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大家这课都上不进去啊?”周河无奈道。
底下一片振奋,却不为这课堂。
“老周,你不想看科学家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老周,这可是科学家!”
周河笑了笑,老态的脸颊展出片刻少年般喜悦的模样,“其实我也想看,那咱们速战速决吧,最后这题讲完,演讲也差不多开始了,都认真点儿啊。”
讲完最后一个填空题,一群人把书和笔一砸,腾地站了起来,轰隆隆冲出教室。
“诶!干嘛呢!”乔枫喊住人,“李曳人呢?组织好人,排队进入礼堂。”
“好的乔老师!”
“我不想吃鸡翅,”池欧走在尤辰舟前边儿,“有其它选择吗?”
“小龙虾呢?”尤辰舟问。
池欧纠结的表情顿时舒展了,“好!”
“池欧,别吵!”李曳喊了一声。
池欧抱歉地笑了笑,给他比了一个OK。
“各位同学有序进入礼堂啊。”
“保持安静。”
“池儿,”陈敛追过来,“我坐你旁边。”
“时宁呢?”凌苇湘到处找人,一撇到人影,连忙喊着,“时宁,这儿!”
待人尽数到齐,礼堂里唏嘘了一阵,在刘校的组织下又安静了下来。
“各位同学们,大家晚上好。”刘校微微倾身,靠近麦克风说话,“在这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我校邀请到了一位伟大出色的科学家来此演讲……”
“池欧,”尤辰舟靠在池欧耳边,悄悄跟他说,“快到五月份了。”
池欧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亲口承诺的五月约定,红着耳朵回头看他,咬牙切齿地回应,“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尤辰舟笑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池欧:“……”
“随便。”池欧红着耳朵说完,再没看他。
“这位科学家呢是大家所熟知的,来自中国的物理学家——”
尤辰舟原本轻松的心一顿。
物理。
不是天文学?
“许海川女士!”
尤辰舟心脏猛地震动,眼睛睁大半分,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
池欧也愣了下去,在这边热情的掌声中,他感到身体被灌注了水银,一动不能动。
许海川。
尤辰舟喘息愈发沉重,直至女人端正肃穆的姿态闯入眼中,他彻底无法呼吸。
女人穿着整洁的白色西服,步子不疾不徐,缓缓走入舞台中央,每一步落地都仿佛踩在尤辰舟心口,疼得他几乎要失去生命体征。
她回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让我们把舞台留给许院士。”
空旷明亮的舞台最终只剩许海川一人,她站在那里,身后像有千军万马。
恐惧与震惊填满了尤辰舟。
“尤辰舟。”他听见池欧的声音,沉重的,无法直视的。
尤辰舟没有回答。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晚上好。”女人利落的讲述开始,“我是许海川。”
“好好看噢!她怎么又厉害又好看!”
“是月考卷子上那个许海川吗?!天呐我居然见到真人了!”
“池儿池儿!”陈敛晃着他的手,“我见到真的科学家了!”
池欧的身体十分僵硬,他迂回地扭过头,把沉沉落在尤辰舟身上的目光移开,却没有力气回应陈敛的激动。
他知道。
尤辰舟迟早有这一天,五年前他是不知道的,所以愚昧地等待,可是如今他知道,他知道尤辰舟的出逃本来就是荒谬的,总有一天他需要变得循规蹈矩,和以往一样。他身后的人绝不允许他这样荒谬下去。
可是那又如何,他知道又怎样,好像除了继续愚昧地抱有不切实际的期盼以外,他再也找不到其它办法。
五年时间什么也没改变。
一直以来回避这个问题的除了尤辰舟,还有他。他们都知道这是个无法攻克的难题,所以选择逃避,选择无视。可是有一天,这个问题摆在面前了,成了无法回避的现实,不再是一个需要在聊话中提起的话题,他们又该怎么办。
池欧痛苦地闭了闭眼,发现自己无法直视舞台上的女人。
演讲的声音,喝彩与掌声,震耳欲聋的疼痛,压得人喘不过气。
怎么办呢。
在决定要和对方表白的那一刻,他没有想过以后的事,他认为自己也许是被这个人某些特质所打动,将来说不定会分手,他会和另一个人谈恋爱,就像学校里那些把女朋友换了又换的人一样。
可是在童年的记忆一点一点回笼,在对方无法克制的温柔与索取中,在那些被误解的过去得到了悲怆的解释以后,在他明确自己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一场恋爱以后,他承认自己早已退无可退。
尤辰舟在未来不会被任何人代替。
而当下,他也想拼命抓住。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尤辰舟僵硬地望着前方,听着熟悉的声音在礼堂中回旋,心口像是撕裂了一般。
他要怎么办。
焦虑与挣扎中,他的手被人握住。
尤辰舟怔怔回头,看向池欧。
“尤辰舟,”池欧紧紧握着他的手,嗓音暗哑,“我们私奔吧,就现在。”
“去哪儿我都跟你。”
尤辰舟痛苦地望着对方,却没有回答。
“尤辰舟。”池欧声音很低,唤时像是恳求。
尤辰舟沉默了很久,最后应下,“好。”
池欧松了口气,可是他们谁也没走,仿佛只是在用这种荒唐的承诺安慰此刻的疼痛。
“物理学在未来将为世界做出巨大的奉献,物理学也将改变世界!”
