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晟榭反锁上了车门。

“说不清楚你就别想走。”晟榭撂下一句话。

虽然车里的味道很难叫人接受，但是好车的舒适度真的非常好。隔音效果也不错，外面人的吆喝声和车鸣声一点也听不见了，车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我猜，我们一定不会找到他。”池潼说。

“为什么?”晟榭点点头让他继续说：“原因。”

“你当时为什么不追上去？”

“那傻逼跑得那么快，我刚追到路口，差一点就被撞车上了。”晟榭解释说。

“什么车？”池潼继续问。

“那车开的很快，没看太清楚，好像是一辆黑色的路虎。”

“时速。”

“应该五六七十公里吧…”晟榭摸着胡子茬说：“这个不太能确定。”

“我敢打保证，那辆车是他的同伙。”

“你怎么敢肯定?”晟榭问。

池潼长舒了一口气，目光中，流露出许些烦躁，说：“那路口是单行道，路两侧放满了自行车和电动车，只有非常熟悉那条路的人才会开的很快，像是一些新手或者是开车不久的人，不会把车开到这么拥挤的地方来，恰巧又差点碰上了你。你还是赶紧让交警大队调查录像吧，我没猜错，这辆路虎是□□。”

晟榭似乎是开窍了，立马降下车窗：“邓然！”

“怎么了！”邓然小跑着过来。

“我刚刚说的那一辆车，快去查车牌号！！”

“收到！”

晟榭说完又把车窗升了上去，一转头就看见池潼摇了摇头。

“你又怎么了你？”晟榭问。

“我刚刚说了，”池潼看着他：“我们再怎么找都不会找到他了。”

晟榭似懂非懂，又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池潼坐着没有说话。

“你说是同伙啊。”晟榭说。

“就因为是同伙。”

三小时后，国道316。

整段高速公路都被警察封锁，红□□错综闪耀着。

晟榭站在警戒线外，说：“可以证明，你的分析是错误的。”

池潼没说话。

“他现在，只是以一种难以让人辨认的方式存在而已。”

一望无际的路面上，铺满了稀烂的血肉，被往来的车辆不知道碾压了多少次的尸体已经变成浆液粘在路上，骨骼和毛发还有一些内脏，都被压稀烂，而那半个难以辨认的头颅，则是被挂在树杈上，其他就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

池潼打开车门头也不回走了下去。

“啊啊啊啊！”

邓然趴在栅栏旁边狠狠的吐了一口，李翔用一种慈祥的眼光看着他。

“我居然…亲眼看见了…我……呕…”

“谁刚开始不是这样？”拍拍他的背：“你呀，还是太年轻了，总有一天你会抱着头盖骨观摩大半天，边吃鸡爪边看解剖图鉴和视频。都有个第一次。”

“李哥……”邓然说：“我可能要辜负你了…………”

法医和痕检科同时到位，都拿着钳子和物证袋子，小心翼翼的踮着脚翻看着烂肉。警戒线外很多公民下车拍照围观。

“让开！”刑警用手把人们档在一边，为晟榭和池潼腾出一条路，还摔了几个学生的手机：“拍什么拍！很好看是吗！?把你相册里的都给我删了！别逼我动手！”

那名刑警，赶紧拉开警戒线放他俩进来之后又站在旁边。

“晟榭！”李翔大喊了一声：“这这这儿！”

铁栅栏边上的树杈上，李翔指了指说：“就是这货吧？”

树叉上那个头颅真的损坏的非常严重，脑内的东西几乎全部流失，还占满了血。晟榭蹲下来观察了好久：“这么严重，经历了什么？”

“被车撞的，这条国道虽然车流量少，但是一般来往的都是运送货物的大客车，用不上十几二十辆，两三辆就可以碾的连他太奶奶来了都不认识。”

“晟队，他不是有枪吗?枪呢？”池潼突然问。

晟榭好像明白了什么，和池潼一同看向李翔。

李翔：“……”

就你俩高清。

“痕检科的暂时还没有找到那把枪，很有可能是那个同伙用‘他’的枪来抛尸。”赵杰回答。

但是不一会儿又问：“但是，他们同样都是持枪杀人、抢劫，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他应该不是被枪杀的吧。”池潼蹲在头颅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说。

“嗯?”

