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妮说:“你高三毕业那年,一毕业你就出去了,但是后来有个男孩子上家里来找过你,好多次。”
“什么?”
“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后来他找上门来我才知道的,那时候我已经搬去和你方叔叔住了,他不知道扑空多少次了。”
柴溪音静静听着。
“那次我回来拿什么东西,我也不记得了,就见他站在咱家门口敲门,很帅气的小伙子,他说他找柴溪音。”
“我说柴溪音一家搬走了,他没说什么就走了。”
“后来有一次你靖媛阿姨说,他也去封家找过你,那我就上心了,然后我就问靖舒了,一开始靖舒还不告诉我,我就说,都高三毕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然后靖舒才告诉我的。”
柴溪音垂下了眼睛。
“他叫黎向川,对吧?”
柴溪音没说话只点了一下头。
“靖舒说你跟他已经没关系了,所以后来我就没跟你说免得你烦恼起来。”
确实会烦恼。
“音音,妈妈问你。”
“你问。”
“你真正躲的人,是不是这个叫黎向川的男孩子。”
柴溪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叹了一口气之后才说:“是。”
金妮却是松了一口气。
她问:“他是不是还在找你?”
“应该吧。”
“你为什么不肯见他一面呢?”金妮问。
为什么?
当初是因为听到那些话心里难受不想看见他,再也不想看见。
现在对那些话已没有那么的介意,它所带来的刺痛感远没有黎向川整个人带来的感觉深。
看见他,想到的不仅仅是那些话,而是逝去的青春,柴溪音的整个少年时代。
她一点都不怀念那些时光,因为对她而言,青春里弥漫的气味都是刺鼻的悲伤,太冲的味道掩盖了一些甜蜜,达不到抵消的效果。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坦荡和勇敢依然没有进入她的骨血。
柴溪音面对金妮的问题选择了沉默。
对金妮而言,沉默本身也是一种回答。
“我觉得应该见一面。”金妮说,“你就这么躲着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想交给时间,可过了这么几年了时间帮你了吗?”
柴溪音说:“只要不见他,我能治愈好我自己。”
“你为什么要说治愈呢?”
“因为他曾对我造成伤害。”
“什么伤害?”
柴溪音没有说,金妮追着问:“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的这种伤害吗?”
“不全是。”
“那也差不多。”金妮换了个姿势,看见了时间,她得去接方予了。
好不容易跟女儿谈谈心,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得去接小予了。”金妮站了起来。
柴溪音立马说:“我去吧,你歇一歇。”
金妮问:“你知道在哪儿?”
“你告诉我不就行了,这是阳里,我还能迷路啊?”
“那可说不好,阳里现在变化这么大,你们公司分部都能开到这里来了。”
“我们公司也就那样。”柴溪音说。
金妮在一个铁盒子里扒拉着找东西,“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吃着山珍海味还要说一句它腥。”
“切。”
金妮就是打扫卫生的时候随手扔了一下车钥匙,现在倒是扒不出来了。
“钥匙找不到了?”
金妮走到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我记得我就扔那个盒子里了。”
柴溪音也帮忙找,桌子椅子地上都看了看,最后在沙发缝里找到了。
“在这儿呢。”她举着钥匙。
金妮说:“行了,那你去吧。”
“好嘞。”
“路上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
柴溪音拿着钥匙出门,衣服上没兜,手机拿在手里,刚走到车棚正往外推着车呢,有人给她打电话,在手里一个劲儿的震。
车子推出去,骑上去之后才看了一眼。
是金妮。
“喂,妈。”
“音音啊,你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药店给我买个膏药,我把照片给你你照着买。”
“你看你,还嫌我说,你以后少擦地吧,将来毁了腰。”
“好好好就这一次,以后我自己买。”
“你听到我的重点没啊。”
“听到了听到了,就买这一次,好吧,别忘了啊。”
“妈我有时候真是烦死你了。”
金妮不想听她唠叨直接挂了电话。
柴溪音无奈的把手机攥在手里,她看到电动车上有个挡风披,上面有个大兜,她把手机扔进去,转动一下钥匙,骑走了。
方予围棋课的地方不远,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楼下都是在等接孩子的家长,她找了一个空隙骑进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她怕错过方予,他也不知道今天来接的人会是姐姐。
等了几分钟,陆陆续续有孩子出来。
方予刚下第一个台阶,柴溪音就喊了。
“方予,这儿。”
方予听到有人喊他,但不是熟悉的声音,他犹豫着看过去,一看是柴溪音,他立马走过来。
他没有笑,但柴溪音感觉出了他的开心。
“姐姐。”他稚嫩的声音喊着。
柴溪音摸了一把他的脸,“方予,上课累吗?”
方予坐上车子,抓着柴溪音的衣服,“不累。”
随口一问,方予回应过后,柴溪音没再说别的。
“抓好了,走了啊。”
“嗯。”
路上柴溪音骑到一个路口,正是红灯,她停了下来。
这时候她听到方予在身后说:“姐姐,你看那边。”
柴溪音先回头看他在说什么,再转过头去看,“什么?”
