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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第 3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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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用看出皇上话语间的考校之意,便略作思索,认真说道:“朝廷之大患,莫过于豪族广占田土、侵吞田赋,致使国库空虚。但实际上,致使国库空虚的根本原因,当真是豪族吗?本朝赋税制度是百年前高祖时代定下的,只征田税不征商税,可如今的天下却早已不是高祖时代的天下了,行商之利已数十倍于田产之利,若依旧将国家岁入局限在田税上,无异于舍本逐末,倘因与豪族争利而引发动荡,便更是因小失大之举了。”

皇上双目微微眯起,问道:“那依你之见……”

“先贤有云:‘时移而法不易者乱。’”李善用目光微凝,面色严肃、语气郑重,说出了自己的谏言,“改易税制,减征田赋、开征商税、管理商户、重商益商,才是抑制豪族与巨贾势力,盘活国库源头活水的根本之道。”

本朝立国以来,历代帝王无不致力于损抑豪族势力、巩固皇室权力,皇上自登基以来,亦为此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却从未有人从这个角度钻研过出路。

正所谓“法与时转则治,治与世宜则有功”,或许,豪族与皇权的争斗,当真还有一条兵不血刃的解法?

李善用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说罢,皇上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开口说道:“后生可畏,你很不错,起来吧。”

李善用一怔,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只顾说得滔滔不绝,竟然坐在御座上几乎手舞足蹈,不由羞惭地涨红了脸,赶紧站起身来,躬身为礼:“臣一时忘情,失仪了,望陛下见谅。”

“无妨,朕恕你无罪。”皇上目中微现笑意,问道,“现在,你坐在宝座上,可还会惶惑无措?”

李善用想了想,诚恳地摇摇头:“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臣知道……”李善用深深吸气,而后正色说道,“即便万里江山、兆亿生民俱在我肩,我亦扛得起这重任。”

“哈哈哈,你这孩子,这种话也敢说,当真胆大包天。”皇上忽然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顿住了,感叹了一句,“李汝成算是后继有人了。朕当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多年之后居然会有羡慕他的一日。”

说着,他咳嗽了几声,眉心现出明显的疲惫之色。久病之人本就体虚气弱,又跟随李善用折腾了一夜水米未进,体力损耗极大,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早已干得起了皮,到此时全凭意志在勉力支撑。

李善用隔窗望了望外面黑沉沉的夜色,低声说道:“时候还早,陛下不如暂且休息片刻。宫门下了钥,梅贵妃的人只能在后宫搜寻,搜不到宣政殿来。有臣在这里守着,陛下可以放心。”

“朕的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却还不肯休息,说道,“你且坐下听我说。”

坐下?李善用一怔,往刚才坐过的那处瞟了一眼,没动。

皇上“嘿”了一声,笑斥道:“朕的宝座,你还坐上瘾了!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歇歇,保存体力,天明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李善用不好意思地垂了头,撩襟在御座前席地而坐,仰头看向皇上,等着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是个聪明孩子,若论才智韬略,已不下于你父当年,可你到底还年轻,看人看事仍不脱天真简单。”皇上开始讲述,声音平静、语气淡然,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出人意料,“当年的事,朕不知你查到了多少,查到的又有几分谬误、几分属实。今日,朕可以告诉你朕所知的真相。”

李善用心头剧震,没想到皇上竟会主动提起当年晋王案的真相,目光瞬间便现出了锋锐之色。

“世家豪族乃是天下痼疾,前朝便是亡于世家之乱,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本朝初立之时,豪族势力登峰造极,朝堂之上尽是豪族官员,后宫嫔妃亦多为世家之女,是以高祖皇帝只能百般优待豪族,不仅免除徭役赋税,更广开举荐之门,重用豪族官员。高祖之后,历代先祖继承遗志,无不图谋削弱其势,然而豪族势大,只能徐徐图之,成效甚微。到了先帝时,仍不得不迎娶世家之首的裴氏女为皇后,并诞下皇长子,便是后来的晋庶人。

“先帝性情刚直,不肯向世家低头,故而迟迟不肯册立皇长子为太子。为了昭示决心,甚至将五位皇子同时封王,让朕这样一个母家寒微的年少皇子,得以与晋庶人那等天之骄子平起平坐。

“裴皇后见先帝憎恶豪族之心如此坚决,为了帮晋庶人争取太子之位,就趁着晋王扫平卢奴叛乱、立下卓越战功的机会,打破自世家择选皇子正妃的惯例,为晋庶人挑选了一名出身清流文臣之家的王妃,以期在世家豪族的母族势力之外,为晋庶人更添妻族助力。

