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张河牌被翻过来的时候，锐文完全被一股兴奋的冲动击中了。心跳又快又重，忍不住握紧自己的拳头，感受着汗液的湿热，才能避免自己直接跳起来把底牌掀开。

今天的手气竟然好到这种程度，简直难以置信。而且两次都是，直到最后一张才让最好的牌型完成。

锐文重新看向桌面牌，再三确认，那真的是一张A，一张梅花A。至此，桌面牌里已经有了两张A。

“我要加注，”他尽量抑制住自己喜形于色，极度克制地说：“1000000。”

“加注，翻倍。”对方也紧跟其上。

两边的筹码几乎在同时“哗啦啦”地落进了池子里。围观者们开始窃窃私语，要知道桌面上的几张牌可是宣告了无数的可能性。在不知道各人底牌的情况下，看到如此激烈的赌局，难免让人感到兴奋。

很多人当下就又开了新的局——赌两人的输赢，甚至赌两人的手牌。这样的赌局不单弥漫在现场，也同时在网络上泛滥。尤其是IGR的网络场，因为“生还”的官方直播植入了广告，瞬间涌入的人几乎要挤爆服务器。

然而更让人振奋的是，“加注。翻倍。”锐文继续说。

前总策划抬手轻抚唇角，笑道：“Riven，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样下去，你会倾家荡产。”

这个动作让锐文想起刚刚卢笙的提醒，对方难道又拿到了必胜的牌吗？然而自己的牌已经非常大了，对方真的有可能拿到了更大的牌型吗？

“All in.”对方一边说，一边把所有筹码推到了中央。他笔直地坐在椅子上，背部挺直，肩膀微微后撤，展现出自信和傲慢的姿态，仿佛在宣告自己就是这个妄赌天堂的统治者。

锐文凝视着他，不愿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哪怕是细微的肌肉颤动，微妙的眼神闪躲，甚至是呼吸的轻微起伏也不愿意放过。最后却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确实无懈可击，他是真的对牌组很有信心。

然而锐文仍旧很难相信，对方拿到了能胜过自己的坚果牌。目光再次扫过公共牌的红桃J、方块A、梅花K、梅花10、梅花A，锐文迅速思考，一个个排除，推测着其他的可能性。从概率的角度来说，对手拿到两对，三条，顺子的可能性更高，但是这些组合都会被自己打败。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他拿到了梅花Q和梅花J——组成梅花的皇家同花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出现一个皇家同花顺的牌组，据说几率仅为0.00015%。

那么对方是在虚张声势吗？希望自己顶不住，像上一局一样弃牌？但这已经是河牌圈的多轮加注，就算自己不继续往上加，也能放弃选择权，直接开牌比大小。那么他是想要拿到选择权，以小牌获胜？

“我要加注。”锐文认真地说：“比对方的数额高1，这样就足够了吧。”

荷官点了点头，头顶触角一样的白色绒毛兔耳弹跳了两下，“从你们制定的规则来看，是允许这么做的。”

“很好。”伴随着锐文的话音，数不清的筹码进了池子，堆在中央，已经成了一座天堑。甚至几乎挡住了他观察对面人的视线。

“跟注。”对方紧追不舍，筹码移动完成后，平静地说：“Riven，看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拿到这次的选择权。”他一边说，一边用系统投影出一个列表，紧接着继续道：“你可以看看我的筹码还有多少，你确定要鲁莽地放弃一切吗?”

他似乎并不希望再加注了，锐文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如果他拿到了皇家同花顺，那么一定会激自己下更多注，又怎么会劝告自己停止下注。

但另一方面，他也可以是故意让自己以为，他希望停手。实际上就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他没有好牌，从而下注更多。到底应该怎么做?

锐文视线落在桌面牌的梅花A上，两指轮流敲击着自己的两张底牌。现在除非All in，否则不可能比对方赌上了资产的筹码更多。但若真的赌上全部，只要输了，之后去耽宁中央公园搭帐篷流浪都是小问题。眼下最大的难题是，下一局的筹码怎么办?

“请在半分钟内选择加注，弃牌，或者放弃选择权，直接开牌。”荷官温柔地提醒道。

“All in. ”锐文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我不相信你拿到了梅花的Jack和Queen。”

锐文话音落下，对方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直到“噼里啪啦”的筹码入池声结束，他才出声道：“很好。我放弃加注，你来选吧。”说完他往椅背上一靠，物理地展现了“放弃”这个选择。

“我选……”锐文犹豫了半秒，又看了一眼对方镇定的神色，手指捏住自己的两张手牌，感受流动其间的胜利预兆，最后还是决定：“大牌赢。”

那一瞬间，时间彷如凝固，万事万物陷入寂静。连周围原本沸腾的人群都全部噤声，紧盯着中央的结果。

紧接着，“哈哈哈……”对方的举止突然变得更加戏剧化。他抬起右手捂住了脸，头仰着，指缝间露出大张的嘴，发出狂放的笑声，身体则因为狂笑而颤抖着。

那笑声彷如利刃，使空气都不安地颤动起来。锐文皱起了眉头，极度不详的预感再次蚂蚁般攀上全身，皮肤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锐文被那刺耳的笑声刺激得脊背发凉的时候，“啊……”对方的笑声渐渐弱下来，发出了一声让人不适的慨叹。他慢慢放下手，双眼里混杂着对胜利的狂热，以及对敌人的冷酷，缓缓开口道：“Riven，明年的今天，我相信你会非常后悔，加入这个赌局。”

“当然，”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前提是那个时候你还活着。”

锐文心慌地扣住了桌沿，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应该说，我还愿意让你活到那个时候。”他说着，翻开了自己的底牌。

锐文垂首看去——那是一张梅花J。他的呼吸瞬间凝滞了。还没来得及默祷最后一张牌不要是那个，那张牌，已经被揭开。

是梅花Q。他用力闭了下眼，反复确认，真的是梅花Q。

锐文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几张挨得如此之近的牌，它们仿佛天生就该绑定在一起，梅花10，J，Q，K，A。

他猛地抓起自己的底牌，再认真看了一次——黑桃A，红桃A——加上底牌的方块A和梅花A，aces full。

正常牌局中，这样的组合已经可以说是无敌。比四条大的，只有同花顺和皇家同花顺。在这个局里，能够出现的同花顺，只有皇家同花顺。

宛如命运嘲弄，出现概率如此之低的皇家同花顺，竟然在自己拿到四个A的时候出现了。这种牌局……锐文瞬间跌入深渊，全身上下都被毁灭的感觉笼罩住。喉咙也被卡住般，无法发出声音。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困难。

他放下手中被揉皱了的两张A，看着自己的筹码一枚枚离散，如同崩塌的楼宇，迅速远去，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牌桌。他感到房间里的氛围开始变得压抑，旁观者的注视和耳语让他窒息。他很清楚，他已经无法挽回地，以倾家荡产的高价买下了一场灾难。

他不禁闭上眼，无力地靠上椅背，试图摆脱这个残酷的现实。

“不，我不相信！”耳畔传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然而锐文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顾及。事实上，耳内巨大的轰鸣几乎遮盖了周围所有的喧哗。

“Riven，你怎么会输！你怎么可以输！”一道黑色的影子伴随着来自地狱的呐喊，飞快朝锐文扑来。

那一刻，看着那人眼中绝望又无力的自己，锐文感觉再也移动不了分毫。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唯有受难，才能洗涤之前的失败，还有这些人的痛苦和愤怒。

下一秒，鲜血飞溅。淋到面前的时候，锐文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但灼热浓稠的液体还是很烫，立刻就烧灼刺痛了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