“你的学校。”方予说。
柴溪音仔细看了一眼,“我的学校吗?”
“对呀,妈妈说的。”
柴溪音又看了看,好像看出来了,是二中。
看清楚的那一刻,柴溪音立马收回目光。
但还是忍不住的想了。
二中变了,但它旁边那条小胡同还在。
她曾在那里被隋玉珍欺负。
想到这里她控制住了,不再想下去,开始盯着红灯数数字。
“3,2,1。”
“柴溪音。”
321之后等来的不只有红灯,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没理会那个声音,在绿灯下过了马路,而那个人,居然追了上来。
“柴溪音,真的是你啊。”她也骑着电动车。
两个人并排行驶在小路上,柴溪音不想跟她一起,于是停在一边,她也停下了,停到柴溪音前面。
“柴溪音,你不认识我了?”
柴溪音礼貌的笑笑,没等她回答,那个人又说:“这是你儿子?”
“弟弟。”柴溪音立马说道。
“哦哦,还以为你儿子呢,你现在在哪儿呢?”
“北原。”
“哦,大城市,真好。”
“嗯。”说完准备绕过她走了,她又说:“你真不认识我了?”
柴溪音说:“你带着口罩和头盔,看不出来。”
她立马把头盔和口罩摘下来,“现在呢?”
柴溪音认真看了几眼,有一点熟悉了。
“你是二中的....”
“何锦舟。”
柴溪音轻扬的嘴角立马落了下来。
“哦...”她这样回答。
何锦舟见柴溪音不是很想聊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对着方予扬了一下下巴,“你儿子多大了?”
“弟弟。”不等柴溪音反驳,方予开口了。
“哦,对对,是弟弟。”她从包里掏出张名片,“我的工作室,跆拳道培训,有兴趣可以联系我。”
柴溪音接过,“好。”
何锦舟见她把名片收了之后便准备走,突然又回头说道:“我们留一下微信吧?”
柴溪音想拒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坐在她身后的方予看到她犹犹豫豫着去拿手机,立马开口道:“姐姐,我饿了咱们快回家吧。”
柴溪音看了他一眼,立马跟何锦舟说:“下次吧。”说完赶紧转动把手走了。
何锦舟拿着手机在原地,嘟囔着:“哪儿还有下次。”
毕业这么多年就见着了这一回,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见柴溪音骑的飞快,很快就看不见了。
她从微信里找到黎向川,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我看见柴溪音了,在阳里。
很快,黎向川的语音电话打过来了。
电话一接通,黎向川直接问:“什么时候?”
“刚刚,还说了两句话。”何锦舟有些得意的语气,“黎向川,请我吃饭啊。”
“好。”说完挂了。
何锦舟看着微信界面那个通话时长,笑了。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怎么走到今天的,但是黎向川每一年与老同学聚会都要打听柴溪音,任何与柴溪音有关的踪迹都不放过,是每一年,直到现在。
而何锦舟早就不是高中时的那个小女孩了,对于黎向川哪还有什么儿女情长的。
前些日子相了个亲,各方面都挺满意,尤其支持她的跆拳道培训事业。总之,有苗头,对于年少时的那些小情小爱早就过去了,挣钱搞事业才是她的目标。
“人生啊...”何锦舟叹下这一句走了。
柴溪音带着方予回了家,看见金妮换了一身衣服,像是要出去。
“要出门啊?”她问。
“你方叔叔打电话说今天去外面吃,让咱收拾一下,他已经订好了位子。”
“在家吃就行浪费那钱干什么?我就想吃你做的饭。”
金妮接过柴溪音手里的膏药又是一扔,手拉过方予,催促他赶紧把东西放下出门,又对柴溪音说:“都已经订好了,走吧。”
柴溪音回来阳里这一趟就是看看金妮,没别的事,原本的打算就是看一看吃个饭,吃完就走,没想到方伟民还订了位子。
这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吃完还去公园遛了一圈。
从金妮那儿走的时候,金妮又提起下午没聊完的话题,“堵不如疏,也许见一面把事情说明白,你才能真正的放下。”
“行了,你就别操心我了,过好你自己的生活让我安心就行了。”
“我有你方叔叔还有小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确实,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方予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吧?”
“是。”柴溪音背起包,与金妮双目对望一把抱了上去,“妈,你注意身体,我下次再来看你。”
“我好着呢,你不再多住两天了?”
柴溪音趴在金妮的肩膀上摇了摇头,“不了,我想出去走走。”
“好,出去走走放松一下也好。”
“嗯。”柴溪音放开金妮,“我走了妈。”
“走吧,注意安全,多给我发视频。”
“好。”
“记住我说的,不要再困住自己了。”
柴溪音唯独没回应这句,只说:“我走了,你回去吧,别送了。”
“你走你的,我看着你走,等你走了我就回去。”
“行吧。”柴溪音走了。
她没有一步三回头,而是坚定的往前走,她每回一次头都是在拖延妈妈回家的时间,所以她大步的往前走,不回头。