“然而事与愿违,裴皇后此举激怒了世家豪族。不久之后,晋王妃的父亲就收到豪族官员猛烈攻讦,获罪贬官,黯然离开了京城。诸世家还不肯就此收手,仍然拒绝继续支持晋庶人,更与其余四王密切联系,自此点燃了四王争夺储位的火种。

“晋庶人此生,生于豪族,兴于豪族,就连他洋洋自得的赫赫战功,也是世家豪族不惜倾空国库为他砸军需补给砸出来的,故而一朝遭豪族抛弃便一蹶不振。先帝之所以迟迟不肯立储,正是因为看透了晋庶人骄矜自傲、有勇无谋,不能继祖宗之余烈,延续剪除豪族之功业,若是即位,也只能做世家豪族的傀儡而已。”

听到皇上将晋王贬低成完全依赖世家支持、自身一文不名的无能之辈,李善用不禁想起裴皇后的话,稍稍克制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冷笑,尽量委婉地说道:“臣记得,皇后娘娘的母家博州谢氏,亦是世家豪族。”

“不错,朕能有今日,同样仰仗世家豪族的势力。”被一语点破这一点,皇上丝毫不以为忤,一口承认下来,“不过,朕与晋庶人全然不同。想当年,谢家不过是二流世家,唯裴家马首是瞻,裴公当着先帝的面在朝堂上耀武扬威、跋扈擅断的时候,谢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是朕选中了与谢家合作,借谢家的势力,协助先帝铲除了裴家之后,又一力扶持谢家成了新的世家之首。谢家受朕扶持而兴,便不得不受朕的辖制,无法与当年树大根深的裴家比肩。如今,谢家看似顶替了裴家的位置,却再也没有架空皇权的能耐了。所以,朕才有机会徐徐推行削弱豪族势力的政策,培植巨贾势力和寒门文臣与之相抗。

“朕自即位以来,下了多少水磨工夫,忍了多少唾面自干的羞辱,才有了如今朝堂上三足鼎立的局面,其中甘苦,唯朕自知。这些事,朕那位眼高于顶的长兄是做不来的,他只会沉湎于过去的战绩荣光,期待着下一次大杀四方的机会,夺了他的兵权,就能让他比死更难受。所以,只消稍作挑拨,就能引得他率亲兵携兵刃入宫行刺,蠢得将弑君谋逆的罪名主动顶在头上。以他的性情,即便不是朕,换了旁人为尊,他也迟早脱不出同样的下场。

“朕可以告诉你,朕之所以得有天下,是先帝认定了朕有勇有谋、堪继大统;而晋庶人之所以身死国除、累及臣僚,是他妄自尊大、自取灭亡。皇权与豪族之争如同滚滚洪流泥沙俱下,到了大势已去的那一日,纵然是皇子亲王的性命,也不比引车卖浆者流更金贵,曾经天之骄子、尊贵无匹的晋王殿下,腔子里的血也并不比晋王军铁蹄踏碎过的血肉更热一分。”

毫无半点温度的话砸进耳中,李善用不禁打了个寒战,便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双臂环抱双膝,试着给自己一点温热,耳畔却又听得皇上接着问了一句:“朕这么说,你懂了吗?”

李善用茫然:“我……懂什么?”

皇上看着她,缓缓说道:“朕此生杀人实多,但自问无负社稷、无负朝堂,亦无负父兄。你的毁家之恨,根源不在于朕,而在于晋庶人。朕不是你的仇人,你与孟湉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瓜瓞绵延,都不必有负担。”

“唔……”李善用仓皇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双目极其突然地淌下了两行清泪。

其实,皇上说的这些,她自己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会止不住地流泪。或许是因为,这的确是她心头的一道伤痕吧,无论她想出了多少大道理来劝慰自己,无论她做成了多大的事业来证明自己已经走出了过往的阴霾,这伤痕都依旧深深刻在她的心头,始终迁延难愈,甚至她和孟湉过得越幸福,便越会疼痛流血,让她无法忽视。

皇上的这一番开解,终于令她心头的这道陈年伤痕开始止血结痂,让她感到一种天下大赦的轻松舒适。她与皇上交手不止一次,深知此人作风狠辣铁血、唯利是图,不明白他为什么愿意花费唇舌、自揭伤疤,帮她开解心结,但这一刻,她的确心存感激。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李善用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句古诗,不禁心头轻轻一颤,这就是帝王收拢人心的手段吗?当真可敬可畏。不过,无论她如何感动,都不会绝“为君死”,因为她要做的事还太多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时移而法不易者乱。”“法与时转则治,治与世宜则有功。”——出自《韩非子》。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出自唐·李贺《雁门太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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