池潼用食指和拇指轻轻的触碰脖子断口的部分。

“他的喉骨是断的，还比较平整，脖颈处出血，右侧一个，左边四个，这明显是一个人的手指印。”池潼缓缓开口说。

晟榭蹲下去看，果然发现了难以辨认的血痕迹。

“还真的是啊。”李翔带着手套按在死者脖颈处。

“这个痕迹可以判断出手掌的大小，从而进一步推测行凶者的体形和身高。”池潼抬头看着旁边装在证物袋子里的衣物：“你单手弄断喉骨的人并不简单，一定是经过了训练，开套牌路虎和转移尸体这两件事，足以证明这个人是有备而来。”

“但是……”

“但是什么?”晟榭问。

“为什么凶手要把死者的头颅挂在树杈上呢？”池潼皱紧眉头说：“是在暗示什么吗？”

……

李翔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还时不时看池潼几眼。

刚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这个进来的小警察，以为他就是那种按时领工资混饭吃的人，这一下真的叫他大开眼界，他伸出手想要和池潼握个手，但是池潼的目光却转移到了被血糊住的路面上。

李翔手没有握成，但是他觉得根本没有什么，问：“凶手拿走了死者的枪，是想掩盖非法持枪的事实嘛？”

“嘶，”晟榭摸着下巴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池潼点头。

李翔疑惑对看着他俩，搞不懂他们葫芦里买的是什么时候药：“那还能是什么?”

晟榭转过身子，看见一个痕检员真把死者不完整的衣物一点一滴的装进证物袋里，他走过去叫他拿来让自己看看：“庞宁光那小子招了吗？”

“就他还能交代什么?”李翔挥挥手：“那小子一直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一卖假药的，还有就是那次在审他的时候，他说他还有个同伙，但是在警方问他的时候，他就是说一起的合伙人。”

晟榭叹了口气把证物袋还给痕检员。

“外勤部的正在庞宁光的住处搜索着，你觉得还有什么线索吗？”

池潼抱着手臂摇了摇头。

晟榭在他摇头的瞬间一直看着他。

空气安静到了极点，晟榭以为他真的没有什么要交代了，正准备要走，池潼才缓缓的开口：“你想一下，一个罪犯被抓住，但是他又不敢供出同伙，除了进行保护之外，更可能是害怕连累到另一方，会说出比警方已经掌握的更严重的事情。”

“更严重?”晟榭仔细揣摩着这句话。

“比吸毒更严重的是制毒。”

晟榭愣在原地。

“哎哎哎！”李翔打断他俩：“你俩在这少装，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凶手杀人不是为了掩盖枪的来源嘞？”

“你怎么就老惦记着枪的来源呢？自制枪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有模具，给咱们队里随便一个人他都能做好。这凶手顶着高速公路上那么多的监控抛尸，花费这么多只是为了一把枪吗？真的划不来。”晟榭无奈的说。

“那他图什么？”李翔很明显要和池潼杠上：“图色吗？这傻逼有吗？”

晟榭：“……”

池潼：“……”

半晌，池潼偏过脸说：“我觉得你们没必要去揣测一个杀手的想法。徒手掐碎喉骨这件事只是一种身体接触，抛尸和碾压这就纯属于杀戮。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对方是一个非常富有攻击性人格的人，要么就是雇佣他的这个雇主是有攻击性人格的人。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的思维方式都是和常人不同的。”

李翔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能点头。

“掩盖枪的来源，凶手是希望我们认为他想要掩盖枪的来源。这些小小的细节对办案根本没有什么帮助，最重要的只是过度杀戮的本身。没有为什么，也许凶手杀人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简单的惩罚。”