“我的演讲完毕,感谢各位的聆听。”
说完最后一句,女人的目光直直转过来,不带一丝犹豫与顾忌,停在尤辰舟身上。凌厉而又苛刻的,和尤辰舟过去每一次看到她时一样。
观众席那么多人,尤辰舟却无法回避她的目光的确是给予了自己。
握着自己的手紧了几分。
她最终没有在众目睽睽下找上自己,尤辰舟得到片刻的喘气机会,离开礼堂以后他们回了教室。
可是惶恐再也不会褪去。
“尤辰舟。”何纪喊了他一声。
尤辰舟心脏抖了一下,抬眼去看对方。
“办公室。”何纪说。
尤辰舟早已猜到会有这一步,池欧也不例外,只是在听到这话时两人都没忍住发愣与无措。
“好。”尤辰舟缓缓起身,往前走去,他不敢回头看池欧,一贯的路途变得艰难,他走得很费劲。
窸窣声过,他的手被人抓住。
尤辰舟停了下来,回头去看抓着自己手的人。
池欧缓缓抬起头,看着对方,好一阵过后他开了口,却只是说,“我不会做小龙虾,放学之后给我做好不好?”
尤辰舟明白他的意思,沉沉落下眼,带着深深的疼惜。
“尤辰舟,”池欧看着他,却总觉得这是最后一面,眼前的人开始卷入残酷的时光中,变得越来越不真实,甚至让他以为对方的到来都只是一场梦,可他还是想抓住,于是用最委婉的方式作为恳求,“今天晚上的小龙虾可以不要辣的,但你一定要给我做。”
“嗯。”尤辰舟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松开他的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等我。”
尤辰舟转身走出了教室,好像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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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不周啊许院士,你先喝口茶吧。”乔枫为她泡好茶,递至她身前,“尤辰舟马上就能过来。”
“我的确不知道,您就是他母亲,以前看他户籍资料的时候他说只是同名,我就没在意,没想到还真的是您。”乔枫微微笑着,“许院士,尤辰舟是个好孩子。”
“哎,你看,尤辰舟来了。”
许海川回头,面前的少年面色阴沉,丝毫没有一点对待母亲的尊重与爱意,他直直走到许海川面前,“妈,我想跟你——”
他的话被许海川毫不犹豫的一个耳光搅碎。
“哎,你别打孩子!”乔枫连忙拦下。
尤辰舟微微侧着头,接下这个耳光,似乎习以为常一般抬起头,继续着自己的话,“我想跟你谈谈。”
“谈?”许海川愤怒一笑,“谈什么?谈你趁着我不在离家出走?谈我培养你那么多年你却过来学文科?还是谈你不辞万里跑回来跟池欧谈恋爱?!”
乔枫一怔。
“尤辰舟,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许海川严肃而又刻薄地盯着他,“你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许院士,你冷静一点。”乔枫温声劝道。
“妈,”尤辰舟直视着她,目光却有片刻的畏惧,不像一个孩子在看向母亲时的温暖,带着冷与冰,让人看不出这是一对母子,“对不起。”
“对不起?”许海川哼笑一声,“你认为对不起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
尤辰舟没有说话。
“跟我回美国。”许海川说。
尤辰舟顿了下来,沉默地垂着眼,好一阵后才抬起眼说:“我不走。”
“你——”许海川再一次给了他耳光,响亮的声音让整个办公室都为之伤怀。乔枫连忙拦住人,“许院士,你冷静点,别打他,这孩子不像你想得那样。”
“乔老师,”许海川侧回眼看向他,“你不是老师吗?学生早恋你不管吗?”
乔枫望着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妈,”尤辰舟道,“能别牵扯无关的人吗?”
“尤辰舟,”许海川盯着他,“我现在不想跟你废话 我就一句话,跟我回美国。”
“我不走。”他仍是这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