而与他心情相反的，则超过了总人口的60%。其中又有20%，恨不能立马去跳楼——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生还”，但是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与它有那么一点关系。就像并不是所有人都热爱网购，但在工作和生活里总摆脱不了它的影响。

假面人从书柜顶上跳了下去，落在离圆心不远的地方。显然是打算近距离观赏那两个“凡人”毫无悬念的“进食过程。”

就算锐文暂时夹着尾巴跑了，他也一点都不担心，这栋只进不出的楼，困不住一个低级的“凡人”。

他还打算再走近一点，看得再清楚一点。

就在这时，他右手边的书架突然倒了下来。

书籍像暴风雪一样，噼里啪啦往通道里的三个人身上砸。

倒过来的书架又砸到了他左手边的书架，只在一眨眼间，第二个书架又往左边倒了下去。

整层楼一下子陷入了混乱，无论是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不断倒塌的书架，掉落的书本，还是原本藏身其中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幸免。

安静堆积了多年的灰尘一朝被掀起来，沙尘暴一样弥漫在空气里。这会儿正是光线最好的时候，连这些沙子的面目都纤毫毕现。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泡泡，还有白色的雕塑，从暗地里浮现出来。

假面人脸上的面具歪歪挂着，他正在奋力挣扎着从书山里往外爬。

一本三十厘米厚的精装版《圣经集注》突然朝他飞了过来，重重拍在他头顶上，他又跌了回去。

等他再度小心翼翼露头的时候，眼前那两个争斗的“凡人”早就没影儿了。

他恨恨地低声骂了一句，爬上书山的时候又被那本《圣经集注》滑了一下，差点栽回去坑里。

被他“亲切”问候的对象，锐文，现在已经到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