晟榭很惊讶，看见池潼转身走向车里。

“哇！这小伙子好能说啊，但是还蛮有道理的。”李翔不禁点点头。

“您忙！”晟榭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回头追上池潼。

车解了锁，池潼刚准备开门，突然身子后面一股风，晟榭狠狠的把他拽过来。

“你是不是觉得想杀你的人是已经死了的这位？”晟榭死死看着他，仿佛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是我的私事，”池潼突然笑了：“您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吧？”

晟榭又又又一次怔住。

“因为我真的很好奇，你口中所说的富有攻击性的人格只是你来源于灵感，还是他和你一样？”

“什么?！”池潼微微挑起眉。

“晟队！晟哥?”晟榭听见邓然大声喊着。随即抓着池潼肩膀的双手立马松下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儿！”晟榭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对邓然招了招手。

“怎么了?这么急?”

邓然大口的喘着粗气摇了摇头：“刚刚外勤部的陆上鸡来电话说，他们在嫌疑人庞宁光的家里发现了一部崭新的iphone和化学教科书，我们严重怀疑是从死者莀朝家里搞来的。”

“手机没有恢复吗？”晟榭问。

“拿过去了，但是陆主任说iphone不好恢复，赵队那里还有几台相关的电脑等着恢复，庞宁光的这个手机可能要等到明天才回出结果。”

“哦。”晟榭转头看了看，大声喊到：“阿翔翔！”

“我他妈叫李翔！！”

“无所谓，咱们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完事？！”

“还早，看负担。”

“哦，那这样吧，我这一个月没有洗澡了，身上味，我估计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6:30这个时候已经是下班高峰期了，公路上堵的死死的，一辆自行车都进不来。

“你插个毛线啊你，妈的！”面对按着喇叭插队好几次的大众车，晟榭气的方向盘差点砸了。

“停，你要是在喊的大声一点，明天，你可能就从支队长这个岗位上撤下来了。”池潼说。

“你一个男人，就不能坐在前排吗？”

“为什么?”

“你他妈的以为我这里是代驾啊！?”

“啧啧啧，那我可真的不敢了，请麻烦晟队长把我放在前面路口，谢谢。”

“前面那里是一个小警察局，放你那里自首?”晟榭问。

池潼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晟榭也不惯着他，继续拐弯南下。

……

天怡·治水畔是刚刚开发不久的高级住房，景观和建设都非常完美，当然，房价也可想而知，不是年薪百万的人基本住不起。

“怎么?不进来吗？”晟榭看着他问：“是觉得我的房子太贵了你住不起吗？”

池潼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走进屋子里关上了门。

“你想要的什么东西这里都有，”晟榭边脱衣服边说：“我去洗个澡，你就坐在这里别动，等我出来有事情问你。要是你偷偷跑掉了的话那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乐淮川。”

池潼猛的抬起头瞪着他。

他怎么知道？！

池潼的心里顿时一片慌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

另一边，晟榭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拿起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浴室去客厅。

“你这么一直坐在这里不心急吗？”晟榭随口问：“你不看看书吗？”

“我没有随便翻别人东西的习惯，特别是没有经过他人的同意。”

就这么一个青年，三观却比电线杆还正。

“你为什么想当警察啊，乐淮川？”晟榭又问。

池潼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当年高考第一志愿不是公大，但是为了报仇，什么事都可以做出来。”

“我初中那会儿不好好读书，每天都出去跟别人混，三天两头就干架，都不知道进了多少次派出所。我家房产工作，有两个钱儿，每次都把我捞出来。但是天天打架也不是好事，眼看着就要十八了，打架要付法律责任了，后来管城区的派出所那片就找上我父母说我每次打架吃派出所的饭有两种路，一是光荣的参加警察，恪守党的要求，二是违反法律，乖乖呆在牢里吃饭。”

“然后，我就在我爸的支持下考了警校，最后再经历各种风波当上了‘支队长’”

“嗯，那你真的厉害。”池潼配合的鼓了鼓掌。

“所以，乐淮川?当年你在经历‘三零二’之后是什么感受？我采访一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